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第六十五章:河图碎片(1 / 1)
咚咚咚——门外响起了敲门声。大胡子抬头看了看,却没有理会,反而翻了个身假装睡觉。
“师叔?是我,陵越。”
“……”
“师叔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许了!我可这就进去了。”
“……”
陵越推门而入,左右张望也没有找到人,最后终于在里间的床上看到了大胡子。他无奈的摇摇头,凑上前去,说道:“师叔,我都知道了。”
大胡子才终于有了些反应,扯着沙哑干涩的嗓子道,“你知道什么?”
“关于青宁,所有的事。”
大胡子猛地转过身,双眼充满震惊和质疑,“你,真的全都知道了?”
陵越点点头,“确切的说,是在一幅壁画上。”
“什么意思?”
“在千蝗山上的一个石洞里,里面详细的画着几幅壁画,一开始说真的我也没太看懂,只是隐隐觉得有些用处,便默默的在心中记牢。可是最近经历了这些事情,我却恍惚渐渐懂得了其中的含义。”他看着大胡子渐渐黯淡下去的目光,轻启薄唇,继续说道,“远古时期,巫妖二族争斗不休,为了互相压制,巫族便驯服了四大凶兽之首的穷奇。穷奇虽然身为凶兽,却也有自己所要守护的东西,那就是河图。因为受制于巫族,穷奇的祖先便在立下誓言之前,将河图打碎,散落四方,并种下诅咒,凡是穷奇后代若心存怨气接触到河图碎片,便会触动诅咒,从而毁天灭地。我想青宁之所以会触动诅咒,估计也是因为这个。师叔,我说的对么?”
接下来,就是短暂的沉默,大胡子用手不着痕迹地抹去眼中的泪光,接着长长吐了口气,“算了,都是些陈年往事,也没什么不可说的。”于是便开始娓娓道来···
事情大约是在十九年前,大胡子还比较年轻,虽然是麒云山弟子,却一直游荡于五湖四海,那个时候,他容貌俊朗,意气风发,还有一个较为正义的名字相配,胡贺。那个时候他还一直以为情爱皆是过眼云烟,修炼才是大道,然后他遇到了青宁,让他一见倾心的女子,她有一个悲惨的身世,有一个惊天的秘密,虽然整日东躲西藏,但最后还是被妖界的人抓走。于是他决定冒险去救这个女子,并且在一个神秘人的帮助之下成功逃脱了。
对!是一个神秘人而并非外界传说的炽阳家族,而真正的炽阳家族早在三百年前就灭亡了。
其实他也以为从此便能过上幸福的生活,他甚至决定要放弃修行,放弃麒云山,只守在她身边,却没想到···
“是我,都是我没有保护好她,大雪的天,荒野无人,她又大着肚子,我应该陪在她身边的,我怎么就走了呢?这些年来我一直恨自己,我很后悔,如果我要是在的话,那么就算来多少蝗虫精也不可能伤到她半个毫毛,我死了也得保护她呀···”大胡子说道这里,已经近乎泣不成声,这是陵越从小到大第一次见到这个铁铮铮的汉子在哭,他一直都是喝着酒,唱着小曲,虽然有时迷糊,但从不软弱。
“青宁是个善良的女人,她的父母死全都跟那河图有关,但她心中却没有半点恨意,只是想着像她父亲一样好好守护河图,然后我们在一起生儿育女。我心里清楚着呢,她就算死也不会恨任何人,更不会有什么诅咒之力!我不信我就去找,我就知道其中一定有猫腻儿。然后我到了那里我一看,我心都凉了,她就在那墨绿色的水潭子里躺着,手上拿着一样东西,竟然,竟然是一块盘古石!我把盘古石拿下来,她的身体就变成了粉末不见了,可能盘古石保留了她的尸身吧。”大胡子抹了抹脸上纵横的眼泪,手中比划了几下,空气中就裂开了一道缝隙,大胡子就从中拿出了那块盘古石递给陵越。
“给你,收好了。”然后醒醒鼻涕继续说道:“我后来也听芙蕖说了,蛇晰那丫头估计就是我那没出世的可怜孩儿,竟然一手被蝗妖养大,还成了诅咒之力的媒介,你们没能将她带出来我不怪你们,我当初也劝过了她就是不听,还要杀了我,我本来想将这个秘密一直藏在心里头的,不过要说今天就索性都说了吧,我心里也能好受些。”
“师叔···”一时间陵越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没事儿没事儿,我也看开了,这些事情翻来覆去都是和这盘古石有关,我要是不把这事儿查清了,不把水木那个老头子救出来,我就算白活!是吧,臭小子!”
说着大胡子一脸释然的向陵越望去,只见他面色阴翳,缓缓的艰难的说:“青宁应该姓应,所谓的河图碎片,应该就是它了。”
陵越的手里盘古石散发着晦暗的青铜色。
“陛下宣尔等觐见!”
突然,一群阉人鱼贯而入,为首的扯着尖细的嗓子喊道。
陵越三人一路随着太监们走着,想要问些什么,但鉴于这些宦官们自视甚高十分严肃,这边说了三句,那边竟然连声都不应一下。
大约走了近一刻钟,陵越等人终于被带到了嬴政私自会见臣下的宫殿,巨大的牌匾字体行云流水,兰池宫,一看便出自高人之手。
“大师兄,听说嬴政非常残暴,他会不会一个不顺心就杀了我们啊?”芙蕖怯怯的问。
陵越宠溺的点了点她的脑门,笑道,“小傻瓜,天大的事儿还有大师兄呢。”
芙蕖道:“那也不行,总之咱们都要小心,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别忘了我们还有正事没办呢!师叔是找到了,就差师傅了。大师兄,等我们找到了师傅我们就回麒云山隐居,不问世事好不好?”
“······”陵越久久没有回答,反倒是为首的太监咳嗽了两声,转身道:“来人呀,搜身。”
“为,为什么?”芙蕖问。
“宫中规定,凡得皇上召见者,需先行搜身,武器、□□等可疑物品均要没收。”
“哼!你说是规定就是规定啊?你要是说假话呢?我也得信啊。”芙蕖一边争辩着,一边手上却互紧随身宝剑,却被大胡子一把拦住,“丫头,咱现在就是那砧板上的肉,人家稍微有点不高兴都能咔嚓了咱们,你还是消停点吧,别辜负你师叔我这死里逃生的。”
“哼!”芙蕖气的撅撅嘴。
“宣荆陵越、芙蕖、胡贺道长觐见!”
里面尖细刺耳的声音传来,偌大的宫殿,若干个太监,犹如传声筒一般,一个接着一个的喊,召见的信号才得以传至殿外,为首的太监努努嘴巴,示意三人进去。
兰池宫的内殿非常的富丽堂皇,金雕玉砌,地面的主体呈现暗色,但顶部却金碧辉煌,使得地面可以清晰的照出人影来。两边宦官、宫女并排而立,人数众多。大殿之中,扶苏、胡亥两人站在一侧,另一侧则分别站着一个白发老人、一个戎装打扮的将士以及一个与扶苏同样文质彬彬的臣子,岁数都比扶苏更大,却以老者最大,而这个老者此时正用一种颇为得意的笑容看着他。
玄震天!
陵越心中波涛暗涌但面上却没有显露出来,现在杀他,还不是时候。
余光一一扫去,最后才看见,大殿的正前方打着帘布,隐约可以看见其中坐着一个身材宽阔,英姿挺拔的男人,想必便是嬴政了。他的身边站着一个宦官和一个老者,均身材瘦削,估计不用想便知道,那宦臣便是祸国殃民的奸臣赵高。
陵越等人还要往前走,却被左右侍卫拦下,不得近前,想来是位低身卑的缘故。陵越却也不在意,只是直视前方——嬴政所在的地方,这是陵越第一次得机会见到秦王政,这个当年灭六国,屠杀无数荆家子孙的罪魁祸首!跪?做不到!
“草民陵越,参见皇上。”陵越出于礼数的抱拳,并不曾跪。芙蕖和大胡子在陵越身旁,本是要跪,见陵越此等模样,便也没有跪。
“大胆!面见天子竟敢不跪?来人!拿下此等逆贼。”开口的人是赵高。
扶苏上前阻止,“万万不可!父皇,这陵越三人先是阻止诅咒之力,后是救孩儿和皇弟两条人命,乃是大秦有功之臣,望父皇看在他三人乃修道之人恕其无知之罪。”
“哦?敢问修的什么道?拜的哪座山?”赵高复又问。
“混账!父皇在这儿哪有你说话的份?”扶苏出面怒斥道。
胡亥趁机进言,“唉——赵公公可不要小看了陵越公子,他可是仅凭一人之力便打败了妖女蛇蜥,不但法力高深莫测,只怕这手脚功夫更在蒙恬将军之上啊。”说着看向对面的蒙毅。
“回禀皇上,老奴也认为此等奇才若不能为皇上所用,着实是可惜,”玄震天看了看陵越复又继续说道:“只是这陵越公子的姓氏为荆,不知祖上何人。”
“莫不是——”站在蒙毅身边的李斯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般,直指着陵越,说道:“像!真是像!这眉毛眼睛鼻子都像!”
扶苏怒道:“李斯大人,你在说什么?身为人臣怎可如此失态?”
啪——
帘后传来愤怒的拍案声,嬴政以手拍桌,声音虽然不大,却像是拍在了众人的心坎上,在场除了陵越以外,竟让所有人虎躯一震,齐齐跪了下来。
一时间大殿十分肃静,所有人都俯首低耳,不敢发一言。
嬴政并没有让他们起身,任由他们跪着,只是独自冷眼看着全场,最后终于停留在陵越身上。
众人跪拜,唯独陵越不曾跪,好似鹤立鸡群,突兀的扎眼。
嬴政的目光一道道扫过来,阴冷逼人。
“你因何不跪?不怕我杀了你?”嬴政缓缓开口,声音平静的竟让人分辨不出情绪。
陵越答:“于国,皇上乃九五之尊,陵越岂能不怕?但于个人,陵越只跪天地,跪父母,跪师长。”
“就是说你宁死也不会跪了?”
“宁为玉碎,死又何惧?”
大殿在瞬间再次归于平静,温度骤降,急转直下,情势瞬间危急。
这一刻,所有人都以为陵越命不久矣。
有的人得意,有的人担忧。
天子面前怎可不跪?秦王嬴政脾气暴戾秉性乖张,喜怒无常,普天之下万万人皆惧,唯一人不惧,嬴政怎能容得下?
“哈哈哈哈——”秦王嬴政突然开怀地笑了,摇摇头,声音似是愉悦,但眼神锐利刺人,“很好!很久没有人这样和我说话了,我便成全你。来人,将荆陵越二人押入死牢!胡亥,那个丫头给我抓起来严加看管。”说罢拂袖而去。
“大师兄!大师兄!”芙蕖焦急的唤着,荆陵越回头深深地看了一眼,便被带了出去。
牢狱之中。
“这个饭都馊了,可怎么吃啊!”大胡子把脏兮兮的饭碗往旁边一扔,抱着牢房的柱子,头拼命的向外伸,“我说,有没有人啊?这饭都馊了,怎么吃啊?”
“喊什么喊什么?”牢头趾高气扬的走过来,“我跟你说爱吃不吃,再闹你这个都别指望吃!”说完就又走了。
大胡子气的不行,肥硕的身材在狭窄的牢房里踱来踱去,绕了好几圈,终于对着一边静心打坐的陵越发起牢骚,“我说你个臭小子,都想想办法啊?咱们难道就关在这儿等死啊?”
“饿了吗?饿了就静心打坐,正好修炼下咱们麒云山的辟谷术。”
“我才不练!当年你的师祖,我的师傅那么打我逼我练我都没练,老子不练!不练!”
陵越半睁起一只眼,瞄了一眼大胡子,一团肉气鼓鼓的很是好笑,“不练你就饿着吧。别打扰我练!”
“你!”大胡子无语,“要不怎么说你们年轻人沉不住气呢?就算···你也应该看看场合啊,他嬴政是什么人啊?我们就是那蚂蚁,他就是那臭鞋底子?你胳膊肘能拧过大腿儿吗?”
陵越睁开眼,严肃的看着大胡子,“还是那句话,跪天跪地跪父母师长,要我向他下跪我做不到!”
“恩恩恩,你个臭小子,就你有气节!算了事情都这样了,我也不跟你争了,就可怜了我们芙蕖丫头,这胡亥也没比他爹强哪儿去,但愿芙蕖丫头别受苦就行啊。”
“放心,我会救她出来的。”陵越又重新闭上眼睛修炼。
“你心里有数就行。”大胡子闭起眼睛昏昏欲睡,迷糊中听见有人回道:“两位放心,芙蕖姑娘现在很好。”温和的声音伴随着一股菜香味,大胡子睁眼向牢门口看去,扶苏一身刺金华服,腰间别着翡翠玉饰,手中持着一个绛红色食盒,正笑吟吟的朝这边望来。
大胡子一见是扶苏来了,先是惊喜万分,但转瞬间又变得满脸阴郁的说,“你来干什么?哼!不是要杀我们吗?”
扶苏并没有说话,而是打开食盒,将里面的饭菜一一摆在地上,说道:“我猜这里的饭菜你们肯定吃不惯,于是就带了些。”
“这么好心?”大胡子持怀疑态度,“不会是下毒了吧。”
陵越看了眼大胡子,似是无奈,叹口气然后起身走近扶苏,自栏杆的缝隙接过饭菜,笑着道了声谢谢。
大胡子看陵越都要吃了,自己也终于坐不住了,便也慢吞吞的走过来,极不情愿的拿起饭碗。
“你那碗下毒了。”陵越打趣道。
“下毒也好,能死的痛快点。”大胡子一面吃着,一面嘴上却不饶人。
“无妨。”扶苏笑说,“芙蕖姑娘被关押在胡亥的居所,目前没什么危险。”
陵越点点头,终于开始大口的吃饭,才吃了不过三口,却身形一顿,接着抬头一脸惊恐的看向扶苏,而此时对方也正认真的望着自己,带着深意。
“怎么了?中毒了?”大胡子也停下吃饭的动作,紧张的问。
陵越收回目光,摇摇头,说:“没什么,就是饭有点硬,硌牙了。”
“······”
一群乌鸦飞过···
一餐饭过后,三人又闲聊了许多,夜色渐晚,扶苏也收拾好餐盒准备离开。
“父皇虽然为人固执,却也不是不通情理,放心,我会尽最大努力去说服他的,你们等我消息。”
陵越点点头,“那,多谢了!”
皎洁的月色从窗户照进来,与外面火盆散发的晕黄的火光结合,使人更容易萌生睡意,大胡子那边早已鼾声四起,陵越却久久望着扶苏消失的方向,好半天,他缓缓的张开嘴巴,一把小巧的钥匙掉在了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