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之豆蔻梢(1 / 1)
之豆蔻梢
一、
小豆坐在马车上好一会,头脑才从一片混乱中清明了些许,凌乱跳动的心才略略平复下来。理了理思绪想了想:我本是回来探母的,呵,竟成了代嫂出嫁的新娘子……子辰哥哥,一别六年,你还会认出我吗?
小豆的父亲官居礼部侍郎,同夫人都是乐善好施之人。她五岁那年,府宅中来了一位化缘的老和尚。那老和尚抚着花白的胡须瞅了瞅生性好动的小豆说:“这位女公子还是早早的离家送往南方吧,虽命中主贵、富贵不可言,但十七岁之前远离京城才能避灾、无性命之忧。”小豆的母亲听了是万分不舍,家中三位男公子:大公子弱冠之年,就被老爷送回祖籍打理家族产业去了,一年都不得见一面;二公子十二岁就被送往嵩山成了俗家弟子,一年中也就春节回家探亲才得一见;三公子天天在皇宫陪着皇子读书,早出晚归也不得亲近。唯有这小女儿,时时绕行膝下才不得寂寞。那老和尚见裴侍郎和夫人都沉吟不语,就摇了摇明晃晃的头说:“天机不可泄露,等大小祸事不断,你们就可知道了,还是早早的为女公子做打算吧。”
说来也巧,晚上大家围在亭子里近水赏月时,小豆不知为何就咕咚落到了水里。虽救护及时,但还是被靥着了,夜里又发烧又说胡话。奶娘也是真心心疼小豆,也许是前几天看戏中一女子、女扮男装去求学触动了她,忽然脑瓜灵光一闪说:“夫人,皇宫不是在咱们府的南边么,皇宫里有那么多贵人镇着,送小豆进宫定会无事的。”夫人早吓得只会默默垂泪了,听了这话拉上奶娘就去找老爷商量。奶娘说“老爷,那老和尚的话不可不信呀,咱家就这一位女公子,不能有闪失呀,让小豆和三公子同去皇宫求学陪读吧。”裴侍郎没有纳过妾,一生只娶了这一位夫人,故对子嗣最为爱护,四个子女都是他的心尖,于是负手想了半刻说:“夫人,不要担心,我想办法送小豆入宫求学就是了。”
半个月后,请旨下来了。小豆的头发被挽成两髻、额前垂了发,换了月白色滚蓝边的男童式袍子、腰系同色蓝丝绦、足踏小小的黑靴子,被八岁的裴三公子咬牙切齿的拖着上了轿,开始了卯入申出的进宫求学生涯。
书斋内已有数个少年在晨读,看年龄比三哥大的占多数,小豆转着眼珠四处乱看,咦?窗下最前排竟坐着一位和她高矮差不多的小人。三哥扔下她,朝自己座位走去。老夫子点了点头,让小豆就坐在那小人边上。“叫我小九,你叫什么?”那小人弯着眼睛、笑吟吟的把头搭在小豆的耳边问。“我叫小豆,五岁了。”“哦?我也五岁,你几月的生辰?”“八月十二的。”“啊哈,我也八月十二的……”啪啪,老夫子两声戒尺,断了两个小人的交谈。
“小豆,坐在咱俩后面的,是云南世子子辰兄和李尚书的孙子铭暄兄;中间那排,第一座的是八皇兄和他的陪读,后面是六皇兄和他的陪读;靠墙那排,第一座的靖南侯世子和镇西侯世子,后面就是七皇兄和你哥。”中途休息时,小豆听了小九的一一介绍才模糊的知道,原来太子在另一处读书,公主、郡主其它女眷们都在其它园子读书。小豆为难得想:我也是女的呀,我是女的呀。
这时,裴三公子从后面跑过来,用手指敲了敲小豆的头说:“豆呀,听不懂也不许睡觉,老夫子会打手心的。”“裴老三,那是你弟弟呀,长得比小九还像女人,哈哈……”七皇子打趣的在后面喊道。小九红着脸,扭头细声细气回了一句:“我们还小呢,长大了谁比谁更是男人还不定呢,哼!”然后,拉着小豆的手低声说:“小豆,你是我的好兄弟。”小豆在心里默默回了句:“小九,你是我的好姐妹。”
八、九皇子处在识字阶段,其他皇子和世子已经到了读书阶段,老夫子分开教授倒也不冲突,只是这十几位年少、精力过剩的学生,一直考验着老夫子的耐心。这边刚考问完年长些的背诵,扭头一看那两个小的,小九和小豆已经瘫趴在桌子上、脸对着脸睡着了。起身刚拿起戒尺,就看见皇上带着一群人站在窗下,正瞅着那俩睡成一团的孩子,不明意味的笑着。室内唰的安静了下来,除了睡着的那两,其余的都正襟危坐、面带沉思。老夫子慌忙要行礼,皇上摆了摆手带着那群人又悄悄走了。老夫子晃了晃神,啪!一戒尺敲在小九他们的桌子上……:“唉,醒来吧。”这俩还太小,不禁打呀。
室外,皇上指了指书斋说:“裴爱卿啊,你看,那两个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孩子在一起读书多好,呵呵……”裴侍郎应付着想:明知道我家是姑娘……要不是为了避灾,才舍不得送入你的宫中。
说来也怪,自小豆入宫后倒是无灾无难的,裴夫人的心才算放了下来,由得小豆和三哥他们胡混也不大管,平安长大就好。
这日,老夫子讲的是《木兰辞》:‘双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七皇子趴在小豆他们桌上,瞪着一双圆眼,看看小豆再看看小九,咧嘴一笑说:“不辨雄雌说的就是你们两个吧,哈哈……”小九握紧了粉拳,怒目而视,就是不张嘴说话。小豆回了个飞眼、抿嘴一笑,继续描着字帖,就装听不见。裴三公子腹议着:你家小九才是雄雌不辨,我家小豆本就是个雌的,啊呸。云南世子在后面,慢慢悠悠的喊了一句:“老夫子……来了!”七皇子跑走了,小豆糯糯的和小九咬着耳朵:“子辰哥哥从不欺负咱们。”小豆和小九在换六龄齿,都没了门牙。自那日在南花园,执手、仰脸大笑的无心无肺时,被皇上看见取笑为:“这两‘无齿’小儿,真是对妖孽。”之后,他们俩在人前都不大说话,而且笑不露齿了。
天越来越冷了,小豆赖在床榻上就是不起,裴三公子只好自己乘轿进宫去了。书斋内,小九伸了脖子望向裴三公子身后,问:“咱家小豆呢?”放学后,裴家轿子里多了个小人,说是想咱家小豆了,过来看看。裴府上下一顿忙乱,自此小豆再也不敢赖床不上学了。
日往月来,最近放学时,裴三公子不常同小豆乘轿回府了。小豆很纳闷,小九提议说:“跟着他们,看他们去哪里。”这日,小九就搭乘了裴家轿子,同轿夫说:“跟着内阁学士燕家的马车走,盯住了。”内阁学士燕老先生的长孙燕池是六皇子的陪读,他家的马车最大,小豆看见三哥他们六七个人都挤上去了。跟来跟去跟到了外教坊,那站着一位燕池叫表哥的翩翩公子在门口接应。两个人尾巴一样,远远随着那帮少年,就到了焚着香、古琴伴瑟合奏的厅里。小豆他们最近开设了乐理课,识得几种乐器了。看那帮少年坐在前面品着茶、吃着果子、打趣着,小豆和小九只能躲在后面悄悄的看着。一曲罢,七皇子刚喊了一嗓子:“赏......”后面,就传来一清清亮亮的喊声:“好,给爷再奏一曲!”接着又一声清清稚稚:“给爷......也再奏一曲。”那帮少年你瞅我、我看你的低声询问:“裴老三,你弟怎么来了?”“六皇兄,小九怎么来的?”为了防止这两小的告密,从此,这对妖孽开始了和哥哥们出了皇宫混京城的日子。
光阴荏苒,京城的街道上多了些鲜衣怒马、架鹰走犬、呼喝奔驰的潇洒少年郎。小豆长到十岁时就又开始应验的了老和尚的话:先是,裴二公子回家探亲带回了嵩山特产,别人吃都没事,小豆吃的中毒了,在家躺了半个月;接着被利器划伤了左上臂,休了一个月学;然后,从马上摔下来碰伤了腿,又躺了两个月。所以,隔段时间,小九在宫中见到裴侍郎就躬身、抱拳行礼问:“裴大人留步,裴大人好,咱家小豆何时能来书斋呢?”以至于,皇上只要远远看见小九,就弯起嘴笑问:“裴爱卿啊,咱家小豆可好了?”
裴夫人眼看小豆好了这处、那处又受伤,且一次比一次严重,心疼得很,觉得老和尚的话不信不行了。于是,小豆十二岁那年被送到了南方表亲家的药庐里,开始拜师学习药理,约定十七岁再回京。行前,小九来相送,本想说声‘你是我永远的好兄弟’,但见了,换成女装的小豆成了婀娜少女,却呆住、久久不语了。
二、
在药庐里,小豆和师父学习描绘各种药草、药花、药根、辨识药性、再整理成册。一晃四年过去了,与京城内的亲人只有书信、包裹往来,和小九再无交集。那日,忽听表亲说起母亲好像病得挺严重。于是,师父就派精通药理的大师兄,陪着换了男装的她,回京探视。小豆归心似箭,和大师兄一路上飞马扬鞭、日夜兼程。
两日后,行马至裴府后门时,小豆突然发现一乘小轿停过来,从轿子里走下一位体态丰腴、穿淡黄色衣裙、脸带围纱的女子,被小丫鬟搀扶着,闪进了后门。心内大惊想:我的父亲母亲恩爱多年,这女子是谁?......家中只有三哥,难道是三哥带回来的......?大师兄见小豆恍惚出神,就拍了拍她的头,说:“咱们跟着去看看,不要乱猜了。”
果然是三哥!小豆和大师兄跟在那女子后面进了三哥的房间,见那女子哭的梨花带雨好不悲伤,裴三公子看着‘从天而降’的小豆怔忪了。小豆顾不得问那女子是谁,委屈地说:“裴老三,我离家四年,你都没去看过我,大哥和二哥都去了呢,你可还记得我这个妹妹吗?”裴三公子想:那前两年,天天和皇子、世家子弟们寻欢作乐了;后来遇到了卫兰才有所收敛,却又开始你侬我侬的相思生涯,的确没有顾上去看望妹妹。但是他眉头一皱却说:“我怎么能忘了最亲爱的小豆呢,每次托人给你捎去的小玩意和各种小点心,都是我和小九费尽心思才寻到的......”这时,门外又有一男声轻唤:“卫兰,你可在这里?”小豆看着门口,微微迟疑的问:“是铭暄哥哥吗?”进来之人正是李尚书的孙子、小豆的同窗后坐,李铭暄。一阵混乱的诉说,小豆才弄明白:铭暄哥哥的小妹卫兰和三哥私自交好一年有余;然,三哥已被皇上赐婚内阁学士之孙女,也就是燕池哥哥的妹妹燕初晴了;而卫兰也被赐婚云南世子,且过几天就要大婚了,千不该万不该此刻卫兰却有了身孕。裴三公子说:“虽然不能明娶卫兰亦不能弃,两人是真心相爱的。”卫兰小姐也信誓旦旦地说:“不嫁裴三公子,宁死!”铭暄担心妹妹的安危,就特意跟来商量了,真是凌乱呀。
小豆分心一想:我离京四年,哥哥和同窗们都被赐婚了吗?爹爹和娘亲每次来信都没说过呀,那我呢?大师兄拽了拽她的衣袖,把她的心思又拽回到眼前。一房间的男女,都是十几岁多点、二十岁不足的年少不经事之人,女的哭,男的也眼圈发红,正无措时,李尚书府的大管家来了。
李大管家发现:孙小姐这段时间,离大婚越近,精神就越发恍惚;今天,又发现孙少爷也坐立不安的,眼见孙小姐和孙少爷前后出了府门,就远远跟了来。李大管家是看着这两位孙子辈的少主人长的大,感情很是深厚,听闻这事岂能坐视不管?他坐下来,捻着捻胡须思虑了半刻说:“云南世子那边,还有三天就该来人迎亲了,是这眼前最难应付的......若应付了大婚,裴三公子,你不是在申请外放任职吗?到时你悄悄带着卫兰小姐去赴任就行了。关键是以后云南世子那边不予追究才好呀......”李尚书府的小丫鬟也是个人精说:“李大管家,咱们找个人替小姐嫁过去,不就行了吗?”“去,小毛丫头,那云南王可是个厉害的角色,你以为是个女子就可以代嫁去吗?没胆没识、没有官家女子该有的气势,一眼就会被看穿。到时侯,死的可不是一两个人了,那是两个家族呀!”一席话,吓的大家都安静了。卫兰用眼睛撇了撇小豆,又开始嘤嘤的哭。裴三公子顺着她的眼光看到,着了男装依然清新俊逸的小豆若有所思。铭暄也在打量着小豆:这是那妖孽小豆?果然和九皇子一样,长大了都同是这般阴柔俊俏的不可方物。大师兄看见他们的目光后,就把小豆往自己身边拽了拽,心想:你们自己不检点,不能拿小豆说事吧。
“豆呀,咱家兄妹四人就咱两最亲近了,如果顺利,再过几个月你就可以当姑姑了......那云南世子你也认得,就是子辰兄......你救救咱家未出世的下一代吧。”裴三公子说完,就拖了卫兰跪了下来。“姑姑?”铭暄恍然大悟的想起来,皇上为何总是打趣九皇子和小豆了,原来小豆是女的!但再一想:若小豆代嫁去了云南,九皇子那边也不好惹呀。不由得用袖子试了试额上冒出的冷汗。
小豆心思简单,无所谓的想:去就去呗,到了云南和子辰哥哥好好说,再放我回来就是了。大师兄毕竟懂得多些:“你们胡闹,明知云南王是个狠角色,怎么能把小豆的性命当儿戏?”卫兰一听,哭声渐大的说:“咱们一起死了吧,都清静了。”小豆晃着大师兄的胳膊说:“大师兄放心吧,子辰哥哥可不是狠角色呀,你信我,我不会有性命之忧的。”
小豆本想先去偷偷看看爹爹和娘亲,但三哥说娘亲的病已无大碍,今天他们同去寺庙上相香还未回来。于是,李大管家开始了一系类安排:“小豆同卫兰上轿子去李尚书府,等着迎亲人来;大师兄做为裴三公子的朋友住在裴府,三日后,再回药庐向师父复命,就说:小豆母亲思念女儿,小豆就暂居家中,也可能再不回药庐了;然后,安排铭暄赶紧去买几个新的陪嫁丫鬟,原府里的不能用了,她们都认识自家小姐,怕她们坏了事;最后又叮嘱裴三公子,赶快寻找处僻静的院子,以后安置卫兰暂住用。
裴公子拉着小豆的手,叮嘱:“豆,除非子辰兄认出了你,否则你就是‘卫兰’,一直都是......不可自己承认是小豆。暴露自己不仅会惹来祸端,而且......咱们这可是犯了欺君之罪!豆呀,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大师兄很是气愤,对这安排很是耿耿于怀,但又无可奈何,就让裴三公子书写了一封信给师父,信上愿怎么写就怎么写,反正就是不愿意学说李大管家的胡言乱语。
之后,小豆就躲在卫兰的绣楼里,同她学习婚嫁中的各种礼仪。知道此次代嫁的还有卫兰的奶娘和贴身大丫鬟黄鹂,奶娘经历事多、黄鹂遇事机灵,她们明里是陪嫁去云南的,暗里是保护小豆的。因为,铭暄私下对她俩说:“保护好小豆,她活,你们生;她死,你们亡。”铭暄一想起那另一个妖孽九皇子,就惊得睡不着觉:小豆可不能有闪失,我李氏一族的命,等于就攥在九皇子的手里呢。
其实,他们都忘了还有一位燕初晴,那燕小姐才是一位真的‘狠角色’。
这天,天还未亮,小豆就开始被一群人开脸画眉,涂脂搽粉,“好命婆”一面梳一面说:“一梳梳到尾,二梳梳到白发齐眉,三梳梳到儿孙满地,四梳梳到四条银笋尽标齐 。”头脑晕晕乎乎的被上妆、盘头又换衣裳,层层叠叠的正红色嫁衣勒挤得小豆娇喘微微。唉,像个呆子被一群人摆弄来摆弄去,流水一样的仪式直到盖上红盖头,坐上了马车才算松口气。此前,听卫兰说铭瑄哥哥会一直跟着送亲到云南,小豆一想更不用动脑子了,一切有他呢。
迎亲来主要人物是云南世子的三位表兄和一位胞弟,其他的都是云南王府的护卫军。路途遥远,铭暄和他们渐渐混熟了,很快就把王府现在的大致情况了解清楚了。晚上宿在驿馆时一一都和小豆、奶娘、黄鹂说了,其实是想让小豆先了解下那边的陌生环境,不至于心怯。世子胞弟叫子南,岁数和小豆相仿,途中在驿馆休憩时,两人打过几次照面。子南想:“这嫂嫂虽长的稚气,但黛眉似新月、目光盈盈清澈、樱红的嘴唇总是微微翘起含着笑,语气轻柔带点清脆,想是脾气也很好吧 ,这样看来和二哥挺般配的呢。”
三、
一路栉风沐雨,小豆疲惫不堪的病了,烧得浑浑噩噩的。到了云南行馆时,连正婚仪式都没办法站立起来应付了。后来听黄鹂说,是世子找他的妾侍梅香,顶了红盖头完成大婚仪式的。黄鹂还说:“铭暄少爷眼含热泪的对世子说:‘子辰兄,家妹自小喜静,请给她安排处僻静独立的院子居住吧;家妹年少又受父母宠爱过度,请多包容些她的脾气吧;家妹没离开过京城,请多迁就下她的生活习惯吧’.......”小豆一听忙摆手说:“打住,我小豆什么时候这样矫情了?”奶娘一听,急忙捂住她的嘴说:“我的大小姐呀,你叫卫兰,李卫兰!千万记住呀,而且你现在是十八岁,不是十六岁,言谈举止不可太孩子气......”
小豆病中就没见过子辰哥哥,倒是老夫人和大嫂来探视过几次。黄鹂说:“你的子辰哥哥上面有个大哥叫子逸是庶出,下面有个胞弟就是子南,所以你的子辰哥哥身为嫡长子袭了世子之位;你的子辰哥哥有两房持妾,一位叫梅香,育有一子才一岁,一位叫碧玉,无子嗣;你的子辰哥哥大婚后就外出了,至今未归......;老夫人怜你吃不惯南方饮食、还要养病,就许咱们在竹轩院内建了小厨房......”小豆听了头痛,心想:卫兰嫂嫂怎么受到得了,这样聒噪的丫鬟?
小豆病愈后,老夫人就把府中的各种账本拿给她,让她学着打理府中事物。小豆红着脸低声说:“母亲大人,这些原是谁在管理就还谁管理吧,卫兰识字不多,这账本里好些字我都不认识呢。卫兰学习过几年药理,请让我去咱家药铺那边继续学习吧。”小豆向来懒散自在惯了,怎么会舍得自己天天趴在账本上呢。老夫人说:“你本是这府里的女主子,怎么可以抛头露面的到药铺里去呢?”小豆微垂着眼捷,屏气凝神的说:“行医为善是为母亲大人求福积福呢,卫兰可以换了男装去学习,母亲大人若还是不放心,就让子南和我同去吧。”子南听二哥吩咐过,说是让嫂嫂在府里过的随意些,不用过多约束她。也就向着小豆说:“母亲,我陪二嫂嫂去药铺就是了,正好我也想学习管理药铺,替大哥、二哥分忧呢。”
次日,小豆把头发从中间编了条手指粗细的小辫,挽上后系上了根银色长飘带;穿了件浅蓝色带银色暗蝶纹的圆领长袍,束银灰色腰带,足踏银灰色薄底靴子;把折扇摇的意气风发、身姿翩翩的偕了子南,去往他家的同济药铺。黄鹂慌慌张张的小跑着,赶紧跟了上去。子南看到小豆的装扮眼前一亮,心想:这男人装扮也可以这样花心思,二嫂嫂是个很有情趣的人呢。
在云南王府已经被闷了十来天了,小豆终于有了种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感觉,一路上和子南、黄鹂载笑载言的,渐渐的三人走路也没了形状。恰巧世子公干回来了,坐在马车上,蹙着眉看着车窗外的三个人,诧异的想:廉静的子南如何改了性子?怎么和一男子带着个丫鬟,在闹市行走的如此无状?看那男子岁数极年轻,身形纤瘦淡雅、目光清澈、笑容灿若夏花......嗯?怎么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三人谈笑间着,不多时就到了同济药铺。掌柜见三少东家来了,忙上前见礼。小豆回了礼说:“称呼我为蓝公子就行,奉老夫人之命,从今后我和子南就在这里学习打扰了。”边说边向子南挤眼睛。子南也是明白人,知道不能让太多人知道嫂嫂抛头露面的来药铺。忙点头称是的说:“掌柜不必多礼了,我和蓝公子二人以后还要依仗您学习呢。”
小豆欢愉的一天都仿佛荡漾在春风里,可是回到竹轩院时,却发现奶娘在生闷气。奶娘说:“那世子太可恶了,好不容易回府了,竟先去了侍妾的梅香阁看儿子,正妻这边都不过来瞧一眼。”小豆笑着说:“不来不正好吗?咱们还踏实呢,咱们过一天安静日子算一天吧,哪天出了错,我就魂归故里了。”小豆心里其实也在盘算着呢,子辰哥哥会不会认出我?若认出来,我该如何向你开口呢?奶娘又气又笑的没搭理小豆:到底岁数不大,还不懂得夫妻相处之道。
第二天,小豆从耳后各编了两条小辫,没有束冠,只把辫尾合在一起,扣了个蓝水晶扣;换了件白色滚黑金丝蝶纹边的斜襟袍服,束上黑色绣金色蝶纹的腰带,穿了双金丝盘线的黑色靴子;只是在腰带上拴了块蓝水晶的坠子做装饰,显得颇为俊秀。让黄鹂去唤来了子南,这次他们走的是府里后门。小豆没想到,世子就站在梅香阁门口的树下看着她,很安静的看着她,目光揉着暖暖光华:京城女子或是骄奢傲慢、刁钻古怪,或是知书达理、大巧若拙,或是谨言慎行、唯唯诺诺......她,会是哪一类?李铭暄自小就是好性子,他的妹妹会如何呢?
子南说:“昨天二哥回来了,问和我在一起的男子是谁。嫂嫂和二哥还没见过面吧?二哥有些桀骜,但心底很好,嫂嫂不用怕他。”小豆想:“以前,我是不怕他,但是现在为了三哥和卫兰,我才怕他怕得要死。嗯,我要不要给二哥写封信呀,把我偷偷的从云南王府掳走吧。这样我‘卫兰’是在你这丢的,你总不能再回京城去要人吧。”小豆胡乱的想着,黄鹂忧郁的看着她。这天,三个人少了很多话。
第三天,小豆把头发全部束起来,只别插了个镶蓝宝石的赤金簪子;蓝石宝色底子的直襟长袍,下摆和袖口绣有极细的黑金双色蝶纹、束浅金色腰带、穿浅金色锦靴;文弱中带着几分潇洒。世子又站在那树下看着她,戏谑着想:男装还不少呢,看明天你穿什么?管家说,你不肯接账本,是真的识字不多吗?
铺子有新伙计在学习抓药,他们会背中草药歌诀,但没见过中草药彩绘图,草药的全植株都认识不全。于是,小豆从常见的草药开始绘画出叶、花、根、茎、着色并标注好药性,再一一讲述给他们和子南听。
第四天,小豆从两鬓角上各引出一绺长发编成辫子与头顶发挽成髻、簪了根乌木,后面的发就齐齐披散在肩上;雪白带黑色大蝶纹的对襟袍子、束纯黑色腰带、穿纯黑色靴子;再无其他装饰,清逸干净。这天,世子没有站在树下,他早早就去了同济药铺盘账。
药铺门口一阵喧闹,突然传来一声清叱娇咄:“我家哥哥说过,要不不打架,要打架就不能吃亏,黄鹂、子南给我狠狠的打。”掌柜和小伙计们听出了这是蓝公子的声音,都跑出来助阵。眼见黄鹂和子南没有章法的和一街上的泼皮厮打在一起,伙计们一拥而上,泼皮很快就躺在地上打滚了。掌柜这才赶紧当起了和事佬:“诸位稍安,不要打了......”小豆一手叉腰、一手执扇,拧身看见了药铺门内,站着一位体态挺拔修长的年轻男子:乌发束着紫玉冠,一袭白裳,腰间束一条紫色长穗绦;剑眉入鬓、双眸幽暗深邃、鼻挺唇秀、神态不怒而威。子辰哥哥?是他吗?和小时候长得不太一样了呢?嗯,长得还挺英俊的。小豆眨眨眼睛、微微一眯再一想:糟了,这般无赖样子被子辰哥哥看到了。
世子回身,倚在柜台上向小豆他们勾勾手,子南忙上前回话:“二哥,那泼皮调戏黄鹂,还要捉了嫂......啊蓝公子养起来......我们就打起来了。”世子嗤笑着问:“你哥,李铭暄那性子也懂得打架吗?好像他的眼泪比较多吧。”小豆垂着头想说:我哥,裴老三脾气上来,连我都想捶;裴老二使性子时,曾把裴老三一脚跺到金鱼池子里;裴老大在家那时,我还小的不能记事,但是二哥三哥都怕他;李铭暄是温和的连脾气都没有,但他不是我哥呀。“当众失仪,回去家法伺候!”世子冷冷的说。
回府后,世子本来还念及李铭暄的泪眼拜托,但想想这府里的女主子总该有主子样,总该学着治家之道、端庄稳重持礼、遇事要进退得体;前几日,装着识字不多、不肯接管账簿就算了;今天又如此胡闹,该调拨调拨她了,所以罚的重了。做为主子,小豆和子南都领了二十下竹板子。领刑时黄鹂想替小豆受了,小豆却倔强的说:“你站那好好数着,替我记着,多一下不行,少一下就算了。”竹板子是特制的不太长、不太宽、有两枚铜钱厚、看似轻巧,拍在屁股上不见伤皮、却肉疼得厉害。开始小豆咬着牙忍着:不就疼二十下吗,一会就挺过去了;后来咬着牙流着泪忍着:难道我变丑了吗?子辰哥哥都没认出我来;再后来,疼得头晕目眩的,清明过来时,就已经趴在自己的床榻上了。
从没进过这边院门的侍妾梅香,扭着细细的腰、妖妖娆娆的托着一盘药,腻腻甜甜的说:“姐姐呀,你可是咱们府上第一个受刑的女主子呢,二爷让奴家给你送药来了。”小豆懒的理她,心想:你比我大多少呀,还叫我姐姐,子辰哥哥难道喜欢的是这样的女子吗?奶娘赶紧接了药,软语想把梅香早早哄走。偏那梅香就想找事:“啧啧,你这屋子素净的不像女主子住的,你的铺盖呦,哪像刚大婚的呀......二爷不常来吧,这屋子少了点男人气......”小豆忍不住呵斥了声:“滚出去!”得罪了子辰哥哥的宠妾,以后日子会更难过了吧。
小豆在床上趴了三天,子南来看她。小豆见他走路一颠一簸的样子,就笑个没完。子南红着脸:“我还能走,你还再趴着,还取笑我......”黄鹂端来刚做的京味小点心,三人边吃边互相取笑着。奶娘有些担忧:“成婚有些时日了,世子都没进过竹轩院,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小豆终于能下床走路了。这天临晚饭时,管家带着几个手捧衣物的丫鬟过来传话:“二爷请夫人参加晚上的家宴,有地方官员携家眷同来,请夫人着装整齐马上就过去。”小豆这几天趴的好无趣,正想散散心说:“黄鹂,梳洗更衣。”
小豆扶着黄鹂的手臂走得很慢,忽然想起子南走路的姿势,不觉忍俊不止。世子站在花厅口等着她,见她眉眼含笑就揶揄着说:“表现不好,还会挨板子。”小豆心想:自小我就和哥哥们混在一起,什么宴会场合没见过?哄女人更是手到拈来。厅内小豆被世子拖着手向公婆行了礼,见过了哥嫂,再同那些官员及家眷们浅笑问候。在女眷中,小豆象一抹淡淡的暖色蔷薇,带着明艳和清香,一酬一酢、一应一答间很是特体。言笑晏晏中,还不忘回眸扬眉、向着世子莞尔眨眨眼,世子的心微微一滞。宴会散时,世子说:“今晚表现得不错。”小豆微微弯起眼睫,继续微笑着:“那卫兰可以要赏吗?”“嗯?你想要什么?”“要......以后你的侍妾们,再不许进我的院子。”“哦?善妒可不好。”“不是妒,是避之惟恐不及。”小豆扶了黄鹂的手没有停留,姗姗走了。回廊灯笼下,那身形高挑的男子面目明暗不定,幽幽说了句:“蕙心纨质?贤淑?温良俭让?看来,还要继续训教。”
那日,梅香和另一个侍妾碧玉打起来了,互相牵扯怒骂,惊动了老夫人。老夫人认为是‘卫兰’管教不严,斥责‘卫兰’赶快处理纠纷,转身走了。世子外出有段时间没回来了,小豆只好让管家搬来家规,让梅香念,梅香说不识字;让碧玉念,碧玉很精明,也说不识字。小豆想了想说:“难道你们的眼界,只是一辈子做个侍妾吗?年轻时,貌美以色侍之、争宠,年老呢?以为有子万事休了?没准明天儿子就到我名下了。想想你们的以后,就会觉得此时的争闹,很是没意思呢。你们就在这里思过、罚跪两个时辰,管家找人盯着。”转身也走了。
晚上,奔波在外的世子回了府。他先去了梅香阁,梅香向他哭诉,不得安生。她说‘卫兰’要抢了她的儿子,她不甘心。他一气就去了碧玉轩,碧玉也在那哭诉,她说‘卫兰’包庇梅香合伙欺负她。其实她们对“卫兰‘的话还是听进去了,谁不想晋级当侧夫人呢,如果可以......谁不想被扶正呢。所以,谁不是找了机会,就互相踩来踩去呢。不得安歇的世子,恼馐后反而笑了。他叫上管家、带上家法竹板子就去了竹轩院。以‘不顺母意、犯口舌、多言、处事不当、影响家和’为由,拍了小豆十竹板子。世子气顺了,暧昧不明的笑着说:“卫兰,两个侍妾你都管教不了吗?不想再受皮肉之苦就该学的聪明些。”旧伤未好又添了新痕,让小豆很是委屈,心里开始有点恨裴老三和卫兰了。
梅香对那天‘卫兰’的话很是上心,一想到儿子就处处防范,时时想着找机会算计‘卫兰’。
又在床榻上趴了数日后,小豆依旧和子南去药铺学习。遇到寻医问药之人,她总是温和的笑、轻声慢语的解答;有时还会跟着出诊,掌柜和小伙计们都很喜欢‘他’。只有子南发现她越来越不快乐了,他以为她是想京城的家了,故而时常会刻意的买点小玩意逗她开心。
那天,阳光流动着灿烂,子南寻到一个蝴蝶形状的纸鸢,带到了竹轩院给她玩。小豆欢喜的问:“府中可有空地?”子南想了想,叫上黄鹂,三个人就到了府里的西花园。这里只有矮植的花草,没有高大的树木,很适合放纸鸢。奔跑、扯线中,小豆和子南相互绊倒在草地上,跌作一团,恰巧被也来此处赏花的梅香和碧玉看到了,俩人对视一笑,计上心来。
老夫人被梅香半搀半拽的到了西花园,碧玉正在那等着,伸着兰花指,指了指,那边还在拽着纸鸢跑来跑去的三个人说:“丫鬟没大没小,主子也不修身、遵守妇德的和小叔子在一起嬉戏,看着真是污人眼啊。”老夫人又气又急,遣了人去叫世子赶快回府。
世子回府,在花厅见老夫人坐在那里,脸色很不好看。梅香、碧玉分立老夫人两侧,‘卫兰’、子南、黄鹂跪在地上。梅香添油加醋的把刚看到的事情说了一遍,然后意味深长的说:“我记得二爷还没和姐姐圆房吧,姐姐的守宫砂可是没了呀。”因为,就在刚才放纸鸢时,眼尖的梅香发现:小豆高举、莹白的两只小手臂上,都没有守宫砂。话音一落,世子的心一沉,上前拽起小豆的衣袖一看:两只小手臂上果然白玉无瑕,少了一点红。他一怒,狠狠推了下小豆。黄鹂和子南赶紧护着,都把小豆往自己身边拽。世子更加生气的怒斥道:“家法呢,三十竹板。”梅香轻飘飘的说:“三十竹板真是轻呀,都够‘七出’之罪了。”小豆急了说:“你闭嘴!我死是小,家族岂可蒙羞?不要给我乱安罪名。”碧玉插了句嘴:“眼见为实呀,以前你就和小叔双进双出的,谁知道呢......”“赶紧家法伺候!”见这两侍妾越说越难听,老夫人拍着扶手大声喊道。“一下,两下、三下......”小豆在心里默默数着。黄鹂叩首不止的哭诉:“老夫人!世子明察呀!会打死小姐的,让奴婢替小姐挨打吧......”说完就趴在了小豆身上,生生替小豆挨了几下,被仆役拽下来就再趴上去。子南分辨道:“母亲、二哥,我和二嫂未曾有过逾越之举呀,你们怎么就听一面之词呢?”。他不能像黄鹂一样去护着小豆,怕再激怒二哥,可是,看着她挨打,为何竟比自己挨打还痛呢?
奶娘赶来了,同黄鹂一样双双趴在小豆身上护着说:“咱家小姐,嫁来不足半年若出意外,想来老夫人也不愿看到吧,李氏一族也不会甘心的。”“拉开,继续打!”世子失望的拿起竹板,亲自狠狠拍了几下,心想:“如此宠你,如此随你意,你竟然做出如此的龌龊之事,李家又如何?”小豆疼的迷迷糊糊就要晕过去,又被奶娘和黄鹂的哭喊声惊醒,强睁着弥满水汽的双眸,咬着洇出血的嘴唇说:“为什么不听我说?你从没信过我......不就是个守宫砂么,就要被你活活打死吗?......黄鹂,你扶我起来......”黄鹂扶着她跪直身子,她回手推开子南伸过来的手,低声说:“年幼时,我的左上臂受伤落疤......娘亲说:既然去不掉,不如让它变得美丽一点......就找了善刺青之士,沿着疤痕的形状纹成蝴蝶......而那守宫砂就点在下面成了花瓣。”说完,缓缓把左衣袖推至上臂处,露出艳红的三瓣花、一只亮蓝色、蹁跹飞舞的蝶。
回竹轩院的途中又淋了雨,晚上,小豆就开始发烧昏迷不醒。旧伤痕未去干净、新伤痕又附上,后臀青青紫紫、红肿处皮破血出不忍直视。一天未退热、两天未退热、三天未退热、烧到第四天时,世子来探视了。小豆迷迷糊糊的问了一句:“子辰哥哥,我要死了,你可开心了?”世子觉的心如刀刺了一下,又凉又痛;遣人烧了一大沐桶的热水,加了化瘀退热的药汁,试了试水温就把小豆连衣带人抱了进去;然后,对奶娘说:“水凉了就换加些热水,微微见汗了止,中途要随时喂几口温水。”他内心却在暗暗想:卫兰,我也不想弄成这样子,你会怪我吗?快快好起来吧,你的话让我觉得很不安。而后,他就拿了本书倚在小豆的床榻上看,一直看到小豆从浴桶内被捞出,再离去。一连数晚都是这样,直到小豆退了热、能饮食了,才舒了口气,开始外出公干。
小豆和子南为了避嫌,再不曾一起到过药铺,黄鹂会把画好了的草药图给他送去......
那日,天空阴沉,阴沉的让人很忧伤。小豆收到一封京城的来信。那是父亲裴侍郎写的信:“......胡闹的小豆,你三哥和卫兰的事已被燕家闹到圣殿之上......圣上大怒。你稍安,圣上已降旨:派人去云南接你,回门探亲......”小豆拿信给奶娘和黄鹂看,她们俩个一会挂念自家小姐,一会又担心小豆的安危,很是惶恐。
此后,小豆开始换成少女装束、梳京城少女的发辫;并以抱恙为名,不再离开竹轩院半步,也不再参加任何形式的家宴活动;终日郁郁寡欢。世子惊讶的看着小豆的变化,默默看着她日渐形销骨立,却找不到原因。责问奶娘和黄鹂,她们只是三缄其口。这段时间,世子没再出远门,并留人在竹轩院很谨慎的关注着她;仿若,他只要一转身,她就会消失不见;他再也没对她用过强势,他很想缓和缓和他们之间的关系:卫兰,你怎么了?为何我总觉得这竹轩院会‘人去屋空’、‘人去院空’呢?你是在恨我责打过你?还是误解、冷落过你?为何你对我这样疏离呢?我们相处的时间还短,我们慢慢来,好吗?他也曾到竹轩院陪她:“卫兰,你现在就像个纸做的人,吹口气就会倒了,天色这样好,何不出去转转呢?”或者问:“大理的蝴蝶泉边正是游人如织的时候,咱们也去踏踏青可好?”可她总是淡淡一笑,依旧低着头、站在窗前心无旁鹫的作画,一张一张精美的水彩草药图、栩栩如生;她好像忘了窗外的风光正好,也好像忘了他的存在。
那日,天空落雨,落雨洋洋洒洒的很妩媚。小豆出了府,沿着后门方向,撑着蓝花的竹骨伞慢慢走着:曾经最爱这里的花花草草,那是京城没有的;最爱这里的天气总是温暖的,那是京城没有的;也最爱这里悱恻缠绵的雨,那也是京城没有的。如今,慢慢走慢慢告别吧。不知何时,缓步来到一条宽敞的街上,有马蹄声由远及近,渐渐清晰的从后面奔驰而来。小豆向路的外侧靠了靠,继续走着。马蹄声去而回转,停在了眼前。停顿了一下的伞沿滴着雨、微微扬起一侧,小豆抬起头,抿嘴微笑着看了看马上的人,又继续向前走。“一个人这样走,就不怕被坏人掳走?”那人下马和小豆并排走着。这样的雨天,这样的一对美丽的人,这样的走着,很像一幅水墨写意画。“为什么不带着黄鹂?你到这来做什么?”那人又问。小豆想了下说:“如果,我还当你是夫君或者是子辰哥哥,这样的雨天,我一定会把伞分一半给你,可现在,我一点都不想分给你呢。”“你......赶紧和我回府去,在外面这样游荡,成何体统?”那人侧身上马,一弯腰抄起小豆就把她抱上了马,夺过伞扔到了地上,紧紧抱住她说:“我只会把你当作妻子,一直都是。”雨,无声无息、细细密密不断,世子用手臂和身体为小豆遮挡着雨。小豆觉得他的怀抱好温暖,忽然有点留恋:就要和你道别了,子辰哥哥,我如此的令你不满意,那你就早早的把我忘了吧。
管家在府门口迎接世子,觉得很奇怪:世子怎么和夫人一起骑马,淋着雨回来了?管家附耳说:“京城来人迎接夫人回门探亲,现在人已经住在驿馆里了,亲家李公子在花厅,已经和黄鹂她们见过面了......”世子突然觉得,心里没有缘由的一阵难受。
李铭暄负手站在花厅,看见世子进来,赶紧躬身抱拳行了个礼,眼圈微微泛红的说:“子辰兄,我来接小豆回京城。”“小豆?裴家的小豆?”世子终于明白了,为何他第一眼见到‘卫兰’时,会有种莫名的熟悉。也终于明白‘卫兰’上臂的蝶纹是如何来的了:那年刚刚开设骑射课,十五岁的他心高气傲,和六皇子比赛步射。他手滑脱靶、箭尖指向了小九,小豆推了下小九,箭尖就穿划过了小豆的左上肩,力道很大、顿时鲜血淋漓,至今仍感到历历在目。
李铭暄把小豆代嫁和目前京城发生的事情都说了一遍,世子沉默了。李铭暄说:“是家妹对不起子辰兄,我已经听黄鹂说了这几个月发生的事,小豆是无辜的,惟愿子辰兄不要迁怒她。回到京城,皇上自会给子辰兄一个公道。云南王那边,子辰兄可否安慰一二......事情不宜越闹越大,这也是皇上的意思......”
小豆回到竹轩院,黄鹂叽叽喳喳的说:“若不是送裴三公子赴任时,被燕初晴瞧见了我家小姐......若不是燕家不甘心闹到皇上那......”小豆换好衣裳,到花厅来见铭暄哥哥。铭暄见到变得瘦弱、苍白憔悴但依旧温暖微笑着的小豆;就想起了九皇子看见他,那如刀如怨的目光;那一句“你们把咱家小豆怎么着了?”惊得多少人晚上做了恶梦呀。还好,得知小豆还是完璧之身,还能给九皇子个不算太差的交代。
子南来送小豆了,把她迎进府来的是他,目送她离府的也是他,无论她是卫兰还是小豆,只能如此,也只能如此。只是淅淅沥沥的雨声,怎么听都是寂寞呢?
四、
回京的路上,世子没有骑马,而是同小豆坐上了马车。小豆找了个舒服的角度半倚半躺着,心情很好的想:“无论回京如何,总不用在王府提心吊胆了......该来的总会来,随它去吧......”世子的目光一直胶着在小豆身上,知道此次回京她的身份会有变化,自己身边从不缺女人,可为何对她就是放不下?“小豆,你何时学的药理?自十五岁那年我离开京城回到云南,就与你们失去了联系。”世子想,说说话吧,至少能让她的心结打开些。“......你离京后两年,我也离京去了南方表亲家的药庐。”“小豆,你恨我么?我......只是想调拨你早点能做个女主子,云南王府的女主子不仅要对内温婉贤淑,对外还要善工心机。”“哦,说起女主子该有的样子,你若见到了卫兰定会非常合意的......我就是被她的,一个眼神加上一句话给推到你身边来的......手段非常、心思缜密和你很配呢。”“......小豆,在京城你有被定婚或者赐婚吗?”“不知道,我一直在药庐学习,家书里从未提过。”“小豆,如果......我愿意接受你任何的惩罚......你能消气么?”“消气如何?不消气又如何?反正回京后,你我再无交集。”“再无交集?你怎么不问问我要怎样回应,卫兰和你三哥的事?”“爹爹一直想辞官回祖籍呢,三哥和卫兰已经那样子了。铭暄哥哥说,你那边自会有皇上给予安抚。”“那你呢,你有何打算?”“......回药庐或者回祖籍,从此,你我生生两不相见。”“......小豆不要说气话了,我很想你能留在我身边呢,做我的妻子不好吗?”“嗯?还没打够吗?可我不想再挨打了呢,若要嫁,也要嫁给喜欢我、愿和我一生一世一双人的人......就像爹爹和娘亲一样......你我不适合,你身边已经有侍妾了......”小豆拽了条毯子,把脸半埋进去、闭上眼睛不再说话,昏昏欲睡。恍恍惚惚是在做梦吧,小豆觉得有个温热、柔软的东西在额头上黏了一下,耳畔隐隐听到一句:“不过是两个妾室,打发了就是了......不可以再拿这说事了......我的相思只在......豆蔻梢头,你可懂?”
世子静静看着沉睡的她,用手指轻轻抚了抚她微微翘起的睫毛:喜欢你穿男装干净、俊雅的样子;喜欢你当街叉腰无赖的样子;喜欢你笑起来灿烂又纯净的样子;喜欢你被我责打无奈又认命的样子;其实,你在王府的这几个月......我都很喜欢,或许是我用错了方法?若是,我换了另一种温和的法子对你,你会不会愿意留在我身边?我的小小同窗,那个小小的人儿,如今长成了如花美眷来到我身边,我怎么能舍得放手?他吻吻了她的鼻尖,陷入了沉思。
一路上,李铭暄想尽一切办法让小豆多吃些、再多吃些,九皇子要是看到小豆现在的样子,不定会妖孽出什么事来。世子则是有意无意的流露出脉脉温情,想一点点感化着小豆,又不想露痕迹。无意当中,小豆问起了那位李大管家。李铭暄说:“自那天家妹被燕小姐看到后,李管家就不辞而别、不知所踪了。”小豆想:都是聪明人,只有自己笨的厉害。不由得叹了口气。世子像是看懂了小豆的心思,谐谑着说:“笨人都是有福之人,我的小豆一直很有福气呢。”
“......?”
“......!”
路途再遥远终还是到了京城,燕池奉旨来城门接应。小豆从马车上看到燕池,就欢快的跳了下来:“燕池哥哥!”“啊?这......这还是小豆吗?长这么高了......”燕池看着站在自己眼前的这位容色清丽、眉眼含笑的美妙少女,心思一阵恍惚。再一抬头看到了李铭暄,就马上变了冷脸说:“奉皇上口谕,云南世子即刻入宫赴宴;裴家小姐明日随裴侍郎一起入宫面圣。子辰兄随我走吧。”世子对随从吩咐:“保护夫人回裴府,献上我送给岳丈岳母的礼物。”转身又对李铭暄说:“奶娘和黄鹂还是跟你回李府吧。”最后,拉过小豆的手亲昵的说:“等我啊,小豆,我会到裴府接你。”
裴府的人见小姐回来了,哭的、笑的一阵忙乱。小豆赖在娘亲那里睡得天昏地暗,直到听小丫鬟来报说:“小姐,世子来接你一起进宫了......”才想起今天还有很重要的事。世子说:“这件事不能在金殿上商议,皇上让咱们等退朝后在上书房等候。”
快到上书房的时候,小豆就看见那穿着墨色窄袖蟒袍、颀长清瘦的他负手站在那,侧头、眉眼飞扬的正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小九!”小豆跑了过去。世子心中一紧:“这妖孽不好斗呀。”停顿了下脚步,再一抬眼,嗯?小九的手已经覆在了小豆的发辫上,转而揽臂就把小豆圈在怀里抱住了,正在轻呼着:“小豆......哦,小豆......”世子倒吸了一口冷气,快走几步,上前一把拽住小豆的手臂,硬是从小九的怀抱中拖了出来。怒声说道:“小豆是我的妻子。”小九拉着小豆的另一只手臂说:“咱家小豆白白被你欺负了几个月,这账还没算呢!”“小豆能被我欺负,就说明我们有缘分!”“你......”正在争执中,见一宦官带着两位年老的宫女过来说:“皇上说了,让裴小姐先去个地方,请世子和九皇子先进上书房候着。”
书房内,有跪着的、有站着的、也有坐着的。皇上阴沉着脸,听完给小豆验身嬷嬷的回禀才略微转了晴。
坐着的小九见小豆过来,忙起身低声安慰她。世子却拖拽过小豆,走到后面,双双跪了下去。陪审的老王爷先开了口,对跪在前面的裴三公子和卫兰说:“你俩个可知罪?”老王爷知道有些话皇上不能问,他能问,所以他要先说话。“罪臣知罪,愿答应燕小姐的要求作为补偿,请问燕小姐有何要求?”裴三公子很是诚恳的说。老王爷望了望坐着的燕初晴,目带鼓励。燕小姐跪下来轻语说:“皇上既赐婚初晴与裴三公子,自是一女不侍二夫,请皇上降旨完婚。”卫兰开始嘤嘤的哭,裴三公子慌了神说:“罪臣与卫兰私定终身,已经结发,怎可委屈了燕小姐再嫁入裴府?”小豆跪着很不舒服,就推了推旁边的世子悄悄问:“你拽着我跪下做什么?我又无所求。”“我有所求呀,你陪我跪着就对了。”世子一脸正经地说。“哦?那世子可有话要说?”老王爷转了话题。“臣同意燕小姐的话,一女不该侍二夫。”“嗯,李小姐可有话要讲?”老王爷又问。“小女卫兰与裴三公子就算有罪,但孩子是无罪的,请燕小姐看在未出世孩子的份上放过我们,另择良缘吧。”卫兰果然是个有心计的,请求中带着拒绝。老王爷看了看跪着的小豆、又看看坐着的小九,心想:这两小妖孽,我该问什么呀?“老臣有话要说......”终于有了其他声音,说话的是李老尚书:“既然燕家小姐是赐婚,何不同老臣的孙女卫兰一同嫁入裴家,不分大小?”内阁学士燕老先生可不愿意了,说:“你家孙女卫兰不知检点,我家孙女初晴岂可与她不分大小,笑话!”“哼!”“哼!”两位老臣甩袖怒目相视。场面一下僵住了,皇上扶头看着,就是不说话。
“初晴知道作为一位好妻子的标准,首先是要遵从四徳即妇德、妇言、妇容、妇功。既要嫁入裴府为正妻,请问李小姐能遵守几德呢?”燕小姐依旧是轻言轻语的。
卫兰不知她为何这样问,马上回了句:“当然是四徳都能遵守了。”
“那么初晴问李小姐,裴小姐为何代你去嫁世子?”
“这......当然是她自愿为兄分忧去的。”卫兰回的有点心虚。
“初晴却听闻是李小姐欺她年纪小,让裴三公子半哄半骗去的,所以李小姐你的妇言何在呀?”
“你......我......”卫兰语塞
“初晴还听闻,裴小姐在云南王府过得很不好呢,本该是裴府父疼母爱的娇贵女却代你去受过,请问你的妇德何在呀?。”
“是她自己不得夫婿的心,怎么能怪我?”卫兰强词着说。
“卫兰,住嘴,是我们对不住小豆。”裴三公子很是羞愧的说道。昨晚在李尚书府,黄鹂已经把小豆在云南王府的遭遇,都如实的讲给他们听了。小九当时就怒了,一个酒杯就砸过来,裴三公子的额头上现在还有血痂呢。
小豆非常郁闷,怎么绕来绕去绕到我这来了?世子拉着她手,示意她接着听下去。
“那么初晴想知道,还未入裴家门就开始算计夫家亲人,无德无言你如何能配当正妻呢?”燕小姐寸步不让。
这话听的裴侍郎和裴三公子很是心痛。
“就是呀,老夫问你李老尚书,你家卫兰那点配和我家初晴平起平坐?”燕老先生有点微微得意。“哼!”李老尚书依旧一挥袖子,却无言以对。
皇上终于开口了:“两位老爱卿呀,朕既赐婚燕家小姐,李家小姐又有失仪之处,于情于理都是不能平起平坐、不分大小的。燕家小姐为正室,李家小姐为侧室吧,谁还有异议?”除了卫兰的哭声渐大点,李老尚书和燕老先生都没再讲话。
“臣有异议......”世子跪直了身子,顺便扶了扶已经成跪坐姿势的小豆。“卫兰小姐本是赐婚与臣的正妻,现在给裴三公子做了侧室,故臣请皇上给予体恤。”小九一听这话不妙,也坐直了身子。“嗯,云南世子,你有何要求呢?”皇上扶额问道。“裴家小姐小豆代嫁与臣,家父家母甚是喜欢,给予她的宽容和爱护比本家大嫂有过之而无不及。此次来京时,家父特意修书一封:叩请皇上赐婚裴氏之女与子辰。”说完双手承上书信,宦官接了过去呈给皇上。
“儿臣有异议,儿臣听闻,咱家小豆在云南王府很是受世子的虐待,岂可将咱家小豆再送入狼口?”小九跪下来语带哀伤。
“臣有罪,不敢隐瞒,臣甘愿领受更多责罚,以消小豆之气。臣不知小豆真实岁数,以为是婚书上写的十八岁,故对她要求过于严厉,不过是希望她能早日有女主子的样子,为家母、为臣分忧。”世子很诚笃的说。
“儿臣听闻世子曾亲手责罚咱家小豆,以至她差点死去。如此狠心,岂能一句‘不知’就结了?且咱家小豆并未与世子行过正婚大礼,也未有过夫妻之实。代嫁之事,不过是因她年纪尚轻被人利用,而非出自本愿。所以她不该再与世子有牵连。”小九眼圈微红、语气轻颤。
“臣也奏请皇上,不要给小女赐婚,臣惟愿小女能多在身边两年,承欢膝下。”裴侍郎俯首躬身而出。
世子望着小豆,悲伤中带着笑意:“抱歉啊,小豆,我是真心喜欢你,所以不能把你让给别人,我可以等你,但我决不会放手。”说完,托起小豆的右手、褪了褪衣袖,低头狠狠的咬了下去,有鲜红涌出,就一口一口吮咽下去。小豆痛的惊呼,想把手抽出来。裴三公子离得近,赶紧伸手去拉小豆的手臂。小九怒喝一声:“你果然狠!”起身就要扑过来,被一直站在后面的燕池紧紧抱住,动弹不得喊了一句:“男人之间的事,你欺负一介女子算什么?”世子这才松了口。小豆看着手腕上,还在冒着血珠的深深牙印,流着两行泪呆住了。
“皇上,现在小豆身上已经有了臣的印记,岂能再嫁他人为妇?臣愿意遣散妾室,一生只娶她一位妻子,生死相依、不离不弃,请皇上成全。”然后深深的叩首下去。皇上看的心惊肉跳,扶了扶额头、摆摆手说:“罢了,罢了,虽然小豆自小就是朕默认的九儿媳,但如今卖给云南王个面子,朕就将她赐婚与你。至于婚期,你还是和裴爱卿商议去吧。退了吧,你们都跪安吧,小九你随朕来。”
老王爷踱着一步三颤的步子,拉着裴侍郎的手,边走边说:“恭喜裴大人,生得一双好儿女,男的争女的抢,哈哈......好是热闹哈哈”
世子托着小豆的手臂,在伤处轻轻吻着,有泪悄悄滑落:从知道自己的妻子是代嫁而来的小豆时,就一直在想,自己凭什么能争过小九;小九是堂堂皇子给的是柔情呵护,自己是外姓王的世子给的是辣手惩处;但是他知道自己的心,心里早就住满了‘卫兰’,不舍放手、不想放手、不能放手、也不愿放手,只想把她留在身边;哪怕不择手段、费尽心机。“小豆,你的左右手臂都有我的印记了,对你,我此生不渝,你要信我......不要再离开我了。”世子轻拭着小豆的泪痕,很专注的说。小豆奇怪的看着他落泪:“你也会哭?”凑脸过去,用舌尖划了下他流下的泪珠说:“嗯?竟然和我的一样,也是咸的呢。”世子顺势把她搂在胸前。小豆听着他的心跳说:“我知道你说的‘一女不侍二夫’是说给我听的,我知道你故意咬我是做给小九看的.....但我不想以后被你欺负了......”世子轻笑一下,打断她的话,摇摇头、附耳说:“我给你欺负,你想怎么欺负都行......只要你能想到的,都算......但你要留在我身边才可以‘报仇’呀。”
世子没有提起回云南、回王府,而是乘了马车,带着小豆四处寻山问水、牵手吊古寻幽、并肩觅美食、品佳酿。只是在心里一直盘算着:先陪着你游玩,只要你说了累,嗯~我就会把你圈进王府......生儿育女,再出来不得......
京城内的消息
虽离京城越来越远,但消息还是断断续续的传到了小豆耳朵里:‘狠角色’燕初晴果然狠,嫁入裴府后,不仅压制住了已产子的卫兰;还把裴三公子管教的一心走了仕途;在为人处事上,更是深得裴侍郎和裴夫人的欢心......
只是温和的李铭暄一直处在噩梦中,小九每次见到他目光都飘飘闪闪的。有次旧时同窗在一起喝酒时,小九醉了,抱着铭暄的手不放说:“咱家小豆走了,你来抵债吧......”
后记
回到云南不久,小豆发现自己的身体有了某些变化。老中医把了把脉,含笑道喜:“恭喜世子,夫人有喜了。”小豆惊奇的看着自己的肚子一天天发生着变化,无奈而又欣喜。世子减少了外出的次数,尽量的陪着她:不愿意接管内务,府里有管家呢;不愿意接管帐本,有大嫂和子南呢;不愿意参加外事活动,有梅香和碧玉呢......已经送出府,在家族的庵堂里带发修行呢;不愿意就不愿意吧,自己去就是了。就这样哄着、顺着、安慰着,终于等到了小豆生产的时候。可是天意弄人?小豆由于产力弱,又因是头胎过度恐惧而难产。当世子抱着小小的儿子,看着一息奄奄的小豆,两行清冷的泪潸然而下,冷的心都凉了:“小豆,为什么留不住你呢?为何要来云南招惹我呢?为何让我对你动了情,你却要狠心离开呢?费了心力才把你带回云南,不曾再欺负过你,你怎么还是要走呢?留不住始终留不住吗?”
第五世:元昊世子;白一小豆;清欢裴三公子;小蓝 九皇子;结局 白一收集了元昊的第五颗泪
对于这世的结局,元昊虽不满意,但也没再去找司命星君的麻烦。因为他明白了:凡间所有相,皆是虚妄;一切所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只要现实中的白一、在自己身边的白一,好好的就行。只是那苍溪......到底是喜欢青秋还是白一?白一为他伤了这样久的心,又因他到了凡界......他们三个......我们四个之间有些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