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第七章(1 / 1)
乳娘......
“她带着一个十岁的孩子。就在西郊外......咳!”白慕宁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俊逸的脸颊都变红了。浅树听的心焦,他近日确实操劳,白天陪伴公主,夜晚处理军务,还要在朝廷勾心斗角,独自挺着,气血损耗过大。
“白大人......”
白慕宁摆摆手,继续说:“他们从西门出京,突然没了音讯。皇上担心他们落入了闯贼之手,让我救他出来。”
这个任务有些奇怪。浅树忍不住问:“为何不派兵奇袭?”却挑了他这个无用的罪人。
“因为这个孩子是朱三皇子,皇上让我救,太子让我不要救。你说我救还是不救?”白慕宁笑了一下,突然又剧烈地咳了一会,托孤般地说,“你们不要硬闯,乔装打扮下就行了。”
乔装?当即就有小丫头送来几套粗布衣服,换上以后还挺朴素。
没想到同去的还有万虎那小子。
“你犯了什么罪?”
“擅离职守,私闯宫禁。”
“你能不能让白大人省点心!”
“万虎你呢?”
“我放火烧了自己的营房。”
“你能不能让他省点心!”
他们化妆成逃难的百姓,从侧门出宫,游走在京城大街上,正值黄昏,街上比浅树想的要平静些,禁军和执金吾来回巡视,百姓面色虽然差,但是至少没有像王莽当权时那样,京城都死尸如山了。
城西小街的拐角处,那家卖糖糕的铺子还开着,大爷苍老的手捏着米饼,粉末渗进皱纹里,他孙女已经十二岁了,也出来扫摊子,耳朵上挂着两节红绳子编的蝴蝶,虽然没钱买耳环,也很漂亮。浅树心中说不出的感觉,这些年百姓的日子过的苦,不知道何时是个头。
万虎看了看天色说:“不如我们找家店吧?”
“你还投宿,以为是上京游览么?”
“不不不,天都要黑了,京城宵禁,唯独我们一群人明目张胆地走在街上,还出城,不觉得很不正常么?”
众人面面相觑:“可是谁有银子?”
万虎摸了一圈,回避了这个问题:“我们还应该找个姑娘。”
“你回娘家啊!”
“不不不,一二三四五,你见过五个精壮的大男人一起逃难的么?都是拖家带口的。”
“你这么聪明怎么不当师爷?”
“人各有志,”万虎绚烂地笑了,“我更想进神机营。”
是火器营吧,浅树叹了口气,心想你这么聪明不得把京城炸上天。
“你知道么,听说工部和神机营在某个地方藏了极厉害的火器,比弩要强百倍。”
“真的吗?”
“真的,自从燕王定都这里,没人攻得下京城,更别提皇宫了,放心吧。”
“好,那就好!”京城安稳,浅树心里忽然安定多了,这次一定要活着回去,见到二小姐。
留香小筑的红灯竟然还亮着,门口不似当年繁华,但也有衣着光鲜的恩客进进出出。两三位浓艳的姑娘站在一起聊天,看见他们也只是痴痴的笑,没有招揽的意思。
万虎看了好几眼,说:“这些就是官妓了,都是读过书的女孩。若不是家人获罪,她们都会嫁给门当户对的读书人,再生一群读书人。”
浅树听他这样说,忍不住看了一圈,她们不过二十多岁,身姿都有些拘谨地弯着。其他人走到这里好像也有些走不动了。万虎取出半吊钱,丢给其中一位丰满些的女孩:“我们就去喝一杯。就半个时辰。”
女孩额头插着腊梅,目光在浅树身上停了一会,淡然地说:“钱恐怕只够一个人喝半杯的。”
这么贵么?浅树尴尬地说:“你们去,我等在外面。”
女孩低头笑了:“逗你们的,这钱够一人两位姑娘了,快进来吧。”
插着腊梅的女孩一直陪着浅树,带他进了单独的房间。床铺有些污渍,很久没换了,桌上都是残酒和菜渣。浅树看到这处处都铺着红色的布,想起二小姐出嫁那天的情景,不禁扣着陈年的蜡油。
女孩笑着说:“公子第一次来?”
“嗯。”而且第一次跟女孩子离这么近。
他们对坐了一会,浅树突然红着脸说:“其实有件事,我一直想知道。”
“什么呢?”
“怎么取悦一个女子。”
腊梅姑娘笑起来,她的眼睛弯弯的:“都是我们取悦男人,公子真有趣。”
一时无语。浅树突然把手放在她腿上,暖暖软软的,尽力镇定地说:“怎么能让她高兴?”
“这个......”女孩弯弯的眼睛忽然调皮起来,她拉着浅树的手往上,“那你就得找到这里。”
这个女孩满足了他的很多好奇,也教了他一些事。二小姐沐浴那日,他要是上楼了,可以做这么多。只是眼前这个女孩被很多男人占有过,浅树心里是有些别扭的。他红着脸说:“我并不想做其他的。”
女孩笑容不减,淡淡地说:“我明白的。”她低下头:“这个呢?”
浅树想再解释两句,却听万虎已经在拍门了。女孩裹好衣服,送他出去,又笑嘻嘻地和其他人聊起天来,不再看他一眼。
,......万虎笑嘻嘻地看他,好像看穿了他的心思似的。他们到西城门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晚了,浅树用锦衣卫的身份骗了守卫,五人从城墙上吊出去,正落在城外的冰水中。
“哎!”万虎拧着衣服,“你说我们几个,瘦的瘦,胖的胖,丑的丑,小白脸的小白脸。”
浅树补充道:“疯的疯。”
“白大人我了解得很,他想做什么事,一定会前后计划周全,算无遗策,怎么会让我们几个歪瓜裂枣去。”
浅树想了一下,可能因为太子不想自己的弟弟活着吧,白慕宁慑于下一任皇帝的好恶,接受这么个左右为难的任务,只能和稀泥了。
万虎也想到了:“与其这么为难,要不......就此散了吧。”
“安静些!”浅树拍拍他的脑袋,又往西走了一段,便看到密密麻麻的火光,闯贼的营帐杂乱无章地搭在荒野中,完全看不出是军营,喝酒说笑的声音很大,还有妇人在晾衣服。
“农民起义军!看看人家,打仗跟玩一样。玩跟打仗一样。”
“什么人!”营外几位大汉迅速拔出了刀,聚拢过来。
“让你安静些!”浅树擦擦汗,“我们是......那个......逃难的流民,这是我们的智障兄弟。”
“好吧,进来吧!”
这就进来了?万虎和浅树对视了一下,还能出去吗?夜渐渐深了,营外还是很热闹,浅树他们分头寻找起来。孩子本就不多,十多岁的男孩,气度不凡的,应该很显眼才对。难道在李自成的营帐里!
闯贼的部下多数是西北人,豪爽得很,递了一大杯酒给浅树:“听说宫里富啊!鸟笼都是金子做的,好想要啊!”
“是,你还可以带回村里养鸡。”
众人纷纷赞同。
“听说美人也多呀!”
浅树看他们一个个兴奋的脸,有点发怵:“也不多吧。”
“小兄弟,宫里的东西,你想要点啥?”
我想要二小姐,我想要二小姐,我想要二小姐。“啊?”浅树愣了一下,“想要就能要吗?”
“你以为我们现在吃的穿的日的用的都是哪来的?”众人都笑他瓜,他们本来都在山里吃土,一路抢到京城,好不快活,哪像禁军有诸多规矩。
要是做了闯贼的部下,冲进宫里,直奔锦和宫,杀几个禁军和阉党,然后抓住二小姐,灌她一大壶酒,扒掉她的衣衫......她就是我的了。听着很简单,如果当初他这样冲上绣楼,就不会有后来的这么多波折。
可是这与鞑子有什么区别?
“喂!中邪了么!”浅树头脑发胀,迷糊中见万虎兴高采烈地跑回来,扇了他一巴掌道,“找到朱三皇子了!小朱三伪装得真好,谁也认不出来。倒是那乳娘,一看就是乳娘......”
“是么......人呢?”
“他不愿回去。”
“我也有点不愿回去了......”
万虎狠拍了几下他的脸:“说什么胡话呢,他说奉父皇命去南方找郑将军。自有人暗中护卫,让我们回去复命。”
浅树回望了一眼,闯贼的灯火一直蔓延到西山脚下,看不到头,大概有十五万吧。周围还有源源不断的穷人来投奔他。禁军有多少?号称五千。驻防京师的还有五大营,神机营等,平日勾心斗角,像一盘散沙,不知道能不能使。
原本安定的心又不安起来,朱三或许是对的,去南方活到老,回皇宫死得早。
几天后的一个夜晚,李自成的营火又扩大了数倍,浅树陪白慕宁巡视宫墙时,终于忍不住忧心忡忡地问道:“指挥使,京城真的......守得住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