72 第六十九章:林中噩梦(1 / 1)
树枝被硬生生地从芙蕖体内拔出,尖锐的疼痛令她难以忍受,可是,更加令人难以忍受地是心头泛起的一阵阵恐惧。
夜色清冷,四野无人,无声无息,只有虫鸣与鸟叫的声音。
“救——”芙蕖还来不及说完,骤风突起,落叶纷飞,簌簌的打在每个人身上,迅速划出一道道血痕!
黑夜中一道白色升入半空,身后是皎洁的圆月,发丝零散,随着风吹的方向飘在半空,女子缓缓抬头,借着月色,终于让人看清她的脸,竟然是恒儿。
在场的所有人都吃了一惊,包括芙蕖。
“放开她——”仿佛是怪物一般地嘶吼,声音从遥远的天际传来,带着天地间无与伦比的力量,骤风突起,尘土飞扬,吹得所有人都睁不开眼睛。紧接着黑雾云集,遮住了身后唯一皎洁发亮的月光,天空中一片晦暗,唯有那一道白色的身影,仍然上下漂浮,犹如神女一般。林中的魑魅魍魉迅速聚集,化作无数大团的黑雾,笔直地冲向骨公子和他的仆人们,黑雾所到之处,尽是一片狼藉,百草皆枯,百木皆折。
这是多么大的力量才能将自然之力操控到如此地步,芙蕖几乎不敢置信的望着半空中的恒儿,距离太远,她看不清对方的表情,但她依然能感觉到一种腐败的气息,和之前恒儿身上的气息完全不同,之前恒儿身上的是灵气,是一种可以令万物复苏的空灵之气,而现在,却恰恰相反,她的力量几乎可以摧毁一切有生命的东西!
而此时,骨公子等人均被浓浓的黑雾所包围着,惨叫声不绝于耳,骨公子更是拼尽全力,突出重围,再也顾不得其他人的死活,转瞬间便逃走了。
“够了!恒儿!够了!”芙蕖大喊着,希望恒儿住手,而恒儿也却是住手了。团团的黑雾散去,芙蕖却清晰地看到,黑雾腾飞的刹那,有许多森森白骨掉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六个仆人,却无一个活口!
太可怕了!芙蕖大口的喘息着,狂风一刹那停止,她感觉到恒儿缓缓落在她的身后。她艰难的回过头去,却看见恒儿倒在地上,头低垂着,似乎虚弱得很。
“你,没事吧?”芙蕖试探着上前。
“别!别过来!”恒儿虚弱地摇摇头,“你还是快走吧,我现在这个样子,倘若刚刚那人去而复返,怕就是真的保护不了你了。”
“为什么要救我?”芙蕖终于问出了心中的疑惑,“我刚刚那么对你,你不恨我吗?”
恒儿苍白着面容,苦笑着摇头,“你还小,还不懂这世间何为爱,又何为恨。而我不一样,我已经活得太久了,久到已经看破了这世间的一切,于我心中,只有爱与不爱,我爱着陵越,就也会爱着他最爱的小师妹,爱着他所爱的一切。”
芙蕖却更不懂了,“既然你还爱着大师兄,又为什么要离开他?两个相爱的人不就应该想尽办法在一起吗?”
“因为——”
咚——咚——古老的钟声又再次响起,一次又比一次急切,仿佛是在刻意召唤着什么。恒儿望着皇宫的方向,苍白的脸瞬间更白了一分,她的神情开始变得迷茫而又急切,整个人也开始焦躁起来,她却浑身颤抖着,仿佛在努力克制着什么。
“恒儿,恒儿你怎么了?”芙蕖试图靠近她,却被恒儿大声呵斥住。
“别过来!”
芙蕖却有些懊恼,“不,我偏要过去!看看你到底有什么秘密!”说着她飞奔至恒儿身边,想拉起她,却被一股奇怪的力量推开。
嘶——
只是那么一瞬——
恒儿的双眼散发着幽幽的红光,嘴唇黑紫,有尖细的獠牙,嗓子里不时发出怪兽一般的低吼。
而她的面容枯瘦惨白,脸上不知什么时候,竟鼓起了奇怪的纹路,复杂而狰狞。恒儿的表情十分痛苦,像是在隐忍着什么,每一次响起的钟声都仿佛魔音一般,激起一波又一波痛苦的冲击,一次又一次低吼嘶嚎,而那些纹路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变得血红,陆续着向其它苍白完好的肌肤蔓延。
芙蕖吓得跌坐在了地上,竟再也说不出话来。
“你……”
钟声持续了很久,终于渐渐的停了,恒儿却仿佛是也已经渐渐地平静下来,眼中的焦躁已消失带尽,脸上崎岖的纹路也都渐渐退却。她苍白着一张脸,眼中尽是惶恐不安,“你都看到了,我怕是再也离不开这皇宫了,如果可以,请替我对他说一声对不起,好吗?”
芙蕖也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望着恒儿欲走的背影,她大喊着,“你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是因为在千蝗山的那次吗?”
恒儿痛苦的闭上眼,仿佛还能依稀看见那天恐怖的画面,鲜血染红了周围,入目到处是一片红色,而自己也是像今天这样,仿若变成了一头失控的小兽,绝望无助地嘶吼着,痛苦着,宛如深处极刑的地狱一般。
她缓缓点头,“你当时不都看到了么?”
那真是一场永远都结束不了的噩梦,直到现在,芙蕖依然都被仍然被恐惧、自责所吞噬着。枯黄的树叶中掺杂着薄薄的白雪,恒儿就那么倒在地上,山谷间回荡着凄厉的哀嚎声,一次比一次沙哑,却又一次比一次撕心裂肺。芙蕖悄悄的躲在角落里,看着奄奄一息的恒儿,却无能为力,甚至连冲出去的勇气都没有。
一股奇怪的力量拉扯着恒儿的头发拖行着,她听见有一个声音在说,“看吧,你的同伴都不肯来救你呢。”紧接着,诡异的笑声回荡在整个山谷之中,带着绵延不绝的恐惧,却同时侵蚀着不同角落里的两个女孩。
而从始至终,芙蕖都没有看见那个说话的人是谁。
她默默的转过身,被靠着大树慢慢下滑,紧紧抱住自己失声的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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骨玉清一口气逃出了几百里,才发觉身后根本就没有人跟上来。身上有千万条不同的伤痕,有的露出森森白骨,也有的血肉翻飞,伤口鲜血直流。骨玉清的面色惨白着,几乎所有的灵力都耗尽了一般,身体在一瞬间失去了支撑,狠狠地砸入地面,硬生生将地面砸出一个大坑来!
“那女人真是个怪物!竟能伤我到如此地步!”紧接着骨玉清便开始呕血,身体竟再也动弹不得,只要稍有动作,五脏六腑如便崩裂一般。他闭上眼试图运气疗伤,体内却是一阵翻江倒海,好不容易强行止住的血又开始加速的流着,伤口竟再也凝固不住!
“想不到我骨玉清一世英名,最后竟会死在这里!看,坏事做多了,总会遭到报应的。”他苦笑着嘲弄着自己,艰难地抬起手,想要了结自己的性命,眼前却突然多出了一双靴屡。他抬头,只见陵越正一脸幸灾乐祸的表情看着自己,他对自己吹了个口哨,调侃道,“数月不见,你怎么混得这么狼狈?”
骨玉清也不生气,只是冷哼了一声,放下手便开始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看来你真的伤的很重。”陵越探了探骨玉清的脉搏,满意的点头,“经脉没有一处是连着的,看到你这样我也就放心了。”
骨玉清勉强地一笑,脸色却更是枯瘦苍白,“我还以为你是来杀我的呢!”话音未落,一把匕首却已经悄无声息地抵在了他的脖子上,而陵越的脸也已经转换为冷厉,“你猜对了,我就是来杀你的。”
他淡笑,“用不着了,我本来也活不过今晚了。不过你与其在这里关心我的死活,还不如赶紧回去关心关心你的小师妹吧。”
陵越不自觉的皱起眉头,手上的匕首却更紧了一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骨公子挑眉,“什么意思?陵越你是真傻还是假傻?你以为我为什么会大半夜出现在这里,又是什么将我重伤到如此地步?”见陵越没有答话,他虚弱的笑了,却依旧癫狂,“是之前为你跳崖的那个丫头!”
“恒儿?”陵越半信半疑着,却仍说道,“我了解恒儿的为人,她是不会伤害芙蕖的。”
“她清醒的时候或许不会,可她现在就是个怪物,我几乎来不及带走芙蕖。”骨玉清微垂着头,语气中带着一丝担忧与失落。
“不,不可能,你骗我!”陵越站起来,握着匕首的手也不自觉的颤抖着,他眼神凌厉地盯着骨玉清,“你休想再骗我!”
骨玉清却只得无奈的笑笑,“你以为我这么千方百计的要得到芙蕖,只是因为想与你作对吗?你错了,我很喜欢她,从小时候第一次见到她,我便知道,此生我的心里再也容不下其他女人了。青楼一见,我更加是对她魂牵梦萦。你掉下山崖的那些日子,我始终都没有碰她,也是因为怕自己一时失控,害死她。我一直都想堂堂正正的娶她过门……我爱她的,从不比你少!”
“你胡说些什么!”陵越冷冷的看着骨玉清,“芙蕖就像我的亲妹妹一样,我对她绝无——”
“绝无半点儿女私情吗?哈哈哈——荆陵越,你总以为你掩饰的很好,却也只不过能骗骗那些不了解你的人罢了。你爱她你却从不表现出来,因为你姓荆,报仇复国一直是你的心魔!因为在你残缺不全的记忆里一直有一个女人,就是那个打伤我的怪物,你觉得那是你应该承担的责任,你一直在等着她的出现!”
因为说的急促,骨玉清又开始止不住的呕起血来,身上的伤口还在不断的流着血,甚至浸湿了地面,他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在悄然流逝,却依然丝毫不在乎的,对着陵越狂放地笑着。他的眼睛几乎是狠狠地与陵越对望,丝毫不露的观察着陵越眼中的每一丝情绪,“你到底有没有爱过芙蕖?”骨玉清不肯给陵越任何喘息的机会,临死前,他几乎固执的想要替芙蕖问出真相。
良久,陵越才缓缓的开口,“我承认我喜欢芙蕖,包括现在。但我是真的爱恒儿,这点从来没有改变过。”
“如果,有一天她真的伤害了芙蕖呢?”
“那我就,杀了她!”然后自杀。
皎洁的月色依旧,林中风声鹤唳,地上早已凝结起大滩的黑血,周遭却只剩下骨玉清一人。这个夜晚将是他生命的尽头,他的面色已经接近于惨白,然而却没有过多的恐惧笼罩于他,他只是静静的等着,望着不久前陵越远去的那个方向。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以前总觉得是扯淡,现在落在了自己的身上,才知道原来竟是这般滋味。竹罗三限,三星失陷则可逆天改命,形成命局。陵越,要多久你才会发现,世间万物均不过是这命局之中的万千棋子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