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相识相知（16）（1 / 1）
陈皓清没有了声音，他难受的说不出话。
是啊，为什么偏偏是他们，为什么偏偏就是彼此，换一个人或者换一种感情，都不会这么难。
半天没有听到任何回音，张正义抬头，看到一脸难过同样淌着泪水的陈皓清，这让他心惊，让他心疼不已。他后悔口不择言了，对方只是淌着眼泪看他，这让他更加难过了：“陈皓清，你别，我随口说的，我不是故意的，你别这样…”他抽着鼻子，相比自己外放的凉薄性情，他更担心这个内敛隐忍的人：“陈皓清，我心里堵的慌，我难受。我好歹还能跟你说，可你怎么办啊？！陈皓清，你怎么办…”
陈皓清伸手摸张正义的头，让他和自己四目相对，迷蒙中也能清楚的看到对方眼中的自己：“我看着你，你在，我就觉得这些，都值得。张正义…没有你，这世上的一切，对我而言，都是没有意义的…”
做完习题，冲了澡，两人一起挤在下铺，相互依靠着，拥抱着，拉着手一起入睡，早上一起起床，一起听新闻，一起上学，谁都没有再提那天的事儿，不约而同的都回避着那件事，虽然都清楚的知道，对方和自己真的不会念同一间高中了。
考完试，陈皓清搬回自己的家，看着自己的房间，他很想念张正义的小床。
陈皓清又在发呆，父亲出现在门口。
父亲看着陈皓清越来越容易发呆的儿子，半大不小却尚未长成的儿子，他建议道：“你要不要去山里？”
陈皓清看着父亲的脸妥协：“好。”
陈皓清抬眼：“爸，我想跟你说件事。”
父亲看着陈皓清的眼睛，那里面的热切让他猜到了儿子要说的话，他提醒道：“你想清楚了，再说。”
“我想清楚了。”陈皓清点头：“我很认真的想清楚了。”
父亲站起身：“你说。”
陈皓清站直身体：“爸，我喜欢男人。”
父亲没有预料中的暴跳，只是怔怔的看着陈皓清，就像这根本就不是件值得单独提出来说的事，他问：“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父亲的冷静让陈皓清意外，心里多了些不一样的想法。他点头：“我知道，我是认真的。”
“有多认真？随便说喜欢就是认真的？”
十几岁的孩子，刚开始喜欢一个人的时候，都以为这就是所有的一切了，都以为他们可以为对方摘下天上的星星。过几年就会发现，那时候真是傻的厉害！十几岁的认真，能有多认真？简直是无稽之谈。
“我会证明的。”父亲明显不信任的语气让陈皓清更加坚持道。
父亲看着这个像极了自己的儿子，不再和他理论，只警告了一声：“不要跟你妈说。”
“我不跟她说。您知道就成，我不想一直瞒着。”一样的父子俩，一样的舍不得让那个默默奉献的女人承担这件事。父亲的想法他不知道，但是陈皓清知道，还不是可以告诉母亲的时候。
这一点上达成一致，父亲不再多问，转身就走：“你从来没做过什么让我操心的事儿，这算是头一件，我不管你怎么玩儿怎么弄，记得回来结婚生孩子。”
这话让陈皓清觉得父亲没有暴跳，并不是件单纯的好事儿了。他伸手拦住父亲离开的路：“我不玩儿，也不会随便乱弄什么。我就是打心眼里想和他一直在一起。”
结婚？生孩子？如果他有这样的打算，根本不会跟父亲坦白。他更加不喜欢父亲这种不看好的无所谓态度。连对方是谁是什么都不过问，就直接穿到了分手后，这让他觉得自己的爱情被嘲笑了。
父亲冷哼了一声：“你有本事说这话的时候再跟我说！”
陈皓清看着父亲的背影，握紧双手，一腔愤怒被最后那句话唤醒。
有本事再说？他突然就明白父亲不问对方是什么人的原因。没本事的人护不住张正义。原来父亲什么都知道，他果然还是瞒不住父亲。还好，父亲并没有很强烈的反对，甚至根本没有反对。
陈皓清觉得似乎离目标近了，父亲的话让他更加坚定了。他当然要让自己有本事说这话，他要更努力，让父亲看到他的决心，认可他的坚定，他是可以护住他的。
可父亲的话也让他更加疑惑了，居然不反对，而是让他有本事再说。
这简直就像是一开始就知道会有这个经过，也已经预见好了结果。
张正义看着重新改装回来的卧室，很不习惯。他倒挂在陈皓清睡过的上铺栏杆上，双手环胸，眯着眼睛，想着找个什么理由搬到上铺睡。隐约中，他感觉到有人靠近，他警觉的睁开眼，是父亲。
“爸。”
“你来。”父亲吐出两个字，转身离开。
张正义翻下床，跟着父亲进了书房：“怎么了？”
父亲手指在书桌上轻轻的敲，似乎在考虑怎么开口。
张正义笑：“直说啊，怎么了？”
父亲停下手上的动作，抬起眼睛：“你跟皓清…”
张正义猛一抬头，收回脸上的笑容。这父子俩聊天不像聊天，更像是谈判，各自估量对方的底线和低价，等待一次双方满意的等价交换。他问：“你知道多少？”
“前些日子，你妈看错时间，去喊你们的时候早了，发现你们一起睡在下铺，喊我来看，你妈还笑：‘瞧这哥儿俩好的～’我什么都没说，加上你们要考试了，所以才拖到现在。我就是问问你，什么意思。”
“我喜欢他，想跟他在一起。”张正义侧过脸，低声对父亲说。
父亲又一次在书桌上弹手指，儿子居然根本没有掩藏的意思，直接承认了，这出乎他的意料。儿子如果能否认一下或者掩饰一下，他还能安心一些，可以判定这不过是年轻人不懂事。
可如果认真了，就不是这么容易的事儿了。经历感情然后成长也是男孩子长大的毕竟之路。可那经历不能是这种认真的，一眼万年的言情小说里的情殇，认真的情愫只会毁了一个好好的男孩子。
张正义不知道父亲在算计什么，收起了先前的谈判脸，安静的在旁边等待着父亲的回答。
很长时间后，父亲问：“嗯，多久？”
张正义愣住了：“不反对？”
父亲哼笑一声：“反对什么！你从小就没怎么叛逆过，刚一叛逆我就反对，也不合适吧。你们要在一起多久？三年？五年？什么时候玩够了再回来结婚生孩子就行了。记着别太乱来，私生活还是要检点，不要被别人拍照曝光，那样我可救不了你了。公开场合还是要收敛，不要太过分，要注意形象，无论是你，还是他。最关键的是，玩儿归玩儿，别伤了你俩的情谊。最后别让你妈知道，她受不了的。”
张正义震惊了，他听着这些对他和他的爱情而言算得上的讥嘲讽刺的言论，没有回应父亲絮絮叨叨的注意事项。
父亲抬头：“怎么，傻了？”
张正义嗤笑一声，傻？他确实傻了，被父亲不反对的理由气傻了。他看着父亲，带着少有的认真，一字一句的说：“爸，我和他，是要一辈子的，我和陈皓清，是不和女人结婚的，不要孩子也无所谓的，我要跟他一辈子，不是玩儿，我们不玩儿的，我们是认真的。”
父子俩都盯着彼此，看到各自的眼睛里去，张正义静静的看着父亲，没有一丝退让和躲避，直面着他的父亲，清清楚楚的确认自己所说的就是自己心里的想法。
儿子的决心让父亲惊。撇开是否认真能否真的一辈子这件事，他退了一步，率先张口：“总之，注意形象，不要被留了把柄。”
说完，父亲起身，走向书房门口，张正义伸手，拉住父亲的胳膊，他不太懂父亲是什么意思了。
这是不反对了？为什么呢？而且父亲似乎一开始就知道会这样，只是意外他的认真，这太不合常理了。一个念头从脑海中闪过，他失口问道：“爸，你…”
父亲抬打断他没问完的话：“你什么都别说了，也别想太多，你还不成熟，再长长吧！等你够资格跟我说认真的事，够资格承诺不玩儿的时候，再说吧，我再强调一次，不要让你妈知道。”
张正义拽住父亲的衣角，问出自己被打断的问题：“你和他爸就是这样过来的？”
父亲怔了半秒，抽回衣角，像是没有听到这个问题，他的脸上没有任何变化回过头，问道：“你真的是认真的吗？你有多认真？你说喜欢，有多喜欢？你计划喜欢多久？一辈子长着呢，你要多久？”
满满的讽刺和不看好，让张正义跳脚，他像一只被踩到尾巴的猴子，蹭一下就要蹦起来。
然而不等张正义回应，父亲嗤笑一声：“哼，现在的你，又有什么资格跟我说你是认真的？别让我说第二遍，记住我的话！”
张正义跳不起来了，父亲说的对，他还没有资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