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恶魔（1 / 1）
“你知道么，我不觉得叶椛城像你认为的那样喜欢你。”在我的意识消弭殆尽之前，颜若忆突然说。
“你有什么权利……这么认为……”我觉得我几乎没力气说话了，因为我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就已经虚脱了。更别提我快要死了。
“因为你是幽冥投递啊，她当然要对你尊敬啊。”颜若忆笑笑，“她对你好可不代表她就喜欢你。”
幽冥投递是什么？究竟是什么？我觉得我快要疯了。我第几次听到这个词了？几乎每天都能听到吧？
既然问叶椛城问不出来，那我也必须求助于眼前的颜若忆了。只是我刚想问出口，黑暗就渐渐吞没了我……
我想我过不了多久就会复活吧，那没什么可担心的。唯一不明白的是颜若忆为什么要杀我。因为死了也会复活，我对颜若忆没有任何仇恨的感觉。
我的灵魂仿佛坠入虚空之中。
我似乎看到淋漓的鲜血浸透了我的白色衣衫。我看到颜若忆把我拖进墓穴中，盖上石棺的棺盖。但这怎么可能呢？我已经死了……不是吗？怎么还能看到世界里的景象？
意识彻底归于混沌。
良久才模模糊糊地听到外界的喧嚣。一个熟悉至极的女声激动地和另一个人争执着。我想不起来那是谁了，然后刹那间，我惊觉自己也想不起来自己是谁。就在这个关头，我隐隐约约看到了一点光。
“为什么要杀他？”
“你不能留他在这里……你明明知道他的身份。”
“每个来到这里的人都是因为别人的过失，他们都没有错。为什么要诛灭无辜的人们？这就是你们所谓的仁慈？你们所谓的自由？别忘了……咱们大家之所以在这座城市中囚禁终生不能出去……难道不是因为‘他’的存在吗？”
另一个人似乎是噎了一下。半晌都没有听到她再说什么。大约是斟酌了许久，才又复听到她的声音。
“你明明什么都知道的对不对？为什么留我们所有人在这个痛苦的轮回中无法自拔，却连知道真相的权利都没有？”
“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的。我生气的原因只是因为你不讲原则地就乱杀人——”那个人突然顿了顿，然后只是垂下了眼帘。“被杀一次，就会减少你的灵魂寿命啊。”
我突然感觉光迎面而来。努力睁开眼睛，我看清了眼前的景象。崎原路5号，我的公寓。我想起来了，我是楚祈霄。正在谈话的两个女孩是叶椛城和颜若忆。
光有些刺眼。适应了三十多秒才缓过神来。
我记不太清楚梦里的场景了。经常是这样的，明明在梦里觉得惊心动魄、精彩无比的情节，等醒来时却转瞬即忘。
很多年前，我妹妹曾经告诉我的，梦境是另一个真实的世界，为了保护那个世界，他们选择让原本不属于那里的你遗忘一切。
我当时嗤之以鼻，现在想想，也许她是对的。
“楚祈霄……你醒咯？”颜若忆偏着头看着我，已经换上了黑色的风衣。想来她刚才也只是穿一副很少女风的装扮引我入局。我转头不看她。
“为了证明你的身份嘛，不得不杀你。再说杀了你，你不也能复活么？”
蓦地，我突然想起来刚才我迷迷糊糊时叶椛城说的话。灵魂寿命……听起来就像这个灵魂能在世间滞留的时间？
那么这样的话……
只有叶椛城一个人知道吗？要不然为什么其他人都乐此不疲地玩着刺杀游戏？越来越奇怪了。叶椛城像是个幕后黑手。
我暗暗疑心。胸前依然挂着那个十字架吊坠。极暗的冷色，近似古铜色，四个娟秀的汉字反射着微光。
我卧于榻上，背对着窗户。阳光向我的背后洒下，笼罩着我的全身，温暖的感觉蔓延全身。我想翻身去面朝太阳，但是一只冰冷得可怕的手握住了我的胳膊。
“不要直视太阳……至少今天都不要。”她低声说。因为背对着她，我看不到她的表情，但是我想她一定带有恐慌的表情，从她的语气里我能听出来。
“为什么……”
我从未听过叶椛城用这种连她自己都无法确认是否安全的恐惧语调说话，但也不敢多问，只能吞回了后半截话，然后闭上了眼睛。
“今日的太阳不对劲，因为你的幽冥血脉被发挥到极致，所以如果你回头，就会变成石像。”她低低地说。“自求多福。”
“我知道了。”然后便是长久的沉默。
我等待在那里，日光越来越毒辣，然而我都不敢动一下，直到暮色覆盖了天际，然后黑夜落下帷幕，我才敢转过身来。
自从幼时开始我便对“好奇的代价”一类的故事极其厌烦和恐惧。说只能打开一个箱子，可主人公偏偏把第二个也打开，最后一无所有；告诫不能去的房间，主人公为了好奇心推开了门，还是会一无所有……告诫主人公做的事情，全部都违背了当初的诺言。所以就算是付出惨痛的代价，主人公似乎也并没有多么值得怜悯。
我厌恶这种宿命早就被定好的故事……无论前面再美再好，最后主人公都会永堕地狱或者前面得到的所有都失去。所以我决定绝不违抗她的话。
她就是我眼中漫天辰星中最明亮的一颗。我希望她也如此看我。
我坐了起来。桌上摊开着叶椛城的笔记本。最上面的几个大字让我突然就移不开目光。
“幽冥投递”。
我想，我要知道真相了。
字迹极其清秀曼妙，但我的关注点并不在字迹的整洁上。也对，换了别人也不可能关注字迹是否整洁这种无关紧要的小细节。
“穿梭在幽冥与人间的邮递员，灵魂寄存于地狱的最深处。他们的躯体封存于冰柩之中，只是灵魂在人为构造的空间里轮回。幽冥投递是唯一一种能将信件从人间带到幽冥之中的邮递员，他们自担任这份工作以来就签订了恶魔的契约……”
灵魂在地狱的最深处……幽冥与人间的邮递员？我头痛欲裂，脑海中闪过几个陌生至极但又似曾相识的画面。血迹，布娃娃精美的脸，凄迷的月光，锋利的刀。
为什么……我会牵扯到这些古怪的东西？
我颤抖着翻开下一页，而上面的内容更让我惊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