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第四章 繁华过眼怎如卿，半抱浮云半窥人（2）（1 / 1）
唐诗住的宿舍在整个校园的最东边，离正门真的是差了十万八千里，但离后门却只有短短的几十米远。
她比肖潜预计的半小时早出来了十分钟左右。她觉得，肖潜第一次来，还是早出来等等迎接他比较好。可在离门口还有十几米远的时候，透过淡淡的路灯，看见了站立在门口左侧的那个人。他穿着很简单的灰色外套，里面衬着白衬衣。什么都没拿，就那么简单安静的，伫立在昏暗的角落中。过往来去的女性在经过他的时候，免不了要一步三回头的看上很久。可当事人却并无为所动。随着他的视线望去，似乎是在观察着门口卖竹筒粽子的大妈。除此之外，四周因他而引发的一系列骚动好似都与他这个人无关。唐诗赶紧往前快走几步，“你怎么先到了。”
肖潜听见声音，转过头来，“本来以为会堵车的，所以多预计了一会儿。”
“你果然是在京城待惯了。”唐诗说完指了指他方才注视的小摊，问道：“想吃这个了？”
“不是。好奇而已，看是不是都一样。”
“跟咱们那边的不太一样，G市这边都不蘸糖的。”
肖潜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怎么突然来G市了，不回北京吗？”
他没回答问题，却先伸手抚了抚肚子，一副特别可怜的表情看向唐诗，“我还没吃饭呢。你怎么也算东道主，请我一顿吧。”
唐诗第一时间捂紧了自己背着的包，也可怜的回他：“我只请得起麻辣烫，不准嫌弃啊。”
忽略肖潜皱着眉头一脸无奈地表情，她领着他去了最近的一家类似小地摊的麻辣烫店铺，这是平时她跟莫陌来的最勤的一家。
坐定之后，肖潜打量着周围的环境，“你越活越回去了，以前还不至于有这么抠门。”
照理说，确实不应该这么抠门。毕竟，肖潜是第一个来学校找她的“旧人”，
去年冬天，郑佳嘉的同学来找她玩的时候，郑佳嘉领他们逛了G市很有名的一条小吃街。唐诗也是很想大方阔绰一把，拉着肖潜去任性一回。可是物质上的需求供应不起思想上的消费啊，便只能作罢。
唐诗拿起一双一次性筷子递给他，“我现在随时担心被切断经济来源，当然得节省点过日子了。”
“经济来源被切断？”
“是啊。”
“为什么？”
唐诗无奈地叹了声气：“因为报社的面试。我们家唐医生和他的太太都不同意，惹他们生气了呗。他们不主动给，我也不好意思再直接要了。”
“那……”
“38号、39号。”
从肖潜背后传来的老板大声喊着号码的声音打断了他要说的话。
看着店老板把那一大碗38号放到他面前，再看看他脸上那无奈地表情，唐诗很不给面子的笑了。
肖潜微微上挑着眉头看向她，“有那么好笑吗。”
唐诗摇头。
其实真的不好笑。只是在这样一个熟悉的地方，对面坐着一个熟悉的人，可这熟悉的两者之间却没有丝毫的关联。就像是她曾经带着苗蕊回家住的那段时间——住在自己最舒适的屋子里，身边陪着自己最好的朋友。
眼神环场一周，唐诗顺着桌子趴近了点问：“你知道周围这些女生在谈论什么话题吗？”
肖潜意料之中的摇摇头。
“她们肯定在偷偷地讨论：哎快看，那男的真帅。”
肖潜啼笑皆非：“你怎么知道？”
“除我之外在场总共有7位女士，她们全都在看你啊。”唐诗一副过来人的语气，“平常跟室友出门遇到这情况，我们也是这种反应。”
“……嗯。”
“嗯？你不应该意思意思，说你也不帅的吗？还真是一点都不谦虚。”
“那不是谦虚，是虚伪。”肖潜理所当然的解释完，咬碎了一缕玉米面，说道：“这个面挺好吃的。”
自然而然就说出的夸奖的话，让唐诗的手竟这样僵硬在了半空中，双眼射出的视线，透过两碗麻辣烫散发的热气，朦朦胧胧的看向对面那个人。平常觉得美味无比的东西，居然变成了他的陪衬。
“肖潜。”她突然出声叫他。
“怎么了？”
她想了想，摇摇头，笑着说：“没什么。”
肖潜抬头，似有所思，接着又像是什么都不在意，好无所谓的样子，拿着那双一次性筷子，摆弄着那黏在一起并没有彻底煮开的面。
“肖潜。”
这次他彻底停手，把筷子搭在碗边，等着她说些什么。
没什么，真的没什么。唐诗默默地对自己说着。她只是想通过他来证明一下，证明一下真的不是自己眼花，将莫陌看成了是他。
“再说点什么吧。”
“你想听我说什么？”
说什么都好，只要不是一直沉默着就好。
她该怎么向他解释，现在的她，不喜欢说太多的话，很多时候都想安静一点，但是却更害怕没有话题的苍凉感。
“你多久没见苗蕊她们了？”
肖潜随意抛出一个话题，却是唐诗最不想提的那个。
她下意识攥了攥手里的筷子，不自在的回道：“好久了吧。”
“上次回家，没约她们出来吗？”
“不是告诉过你都疏远了吗。”
“就算再疏远，也不至于联系都断了吧。”
唐诗愣了愣，故作轻松地笑道：“时间太紧张了，就没怎么联系。”
肖潜抬起眼，沉默的看着对面那个快要把头低到碗里的人。她正茫然地拨弄着碗里的东西。
七天的假，可以在晚上跟他偶然相遇，却没有时间联系曾经关系那么好的朋友。
你到底怎么了。肖潜默默地在心里问着她，也好似在问着自己。
他那样认真的看着她，最终流出一句话：“三百首……你喜欢就好。”
他那样叫她。
唐诗低着头，掩饰状的拿着勺子喝了两口汤，压住了那瞬间涌上来的酸涩感。
“我可以告你剽窃，随意就窃取我的知识成果。”
肖潜笑了：“受的熏陶不错。”
“那是。虽然我成绩不怎么好，但再怎么说也是专业的。”唐诗自大的夸着自己，“对了，你来G市是有事吗？”
“也没事。就是不想一直呆在北京，家里又太无聊了，所以来G市转转。”
“来……旅游？”
“不是。”肖潜一边吹着挑起的面，一边回道：“来工作。”
唐诗了解的点了点头。“有地方住了吗？”她又问。
“我要是说没有……”肖潜被热气熏得红彤彤的脸配上他此时的笑容，越发莹亮起来，“你有住处租给我吗？”
“……”唐诗尴尬的眨了眨眼，接着也开起玩笑来：“你要是不介意，可以跟我回宿舍住，肯定大受欢迎。”
“……”肖潜偏头一笑，不再逗弄她，“陈清然在外面租了房子。”
唐诗瞬间瞪大眼睛，“他在这儿？”
“嗯。”肖潜应了声，“你们俩在同一个城市呆了快三年了，竟相互都不知道。”
他想起刚告诉陈清然，唐诗也在G市上学的时候，那表情跟她现在也差不了多少。
“真巧。”
唐诗暗自叹息着。
我们兜兜转转，在这一个拐角遇见了这个人，可也许在下一个街角，就错过了另一个。这个地球太小，小到我们走来走去，竟还是与原来的人同在一个空间里。这个地球又太大，大到两个人之间相隔那么近，却从未见过对方。是之间的缘分太少，还是在我们头顶的正上方真的有一个神，在透过厚厚的云层，注视着我们。引导着这些人的相遇，策划着另一群人的错过与别离。在我们开心的时候，他或许在深思，而在我们大哭的时候，他也许正在大笑。
“陈清然在哪个学校？”
“G大，学物理。”
“……难怪。”
难怪从来都没有碰见过。
G大市里的学校，总共就三个。一个是她念的，一个是师范大学，还有一个，就是G大——G市最好的大学。
有一次下午跟莫陌出去逛街，顺路就走到了师范大学。莫陌说她想看看里面是什么样子的。
大约是下午六点多吧，天还没完全黑透。整个校园里面循环播放着当季最流行的音乐。她跟莫陌两个人，顺着主干道和分叉的一条条小路，慢慢往校园深处走着。
处处都是桃梨盛开的景色。
环境很美，空气很新鲜。
由此再想到相隔了几站之外的自己的学校——尘土飞扬的旧大楼，光秃秃的树干，几乎不曾修剪过的杂草，一户接一户的坟墓……这就像是一线城市的富人区和贫民窟。
她很羡慕能够在这么美的校园里生活的那些行色匆匆的人。羡慕到，有些嫉妒他们。
从本质上来看，唐诗，是一个很奇怪的人。
她很了解她自己，了解到透彻的那一种。她知道自己轻易就会后悔，也明白自己很容易就会羡慕别人的生活、别人的经历。同时，她也清楚，这世上若是真的有后悔药，能让她回到过去，她也不会有什么太大改变。所谓的回到过去，扬言会奋发努力，不过是为了让自己好过一点，说说而已。
她就是一个这么懒的人。
改变不了自己，也不想做什么改变，但她可以让自己活得轻松一点。那些会让她为难自己的东西，避过去，不再看到就是了。
那是大一刚开学没多长时间的时候。从那天开始，她再也没去参观过别人的学校。
“陈清然还跟以前一样的黑。苗蕊倒是不矮，所以以前他跟苗蕊在一起的时候，我就老爱在这一点上取笑他。”
“……是吗。”
“嗯。”肖潜若无其事的开着玩笑，“那时候班上同学都刺激他，说就光从肤色来看，他就配不上苗蕊。”
唐诗抿了抿嘴唇，说道：“陈清然挺好的。”
“苗蕊跟你说过吗，她觉得秦毅比陈清然好在……”
“我们能不能不说苗蕊了？”唐诗一脸严肃的沉声打断他。
“怎么了？”
唐诗尴尬地抿了抿嘴唇，说道：“新朋友都认识不少了，干嘛一直追过旧的不放。”
“……”
深吸一口气，唐诗再次勾起嘴角，“你第一次来G市吧，我带你逛逛。”
“……好。”肖潜若有所思的答应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