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别离与臭魔（1 / 1）
“一少，我能看一看沛国太子的心愿吗？”
像是早就已经预料到这一切，事先已经帮见儿打探过了一番一样，清心淡定地说：“当朝，已经没有太子了。”
“什么！没有太子了？！”菜花睁大了眼睛。“怎么会呢！不可能啊！王八……王八……那皇上呢？有没有皇上啊？！”
“沛国皇上的心愿倒是有。”说完，清心随手在天上一抽，缓缓地拉出了一条黄色的绸缎。
绸缎十分精细，四周皆有繁杂的花边作为装饰，在底下绣有“上林”二字，的确是宫中之物。
菜花开心地接过绸缎，打开一看，没想到上面寥寥数字，只写了一个心愿：“以吾之性命保蔡见之万全。”
“太子……王八……”
菜花口中默念着他的名字，他的昵称，看着街上这形色匆匆脸上毫无血色的妇孺们，心中慌乱如麻。
清心站在菜花身旁，看着自己预想的一切在眼前上演。
天上一月，地上一年。
虽然没有看那条绸缎，但上面所写的内容应与人间前几年所烧的绸缎相差无几。
自己离开人间这几百年，每年大鹏所取回的沛国皇族王氏的信中皆从未提及过任何有关菜花的事情，可是最近却频频有祈求见儿平安的绸缎相传。
“一少……”
见儿似是要说些什么，却没有继续下去。
想见，但是又不想见。
不管什么事，只要加上了时间，就会变。［肆一《想念，却不想见的人》］离开宫中虽然只有数月，但是在这人间生活的太子应是已经度过了数年。人事变迁，离开时便再也没有想过会回来，可是若不去见他报个平安，恐是这泱泱沛国都要耗灭在这思念之中了。
“一少……”见儿又唤了一次。
“嗯？”
“你说我是见是不见？……”见儿把绸缎递给了他。
清心并没有接过绸缎，他知道，每一个纠结的人，心中都早已有了一个回答。只不过，她需要一点支持。
“想见便去见吧。”
虽然动作小到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但是菜花还是点了点头。
“不过……能不能把我换入他梦里去见他？”到最后，还是没有勇气去当面见他。
“好。”清心答应地干脆、利落。
“见宝！”
梦里，虽然昔日的太子经历了这几番动荡已经苍老了很多，但是见到菜花的欣喜之情却完全掩盖了脸上深深的皱纹。
“太子……”菜花有些哽咽。
“我很好，希望你也是。”硬生生将这句话摆到跟前，菜花扭过头止不住地啜泣起来。
“我……我也很好。”
看到王八走过去轻轻地将菜花搂在怀中，清心心头有一股莫名的反感。
“在其位谋其政，任其职尽其责。既然接受了这个皇位，便要对得起百姓、对得起祖先，完成这兴国大业。而我，也要回到玄门，继续修仙，才能找到《竹书纪年》。”简要地对皇上说了自己近况之后，菜花还是要与他说出再见。
“那你……那你以后都不再回来了吗？”
“嗯。”
“我们，我们不找那本破书了，我来平息战事，你就一直留在这宫中享尽荣华富贵可好？”皇上的声音中夹杂着哀求。
“不！”菜花推开他，哭着向外跑去。
“见宝！只要你愿意，谢春殿永远为你空着！”皇上呐喊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突然明白，这世间所有的离散，只要时间拉的够长，或是还有缘分，最后都会变成另一种圆满。只是这一个圆满，不在彼此身上。沛国是一段开始，而《竹书纪年》才是最后的归宿。没有人可以阻止自己选择的道路，因为这条路终究是要自己去走的。那些该忘掉、该丢的、再舍不得也要试着去舍得的，都应该留在转身那一刻。［肆一，《想念，却不想见的人》］
思念她的时候，离她最近，离自己最远；可是此刻，她就站在自己面前，却好似手中的一把水，抓得越紧，她反而离开地越远。或是，真的再也不回来了。
回玄门的云上，菜花很放纵自己毫不顾忌姿态地沉沉睡去。
清心站在云头却有了一丝疑虑。
刚才那一番算是自己预谋的梦境中，虽然在忍受了内心强烈的醋意之后终于弄清楚了见儿和皇室之间的关系，却并没有探查出见儿的身世。没有想到过回到人间见儿也不曾问及自己家中境况……
“啊，好臭啊上仙！”
快要回到玄门的时候，一股恶心的臭味臭醒了菜花。菜花跑到清心身边，拽着他的衣角大声喊道。
清心站在云头，向下一看，东海之水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暗黑、暗红、暗绿混杂之色，不似刚刚轻盈地流动着，而是带有些粘稠的质感，停滞着不往前流动，反而在逐渐形成一个漩涡。
阵阵妖风吹来，夹杂着这些臭味，让菜花想起了什么，有些熟悉，熟悉到头疼。
是了，在现代，菜花读大学的时候是四人一间的宿舍。
七楼的宿舍常常得忍受楼下各层宿舍洗手间下水道的臭气翻涌上来，各种胺臭味逼得菜花练就了憋气神功，憋上几十秒都是随随便便的事。
厕所翻涌上来的臭气就当是自己运气不好，被分了七楼的宿舍就算了，更可恶的是她的一个室友。
有一阵子，那个室友肠胃不好，于是就天天放屁，有的时候响彻云霄，有的时候虽无声无息却臭味惊人。那一阵子《甄嬛传》的电视剧正在热播，宿舍里四个人互相给对方起外号，有两个抢了“颓妃（废）”和“翔妃”的名号，没想到那个室友给菜花起了个“尿嫔（频）”的名字，菜花忍无可忍，便给她封了个“气嫔”。“气嫔”还不够解恨，于是菜花便给她封了个“臭鼬”的外号，还在她十八岁生日的时候买了本幼儿读物《十万个为什么之你想知道臭鼬的屁有多臭吗？》送给她。
“是臭魔，快屏住呼吸。”清心命令道。
臭魔乃魔尊的右护法，擅于发出各种臭气，功力弱的新入门弟子们闻其臭味便会作呕，早已无力再战了。功力略微强一些的，这些臭味便会变种，蛊惑人心，让人进入幻境，看见自己最不想看到的东西。
虽然只是一些气体，却在考验每一个接受者最本质的东西。至少，你若澄清，这气体除了味道自无他害；你若有太多牵肠挂肚的事情，这气体便会把你弄得遍体鳞伤。
“哈哈哈哈，今日终于等到你们回来了。”一片臭气之中传来了邪恶的声音。
“臭魔，你有何意图。”
“我有什么意图，你还不知道么？哈哈哈哈”
菜花张望四周，始终不见人影，不知道这臭魔此刻藏身于何处。
只是不知为何，菜花感到丹田处有一股暖流缓缓散开，直通四肢。
“那日他们五人逃出魔宫后，起初魔尊有令，若那个小女孩入魔教便可由他亲自教导。”
小女孩？小女孩是在说我吗？菜花暗自心想。
眼前，几缕黑色的气体从海中央的漩涡之中升起，凝聚成一团，隐隐显出一个巨大的魔王样子。
“可是这个女孩儿迟迟没有现身。我奉魔尊之命已在此恭候多日了！今日你只要交出那个女孩儿我便可以放你走，不然，可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那几缕气体越来越集中，那个巨型魔王的模样变得越来越清晰。
魔尊之命？
这玄门山的位置向来只有清远和怀安知道，最多再加上清轩……不对，穆笛、秀水、紫萱…… 啊！
果不其然，一定是雅然！她肯定是个卧底！
可是……这出游人间的日程……
“你要见儿？休想！”来不及细想，这吓唬人的声势也还是要赶紧造出来的。
原来上仙对我这么好，这个臭魔看起来人不人鬼不鬼的，一定不是什么好人，我一定要留在上仙身边。菜花暗自心想。
“哈哈。”臭魔倒也爽快，不多言语便直接动手，一边放出更多的恶气，一边伸手就向菜花抓来。
清心独自居于玄门已有百年时日，鲜有参与到仙魔界的混战中去。自从离开留下后，清心便不再用那套仙界评判的标准来衡量自己修仙的境界。虽然现在大家都还尊称他为上仙，但实际上自己的功力是高于上仙还是因多年未与他人交手而低于上仙连自己也已经不得而知。
此番魔尊右护法特意再此等候还放出话来，不免要引起一番斗争。可是能否凭自己一己之力敌过他，还要一边保护住菜花，清心自己心中也没有太多把握。
“你这个恶心的臭妖怪！”菜花见一只大手朝着自己伸过来，举起自己的木剑便使了自己最顺手的九章剑法。借着刚刚丹田里弥散出来的那股热力，这一招竟反而使出了十二成的功力。
臭魔没有料到这小姑娘反应如此迅速，右手已经被菜花划了道伤痕，顿时菜花和清心左边的臭气和黑色的气体减少了一半。
“小丫头片子，我好心来解救你要把你带入正途，你竟敢来伤我！”魔尊右护法臭魔不禁懊恼，自己堂堂一个护法，今日竟被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女娃给伤到，以后说出去也难免被人笑话。
“咒心香。”臭魔闭上眼睛，半仰着头，深情陶醉却又有力地说出了这三个字。
臭魔口中的香，到了菜花鼻中已是这世上最臭最臭的味道了。
“踏马的你个臭鼬，干嘛对着我放屁！”菜花被这股臭味击倒，眼前出现了清心上仙的身影。可是头一疼起来，现代那些菜花已经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场景便胜过了穿越后短短几个月的记忆，强烈地冲击着菜花的眼球。
咒心一出，对别人是想起自己最恐惧最悲伤最痛心疾首或者最见不得人的事情，可是对菜花，却让她想起了现代的一幕幕场景，更加忍受不了这股臭味，脏话口头禅顺口而出，一边挥舞着剑，在云上用力一跳。
菜花在云上蹦床的功力已经如火纯青了，一跳便跳到了臭魔头顶。刚刚丹田那一股热浪此刻已经在全身上下穿梭，完全弥漫开来。菜花只觉得舞起剑来更加轻松随意，而那一股臭味此刻也不再能围住菜花。菜花一挥右手便鲁莽地朝臭魔的眼睛刺去。
“啊！小□□！”臭魔忍不住一声惊呼，抖了抖身子，从刚刚异常享受的香味中回过神。
啊！我的眼睛！这个小□□竟然能忍受住我的臭气！臭魔恼怒成羞，隐了身形，化作几缕烟气，不知从哪儿逃匿而走了。
菜花站在臭魔的头顶，忍不住他狂烈的抖动，一没站稳，从臭魔的头顶跌了下去。
“清心上仙！”在最危急即将要跌落入海的时候，菜花毫无意识脱口而出了这四个字。
“我爱你”这三个字要不要说呢？菜花闭着眼睛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突然有了理智，冥冥之中开始思考起这个问题，却不曾想到身子底下已经有了一个软绵绵的东西。
“咦？”菜花睁开眼睛，看到自己已经躺在清心上仙的云朵之上了，上仙依旧站在云头，微笑着低头看着她。
刚刚那股恶臭中，清心自己也没有抵挡得住。这“咒心香”是臭魔最厉害的一招，三界之内，凡是有些经历有些故事心中有些牵挂的，无人不曾惧怕它，除非那些了无牵挂的人才能有幸避免。
刚刚那一瞬，清心眼前又出现了他自己娘亲离开人世的场景，这一幕埋在他心中很久，封存了这么多年，自己从未敢去触碰这一片内心中最痛苦的地方。撕心裂肺之余，却出现了菜花的身影。
远远的，看不清人影，但应好像是菜花吧。菜花怀中抱着一个身着玄色衣服的男子，她不再像往常一样哭得悄无声息，而是把头埋到那个男子胸口，哭得伤心至极。
见儿为什么在哭？为什么哭得这么悲伤？清心不知道。
只知道自己尚未看清楚那名男子的模样，这臭味就已经消失。
眼见着见儿正从臭魔的头顶落下，清心便匆匆驾了云赶过来接过见儿。
看样子，见儿是真的心无挂念，如一张白纸一样。
清心不免有些难过，这么久了，见儿对自己还是一点心思都没有。
不过见儿能够独自应对臭魔，却又是件值得欣慰的事儿。
载着菜花和清心的云头一点点上升，可是清心却没有回到玄门的意思。
“臭魔在此等候多日，也不知……”
“嗯？”
“不知玄门此刻是否安全。”
“哦……也是。”菜花毕竟还是个二十来岁的小姑娘，丝毫没有考虑到这么严重的问题。
“倒不如……不如我带你接着去灵崖洞去修个小仙吧。”
“真的吗？！我可以修成小仙了？！”欣喜之情溢于言表。
“嗯。”
成为小仙的考验须得从百十种难关中选择其三，在不同见证人的见证下没有得到任何仙辈的帮助解决难关才能算是通过。如果能够在与魔界的挑战中立些大功，便可以适当免去一些考验。
从留下回来之后的数月内，虽然没有仔细过问菜花修仙的进展，但是那一日与雅然的比试之中那一招“镜花纳锦”便至少得有上仙的修为了。因此，此番前去，与其说是要通过小仙的考验，倒不如说是给她一个名份，修成仙也能降低些入魔的可能。
原本清心打算回了玄门之后过一阵便带着菜花去经历这三个磨难，可是刚刚与臭魔那一仗却使得这日程不得不提前了。
虽然还没有弄明白方才见儿哪来的那么大力道便破了臭魔这道坎儿，戳瞎了臭魔的眼睛，但这一剑已是为仙界立了大功。当下便只需去灵崖洞找土地公公做个证人破解洞迷便是。
经过菜花同意之后，清心便带着她调拨云头，直接向灵崖洞赶去。
因是隐了身形，清心和菜花前往灵崖洞一路上都还比较顺畅，再没有其他什么人物出现拦了他们路，倒是菜花一直咯咯咯地笑个不停。
“你到底在笑什么啊？！”清心终于忍不住，问了起来。
“啊？没什么……咯咯咯……”见清心似是真的恼火了起来，菜花头一歪，调皮地说道：“上仙！你看过《放屁合战绘卷》吗？！上面画了一场激烈的斗争！比赛谁的屁放得长，放得臭，还得装作很享受地追着别人的屁跑！啊哈哈哈哈哈哈！”
这个傻丫头，没心没肺的每天净想这些东西！
清心扭过头，却也轻声笑了一下。
“前面就是灵崖洞洞口了。”
清心同菜花说道，只是不知为何，清心隐隐觉得心中有些不安，也不知是在担心玄门的结界是否还稳固还是在担心菜花待会儿能否安全出来。
“唔！～”菜花站在清心身后，向前面望去。
这是一座普普通通的小山，和远处那些高耸入云的山川相比更显得婉约和秀气。山脚有一块空地，空地上有一个黑黑的洞口，形状怪诞，好似一个妖精在冲你谄媚地笑，又好像一个魔兽张开了血口大嘴。不过这个洞口竟与这座灵秀的小山完美地融合在一起，没有丝毫的违和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