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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起来的时候已是中午。我坐起身体,发现自己换了睡衣躺在床上,头不晕也不痛,其实昨晚也还没到醉的时候,只是有点喝得急了。
昨天到底喝到了什么时候?我一边收拾自己,一边思考这个问题。
哥哥已经为我准备好了午饭,我将它们一一加热,送到餐桌上。胃有点难受,喝粥刚好。
哥哥总是在这种主妇的点上特别贴心。
随后,手机讯息的声音附和着我的腹诽响起:刚坐上大巴等待出发,昨晚上说的事情就拜托你了,地址是XXXX。实习的时候记得照顾好自己。
我傻傻盯着这串似乎是某处医院住院部的地址发愣,这才发现自己被算计了。
心下一阵懊悔。懊悔了一整顿午饭的时间,懊悔了一个下午,又懊悔了一个晚上,一直懊悔到第二天开始实习的时候。讲台上有老员工给我们培训,我就坐在底下思考怎么解决这个貌似很麻烦的问题。
一直到散会我仍旧在想有什么方法可以正大光明地抹去我一时大意犯下的错误。我们跟着自己的负责人,分别前往不同的部门。其间卓昳从我身边走过,我看到了他,他没有理睬我,我也无话,只低思考。蓦的反应过来,猛抬起头盯着前方人的背影,一再确认,怎么看都是卓昳没错。
他怎么会在这里?
他凭什么能在这里?
他那个水平,那个成绩,那份资历,怎么可能通得过面试?
也不是我瞧不起他,哥哥跟我说过他惨淡的大学学业生涯,卓昳本人也无数次说过对专业没兴趣,更不想从事这方面的工作。哥哥问他为什么会选择商学院,他又支支吾吾说不出什么。
我想了想,除了靠他的背景硬塞进来,也没有任何办法了。但黑道一路走到头的卓家又为什么会把自己的继承人送到一间商业公司来呢?
但很快,我就发现卓昳在我们这群人之中是特别的。
卓昳和我一个组,我们组里还有其他五个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临时办公桌,几乎是我们每天活动的主要区域。卓昳不一样。虽然他也有自己的座位,但是他每天有一半时间都不会出现在那里。而且组长从来不曾为他指派过任务,而他每天却依旧很忙,在办公室的时候总是乖乖坐在椅子上,身边码了一堆文件和书,眼睛盯着屏幕。我从没看过他那么认真的样子。
卓昳一早就发现了我,但他却从来没有主动和我交谈过,甚至有些逃避和我的接触。我察觉之后,便也学他那样,装作不认识他。
事实上每天的工作就够我忙的。我们每个人所接触到的,虽然只是恒卓某一侧面的一小部分,却需要我们搜肠刮肚,倾尽毕生所学,同时也必须不断地更新认知,这远远超过了学校里的学习速度。
工作量是一天天逐渐累加的。等到第一周结束,我们便体会到了恒卓正式员工一天的工作量。组长在例会上万分同情而又坚定不移地将下周的任务交待给我们,末了说句,我当年也是这么过来的。
我们各自散会,准备收拾东西各回各家,正在这时收到了组长群发的一条消息,请客XX烤肉,要去的速来我这集合,过时自掏腰包。
不错,恒卓是一家福利极好的公司,就连对实习生也慷慨得很。
起身的时候我远远瞥了一眼最里面靠窗的位置。在那里,卓昳正背了包,靠坐在办公桌上,静静地看着与他一样新来的实习生们渐渐聚集的方向。
吃喝玩乐。哪里的应酬都不外如是。
中学毕业时我们常常吃饭,留学时我们常常吃饭,研究生时我们常常吃饭,实习时我们一样吃饭。不同的是口味和价格,还有每次掏钱请客的长辈。
吃完烤肉组长提议去顶层滑冰,他虽然自掏腰包,却红光满面,生气十足,无数次地表达了和年轻人一起相处时令他无比怀念的感受。他不过三十多岁,粗看就像我们的学长,与我们之间却已经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了。
除了我和卓昳以外的五个人欢呼着,热热闹闹地挤进电梯。他们几个早早陆续下了场中,我在入口的长凳处磨磨唧唧地换着冰刀。
想起以前曾和哥哥玩过一次,我的哥哥总是在运动方面有着莫名其妙的天赋。我在冰面颤颤巍巍,他却划动着漂亮的弧线如履平地。我三次滑到,三次被哥哥接下,后来索性坐在一边,看着溜冰场人一来一往的人影来回穿梭,一个一个数着人头,几乎把我自己都给催眠了。
卓昳在我之前下场,却也滑得顺风顺水,似是积累了不少经验。这时组长划到我面前催促我,我心里虽然不情不愿,嘴上却也不好说什么,心一横就下去了。我不求速度和花样,只图保持平稳,默念哥哥告诉我的经验,头一段路幸运地没有打颤。
我调整呼吸,正准备转变方向,这时听见身后有一个声音亲切地叫住我,楚宁睿,你划得还不错嘛。他从背后向我靠近,我正全神贯注,被他的声音打断,回头的时候手臂意外打到了他,他惊呼一声,跌坐在地。
哎哟,嗷,真冷。他倒在地上哀嚎,又向我伸出左手,来,帮帮我。
我一时脚底打滑,因为忙于平衡,顾不上扶他。
他继续朝我伸着手,呼唤着我,楚宁睿,楚宁睿?你倒是扶我一下,哎呦,我的屁股!
明明我们彼此才见了一星期,几个小时之前刚刚交换了姓名,此刻他却熟稔地好像是我多年的好友。
这时有另一个人绕到他面前那是实习生中唯一一位女性。她吃力地扶起他,帮他掸着身上的污渍。之后她朝着我的方向指责道,你没看到他摔在地上了吗?声音不大,音调却很高,尖锐地刺入我的耳膜里。
我见那男的被扶起来,心下松了一口气,不忘和他们道歉,之后又说,我没想到后面会有人叫我。
那人说,我就是跟你打个招呼,看你在旁边半天不肯下来,还以为你不会,打算过去帮你的。
不,我以前有点经验,不劳费心了。
扶着他的女生这时在一旁小声道:什么态度啊。
我瞧了她一眼,仔细思索一番,发现并没有任何想要同她说的话,于是转身离去。
场中被我们这一番动静搅起的嘈杂之声却没有平复,连成一串跟随在我经过的路上。
这样一来也没有了兴致,我又回到了场边。坐下之后,见卓昳也滑了过来,动作流畅,潇洒利落。换下了上班穿的西装之后,他又换上了黑色的夹克,打着红色荧光的印花,靠近我的时候色彩对比鲜明,想令人忽视都不行。
他单脚滑行,到休息区前逐渐减速,另一条腿打直了向我身边的椅子上轻盈一靠,动手解起冰刀来。
我在他近旁,难免瞧见了他连贯而潇洒的姿态。他穿西服时总是令人感觉到一种莫名的笨拙,但现在,他换上他惯常的衣服的时候,又变成了初见时那个意气风发嚣张跋扈的少年。卓昳并不喜欢现在这份工作,但是他依旧很努力,每天都专注于桌上那不断增高的资料,几乎从来不能按时离开公司。哥哥从未和我提起过卓昳这样的时候,虽然他也很少和我讲卓昳的事情。有时我会荒唐地想,这个人是否是卓昳的孪生兄弟。
但下一刻,我彻底打消了这个念头。
卓昳在我身边换鞋,他是故意选了我身边的空位。他低着头,埋头于手中的事情。突然我听到轻轻的一句话,我走了,你走不走?我愣了一愣,以确认这声音是否来自身旁。
去哪?我说。
医院。他继续轻声回我。
去医院干嘛?
他理直气壮,皓哥说你答应过去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