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第四十章:血树(1 / 1)
南舜一路上心事重重的往回走,恒儿正静静的立在前方,不远处传来芙蕖的喊叫声,南舜循声望去,恒儿迅速躲在一颗枯朽的树干后,树干旁边的石头很好的遮掩了对方的射过来的视线。
芙蕖飞跑着,一边高声喊着南舜的名字,南舜眼神温柔含笑的看着她。两边的树木飞速后退,
芙蕖的喊叫声带着她一如既往的刁蛮与任性,却是南舜此刻唯一能感受到的安慰。枯朽的树叶仍旧成群结队的下落,满地的叶子厚厚堆积,像冬季里的大雪一般,让人丝毫看不清脚下。
入目的景致到处是一面枯槁,凄凉却丝毫不显得萧瑟,只因为这个阳光般古灵精怪的女孩到来。她跑着,气喘吁吁的说:“南舜你可真快——啊!!”落叶遮盖下,是石块,速度与磕绊并行,无疑是要素面朝天摔倒的结局,芙蕖认命的闭上眼睛,腰间却被人一把扶住,适当的外力让她既能够找回平衡,又不至于弄疼她,力道刚刚好。芙蕖睁开眼睛,入眼的便是南舜焦急的脸和眼神,他急急的打量着,查看她有没有受伤。
芙蕖迅速的扫了扫四周,南舜笑道:“没有摔到,难道是吓傻了?”
芙蕖神神秘秘的道:“咦?黑影呢???那个人抓到了吗?”
南舜:“没有,被他跑了,前面沼气太重,就跟丢了。”
芙蕖使劲拍他一下,气道:“居然没抓到?他有可能就是这里的妖,说不定能够顺利领我们进山的好不好?你的功力退步的也太多了,还有,你才傻了。”
南舜一个爆栗敲上去,道:“别废话,让我看看你的脚扭伤没有。他们俩怎么还没来?”说着视线望过去,入目可见的都是枯槁的树干,漫天的落叶。
芙蕖也回头看,“可能在后边吧,哎呀,轻点,好疼的。”
恒儿探出头,看着南舜细心的为芙蕖看脚伤,似曾相识的场景和感觉,怕两个人看见自己,又迅速缩了回来。
“躲在这里做什么?”
恒儿吓了一跳,待回头,原来是陵越。她低下头没有说话。
陵越顺着刚刚她的视线望去,一目了然,尽收眼底,嗤笑了一声,“怎么?伤心了?”
恒儿死死咬着下唇,直咬得嘴唇嫣红,“芙蕖受伤了,你这个做师兄的不去看看吗?”
陵越却笑着,眼底一片深沉,像是引人沦陷的漩涡一般,一步一步靠近恒儿,逼得对方一步步后退,知道后背紧贴在树干上,被困在了角落里,“你又想干什么?”恒儿沉声问。
陵越没有回答,而是缓缓的低下头,嗅了嗅,“我怎么闻着,好大的一股子醋味儿啊?”
恒儿愠怒,“你胡说什么?”
陵越的眼神却在转瞬间化为犀利和冰冷,捏起她的下巴强迫着与自己对视,“你的眼神闪烁,代表你很不安,你的嘴角下垂代表你心里不快乐,但是这些都只是表情,不足以说明什么,我想知道的是你的真实想法和感受。”
“你放开我——”
陵越怒吼:“我问的不是这个,我想知道,我想,算了,我们一起出去。”说着他拉起恒儿的手就要走,恒儿死命挣扎,瞪着他,斩钉截铁的说道:“不要!”
陵越冷笑:“接受不了了?你说出来我就不逼你。”
“让我说什么?我没什么可说的。”恒儿偏过头,半张脸都隐藏在阴影里,让人分辨不出她的情绪,却莫名的有一种苍凉的心痛感。陵越看着她,眼中尽是疼惜,由怜生爱,由爱生惜。他抬起手想要抚摸下她的侧脸,却终究是没有,“恒儿,还没有尝试过怎知世事不能柳暗花明?”
柳暗花明。从前她只是一个快乐无知的女孩,以为自己能在吾期安安稳稳地过完一生一世。可是如今,世事变迁,亲人枉死,自己也生死难料,她才知道自己所背负的是那么多那么多,在这些漫长的岁月里,她的生活永远都是暗色,前方是一条无数人用鲜血铺就的路程。她的世界还能有花明吗?她不知道,她只希望那鲜血不要染指陵越和他的亲人,而自己,只要曾经能在他心里留下一席之地便够了,她要的,就是这么简单。
可是陵越就是陵越,他总有本领让她一次次燃起希望。恒儿猛然抬头,看见的却只能是他的背影。
“你要干什么去?”
陵越微微叹了口气,却没有回头,“芙蕖的脚受伤了,行动不便,我去看看她。”
恒儿点点头,“那你快去吧,我回去等你。”我有话要对你说,很重要很重要的话。
陵越有些诧异的看了看她,美丽的眼睛闪着晶亮的光芒,这一刻,她似乎有些不同,清冷的眼睛没有苍凉,只有温暖,这是他见过的最美丽的眼睛,可惜此一生他却再没有机会见到第二次。
陵越抱着胳膊站在一旁看着,南舜正细心的为芙蕖正骨,咯吱咯吱的声音,疼的芙蕖哇哇大叫。陵越嗤笑:“你还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风风火火的。”
芙蕖撇撇嘴巴:“大师兄你干嘛没事损我。”
陵越:“那是因为我说的是事实。”
南舜笑笑,拍拍手站起身来说道:“好了,修养两天就没事了,”然后转向陵越:“我有重要的事情需要离开一下,处理完了我会立刻回来,希望你帮我好好照顾恒儿。”
陵越略微思索,然后点头。
紫色的发丝搭在额前,透着不符于尘世的哀伤,他淡淡的笑,“青宁的诅咒在完全复苏前夕需要吸取精气,必然要先找到一个身体寄宿,没有宿体就什么都没有,万事小心,回见。”身体迅速化为一道蓝紫色的光芒,遁走了。
芙蕖朝南舜远去的方向招手示意,然后笑道,“真好,那我们很快就可以结束青宁的事情,然后找到师叔就可以回家了,对了,恒儿怎么还没来?”
陵越努了努嘴,“可能是没找到就回去了吧。”
“啊——”
莫名的方向传来一个女子惊恐的叫声,陵越心头袭上一股冷意,暗叫一声“不好”,然后迅速冲了过去,芙蕖紧随其后。
陵越顺着声音的方向追去,干枯的树干旁立着一块奇形怪状的石头,却正是刚刚恒儿躲着的那一块,他的眼底幽深看不出表情,前方传来微弱的打斗声,重重的白雾四散,一波比一波浓烈,根本丝毫也看不清。两边的白雾浓烈的呛人,带着腐烂的味道,是尸臭,地上是斑斑的血迹,陵越低头,满地都是野兽鸟雀的尸骸,十分恶心,什么东西带着风迅速闪过,陵越闭起眼睛凝神细听,然后纵身向高空一跃,横脚一踢,一声惨叫凄厉无比,撞在树上却迅速遁逃了。
芙蕖大叫:“大师兄,在那边。”然后纵身一跃追了上去。
陵越也快速跟了上去。
一路上腐烂的臭气越来越浓烈刺鼻,芙蕖随手捏了一个决,浓烈的沼气散去,视线开始变得清明,芙蕖走到一棵树前,突然定在那里不动了,然后转身便开始剧烈的呕了起来。
陵越面色苍白,额头上是细密的汗,他慢慢的走过去,地上一个纤弱的女子倒地,鲜血几乎被放干,浓重的腐烂气息呛的人恶心不止,无数的蛆虫紧密的包裹着她的身体,缓慢的细密的攀爬。
树木已经开始枯萎发黑了,树前也同刚才那棵一样有一块半人多高的石头挡着,只是这块石头的表面更粗糙一些,看的出来是经历长年的吹打和磨砺的,石头的本身是与树干紧靠的,侧面有些微若隐若现的绿色,仔细辨认了一下,是青苔。
“她···可能出事了。”芙蕖直直的盯着脚下的尸体,怔愣的说。
冰冷的风打在脸上让他有些微微的回神,他一把夺过芙蕖手里的剑朝树干劈下去,雪白的刀刃卷动着强大的气流使整块地面都在颤抖,身前的石头也应声碎裂成整齐的两半,露出了原本一直隐藏着的那棵枯木的根部,盘根错节的生机盎然的树根,无数的密密麻麻鲜绿色的青苔,连带着的是如血一般鲜红的树皮和土壤···
人们被撕裂的树干紧紧地咬住,看着自己的身体在慢慢溶解慢慢的被吞噬,慢慢的被紧裹住淹没成它的一部分,树的根部在逐渐壮大,无数的鲜血从树干的裂缝处淙淙流入侧面长满绿色青苔的石下的土壤。
陵越仿佛看见了那些人临死前惊恐的表情,最后一个是恒儿,她的眉头紧蹙,眼里透着失落的悲伤和不安,嘴角却蓄满了倔强·····看来就是这里了,真是个麻烦的丫头,陵越想着:如果这次能救她出来,他得好好看着她,不然就失了对南舜的约了。
“哎你干嘛去?”芙蕖紧扯住陵越的衣角,“你该不会是想要进去吧,恒儿不一定在这里面呀。”
陵越如临大敌一般盯着那棵树:“在不在要找了才知道,只希望还来得及。”
“大师兄——”芙蕖还想再说些什么时却被一股强劲的力道甩开,周遭到处都是腥臭的味道,却空无一人,只留下陵越空旷的声音,他对她说的最后一句:照顾好自己,等我回来。芙蕖看着自己落空的掌心,再抬头时前方只剩下那个被撕裂却又即将再次迅速愈合的鲜红的树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