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 第 100 章(1 / 1)
钧华在书房画着钧澜的模样,或许是太期待喜事了,他竟不禁的笑出了声。
“公子……公子……”一个身穿盔甲满脸灰尘的兵士径直地跑进了书房。
“怎么了?慌慌张张的。”
“澜将军……”
“澜儿回来了?在哪儿啊?”钧华期待的问着。
“在……在前院。”
“她怎么不过来?哦,她应该还在生气吧。”
“不是,澜将军她……她死了。”
钧华身子一颤,直直的摔到了椅子上,他急切喊着,“韩休,韩休——”
“公子……”
“扶我过去,我要见她,快呀。”
钧华嘴角颤抖,眼睛通红,他怎能相信她……她会死在自己的前头。
还好有韩休搀扶,走的却也是这般踉跄,钧华来到将军府的前院,只见几名士兵纷纷跪地,热血男儿竟也是哭着的。
钧澜躺在地上,身上布满灰尘,散落的头发挡住了憔悴的模样,只是她的手却紧紧底握着一个荷包,死死地握着。
钧华踉跄的走到钧澜的身旁,噗通的跪在了地上,他慢慢地拨开了她的头发,眼泪滴在了她的脸颊。
“到底是怎么回事,她的身手,怎么会死?”钧华大喊着,他从未这样大声的说过话。
钧澜的副将蔡振上前说道,“昨日夜里匈奴突袭,大将军下令绞杀匈奴大军,于是两军开始恶战,这是目前打得最惨烈的一场,大将军奋勇杀敌却不慎落入敌军圈套,澜将军为救大将军,只身杀入重围,虽然大将军脱险,可是澜将军却……却遭了敌人暗算,其实他们的目标原本就是澜将军,好像是说澜将军此前杀了冥泽王,他们是冥泽王的旧部,借机寻仇的。”
钧澜救出父帅心中后无比安慰,此时生死于她早已没什么不同,与其活着受尽亲情与爱情的折磨,倒不如死了痛快。
钧澜重重地跌落马下,手中紧紧的握着腰间的荷包,“这样,也很好。”她闭上了眼睛,眼角划过的一滴眼泪,瞬间没了痕迹。
太阳升起了,天亮了。
“公子,我们看了,那荷包里放的是头发。”
头发?他怎会忘记,那日她树林练剑,他好言相劝,她斩断了他的头发,他其实是大病初愈。
钧华哭的惨烈,好像用尽了毕生的力气,“我还没娶你,你怎么能死呢?你看到家里了吗,阮婆婆布置了好久,就是等你回来我们成亲的呀,你看看啊……”
“澜儿回来了啊,赶紧把嫁衣绣了,绣好了好成亲。”阮婆婆还未走进院子,就高兴地喊着。
她走进院中,看着跪地的兵士,看着痛苦的钧华,看着被她照顾大的躺在地上的钧澜,身子一颤,手也松了,手中的嫁衣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澜儿……”
阮婆婆唤着钧澜,可她听不到了。她走到钧澜的身边,看着她苍白的小脸儿,泪水不知何时已湿透了衣襟。
钧华回过头看了眼地上的嫁衣,好鲜红的颜色,好美的颜色,他记得这是她等了一生的衣裳,他要给她穿上。
他用力的站了起来,颤颤巍巍地走了几步竟有摔在了地上,他不许人扶,硬是自己爬到了嫁衣旁。
他捧起嫁衣,掸了掸上面的尘土,回过头笑着看着钧澜,“你看,你绣的嫁衣,多好看啊……”
话音未落,钧华却胸口一热,一口鲜血夺口而出,竟吐在了本就鲜红的嫁衣之上。
他嘴里轻声念叨着,“来世……来世愿你为娘子我为郞,我再不负你。
他随她去了,或许来世很好,但此生,她终究没有听到那句“我娶你,”他也在不会有人执剑问情郎,“娶我何妨”。
那一年他们正好三十岁。
喜事变丧事,白发人送黑发人,如此惨绝人寰之事却因恶战连连而草草收场,丧事的简单让人觉得荒凉。
阿宁在泪水中送走了哥哥姐姐,钧千正在军营中忍受着蚀骨灼心之痛,唯有钧乾,他只在远处静静地望着,看着自己与世上唯一的亲人天人永隔,他心如刀割,却无力回天,只能死死地咬着嘴唇,却依旧忍不住喷涌的泪水和嘴角流下的鲜血。
“你可知匈奴为何来战?”唐礼怒气冲冲走进营帐。
丧子之痛难以平复,钧千正无力的坐在榻上,连头都不肯抬一下。
“细作来报,钧乾出现在单于庭,不出意外,此次大战与他脱不了干系,他这是想让整个秦州为他父亲陪葬。”
“禀大将军,营外有人让把这封信交给您。”
钧千正接过信件,只见纸上寥寥几个字,“午时,云观,骆长英书”。
钧千正明白,钧澜的死深深的刺痛了钧乾的心,他已经没有耐心了,他要与自己做个了断,不过也好,若是以一条性命保得秦州太平,这很划算。
他支走了唐礼,独自赴约。
钧乾走进殿中,只见钧千正早已等候于此,他身着素衣,苍老的背影显得有些凄凉。
“你来了……”
“我来晚了。”钧乾眼露凶光。
钧千正回过头,“当年接你们姐弟二人入府,这一晃已经二十年了。”
“可我不感激你,你可知这二十年认贼作父、寄人篱下,我的每一日都是生不如死,我曾经也有家的。”
“如今钧家只剩下我和阿宁了……”
“那骆家呢?二十年前就也只剩下我和姐姐二人啊,可现在你连姐姐也不给我留,我如今孤家寡人,凭什么让我看你承欢膝下。”钧乾眼眶湿润,身子却是不停的发抖。
“如何能让你回头?”
“回头?”钧乾大笑,“不久匈奴便会攻入秦州,占据秦州城,到时无论你的解释多么得好,陛下也只会相信你真的通敌,不然一代威风凛凛威震四海的镇北大将军怎么连一个小小的秦州都守不住呢。看看如今的秦州百姓,他们对你只有谩骂,只有不信任,不过也怪不得他们,你除了让别人替你卖命,除了斩杀兄弟的狠辣手段,你确实什么都不是,不然,你怎会让姐姐替你命丧疆场。”
“我没想让她救我,更没想过让她死……”
“做都做了,什么想不想!十几岁的孩子,还是一个女孩子,你让他在沙场上看尽尸横遍野、白骨茫茫,你可知她何曾睡过一个安稳觉!你欠我们骆家的不仅是爹娘姐姐的三条性命,我们骆氏一族的满门热血,却因为你的一句妄言而落得满门抄斩的下场,告诉你,即便将你挖心挫骨也难解我心头之恨。”
钧千正闻其言,手心冒汗,热泪直流,说不出来的是真相,改变不了的是血债血偿。
“今日就做个了断吧,如果你想救你守护的百姓。”
“怎么了断。”
“让整个秦州为我骆氏陪葬却是残忍了一些,这样吧,念你养了我二十年,我要的不多,一颗人头。”钧乾话罢便拔出利剑扔到了钧千正的面前。
钧乾将殿中唯一的一把利器交给了钧千正,如此不利于自己的做法或许是他想结束了。
钧乾很明白,如今与匈奴的交易,早已成为了匈奴大举进攻的借口,如今的态势,岂由他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