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第十一章(1 / 1)
“你对男女之事了解多少?”
万虎淡淡地说:“很多很多。”
“那你觉得在什么情况下,有个绝色美人在你面前,你却不会碰她?”
“她不肯的情况下。”
“......你还真是个老实人。”浅树挨了三板子,清醒多了。他知道二小姐美貌,但没想到会这般美貌。自己从前是个下人,现在是个连命都保不了的人,没有权势,没有样貌,如何入得了她的眼。见到她与见不到她又有什么区别?他苦闷地低着头,要不就这样吧。
“喂喂喂!在战场上你有必要这么多愁善感么!”
突然几只箭矢从他们身旁飞过,□□身后的旗上。城下杀声震天,李自成的军队比前几日又生猛了不少,学会了用火烧城门。万虎推了一车石头来:“这车是两人推得好不好!快过来投石!”
“哦。”浅树抓了一把小石子,一颗颗往外丢。
“你喂鱼呢?”
浅树恍恍惚惚地指着白慕宁说:“总兵大人也不太对劲呢。”白慕宁站在阵前,满身烽烟,手里却把玩着一只花环手镯,手镯都枯了,稍一用力就会碎成渣。自从他升了官,五大营、神机营的人也听他调遣了。禁军作为嫡系,地位要高一点。
“是不是......跟公主起了别扭?”万虎搬起一大块石头。
“都快成亲了,迟早会和好的。以后白总兵见了自己的妻子还要下跪,晚上要等她召幸。她要是不召,就得忍着。”
“她要是天天召呢?”
“......不知道。”
浅树打起精神,扔到第三块石头的时候,突然听到城墙上一阵哗然,张千户领了一小队人朝白慕宁奔去。
难道城门失守了?他张望了几下,立刻惊得说不出话来,比见到李自成还诧异。公主正捧着一只小玉碗,娉娉婷婷地立在箭雨中。她穿着鲜艳的红裘,还带了七八个侍女。
白慕宁是她的未婚夫,也要跪拜行礼:“公主金枝玉叶,不该来这里。要是少一根头发,臣都无法谢罪。”
公主今天似乎心情不佳,一直板着脸,冷冰冰地把玉碗递给他:“我只是替王公公送一次药。”
“辛苦公主了,”白慕宁一饮而尽,将空碗转手递给张千户,“请回吧。”
“加了老参,苦的。”
“不苦。公主请回吧。”他伸展没有受伤的那支小臂,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公主提起裙角,才行了一步,又转身蹙眉道:“你为什么要这样跟我说话?”
城门随着攻城木颤动,一声一声,像巨人的心跳。万虎悄悄靠过来,低声问:“白总兵明明什么也没说呀?”
她又冷冷地说:“你对锦华姑娘,是不一样的吧?”
白慕宁嘴边还挂着笑容,眼神却已经冰透了:“她是我的私事。公主想要听好话,就应该去找个公公。”
“好啊,”公主轻快地仰起头,“我早该知道的,你心里所念所想,肯定另有其人。娶我不过是为了做总兵!”
“哦?”白总兵也轻快一笑,指着自己的剑说,“你以为我想带兵?我出生入死,还不是为了保你家的江山!”
他声音渐渐变大,突然用力一掷,把从不离身的宝剑丢了出去,划出一道银光,“砰!”落在浅树脚下。浅树踟蹰着准备弯腰,却听白慕宁厉声呵斥:“谁都不许捡!”
“既然这样......”公主颤抖地从袖中摸出一方帕子,展开之后里面还包着一方,展了三层,才露出小小一片红绸,一针一线,千丝万缕,绣着两只鸳鸯,翅膀上七彩的毛还没有绣全。她什么也没说,只是用力扯了一下,又咬了一下,见都没有撕开,突然也和他一样,用力掷了出去,帕子飞不了太远,偏偏落在白慕宁脚下。
“谁都不许捡!”公主说罢,转身快步走下城墙,不知道哭了没有。
白总兵对帕子视而不见,附身查看城门的守势,见敌军已经退去了,才长叹了一口气。
“白总兵的喜酒,我们是不是要喝不到了?可惜啊,才子佳人......”一群文官不知看了多久热闹,正对白慕宁拱手致意。
“张尚书,恕我还有公务,无法奉陪。”
张尚书四十岁年纪,穿的是兵部的补缺,看起来是个温文尔雅的读书人。浅树陪三少爷读书时,就常听沈老爷提起此人,让佳信以他为榜样。据说兵部尚书张缙彦,少年时就聪颖过人,十岁时即能作文,二十岁中举,三十岁中进士。前几日,听说他备了一车佳酿,十位美姬,准备作为礼物“招安”李自成的。
没想到现在城中竟然还存有佳酿!浅树吞了口口水,他们勉强还有粗饼吃,听说百姓早就断了粮,刚入早春,城里所有草木的嫩苗就被吃光了,生计如何维持,他真的不敢再想下去。
沈家的日子也不好过,到了三月,佳信突然来找他,递给了他一吊钱。三少爷一年来长高了不少,却有些消瘦,眼神也不像以前那么顽皮,作为家中男丁,想必越来越奔波劳碌了。
“浅树,在宫里你可有相熟的公公或嬷嬷?”
“算有吧,怎么了?”
“那就好!”佳信愁容稍展,从怀里掏了一封信出来,“这是家母口述,我代笔的信,不知道能不能转达到姐姐手上。”
这烽火乱世,二小姐收到家书,一定很高兴吧,浅树心中一阵波澜,一时忘记去接。佳信以为他不肯帮忙,又掏出一吊钱:“家中......着实拮据得很,白总兵又上奏朝廷,让在册官员捐粮捐饷,恐怕闯贼没来,我们已经饿死了。所以家父想......让姐姐帮忙打点打点,尽早离开京城,去扬州老家投奔叔伯。听说她现在很得宠,已经是沈嫔了。”
她一个弱女子,连自由都没有,怎么打点?浅树忙推开他的钱,抚着信角说:“你们要丢下她?”
“母亲常说,我们是普通人家,又是普通样貌,而她是天上的仙子,只不过借我们家投生人间,肯定有非凡的福气。”
“她在宫里,过的也不容易。”
两人沉默了一会,佳信忽然笑道:“浅树,你是不是喜欢她?”
“都是小时候的事了,”他若无其事地摇摇头,“信我会想办法送到的,你等我几天。”
这信是用红泥封的,浅树对着烛火照了很多次,也不看不到里面的字。万虎往烛上撒了几粒粉末,火忽然燃起一头高。
浅树忙后跳一步,拼命检查着信,怒道:“你干什么!”
“啊?我以为你要烧了它,准备帮你的。”
“离我远一点!”
“拆红泥,用蜡油就可以了。”
浅树摩挲着她的家书,心里思绪万千,难道我还在奢望着,有朝一日能进入她的生活?他心未定,手已经伸向了明烛,三两滴透明的蜡油温温热热地融化了红泥,用小匕首一分,就开了。
是佳信的字。说家中一切安好,只是很思念佳容。后园的花又快开了,母亲准备采一些给姐姐做香粉。只是病又重了,不知道能不能坚持到那个时候。京城告急,生活越来越艰难,父亲希望回到扬州老家,可是关隘很紧,早知道就在年前启程了。现在只能请沈嫔娘娘想想办法云云。
他读了很多遍,想起战争焦灼前的时光,觉得酒醒梦迟,恍若隔世。只是不管处境多难,他都无法割舍对二小姐的倾慕。浅树又读了很多遍,忍不住提笔,模仿佳信的字迹续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