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清醒与伪装（1 / 1）
时近晌午，原本瞿诗琴是打算留我们一顿午饭的，但是我心中偷偷挂念着杜瑜珉的情况，最终还是推脱了她的好意提前回府。
“下次一定留下来吃饭啊，我的厨子又寻摸了一个新菜色，不尝一尝绝对是大损失。”她信誓旦旦的为自家厨子打保证。
“那要是我觉得不好吃怎么办？”我故意逗她。
“切，不可能。”她凑到我耳边小声的说：“如果真的不好吃，我就赔给你一顿亲手做的饭行吧，幽篁长公主亲手下厨啊，怎么都是你赚到了。”
“虽然你的厨艺也不敢恭维……”没等她瞪眼，我飞快转了口风：“有机会品尝长公主的料理真是栾华前世修来的福气。”
“这还差不多。”瞿诗琴满意的点点头。
对于她似乎乐在其中的样子我略感惊讶，要知道她当初学着下厨是为了杜瑜珉，不过到头来试作品却几乎全进了我的肚子，杜瑜珉是一口都没吃过，她为此还抱怨过好几次。没想到如今瞿诗琴不在乎杜瑜珉了，那种心情也就一下子消失的干干净净，至少到她成婚的那天之前，这项技能反倒像是为我准备的了。
王绒玥就在边上，瞿诗琴不好太过放肆，端着架子送别我们两个。不过最后行礼转身离开之前，我从余光中看到她偷偷的做了个口型。
[一定要再来啊！]
我忍不住一笑。
事后想来，在认识的两年时间中，瞿诗琴从没有过这样心心念念的嘱咐我下次早点进宫。或许今天她内心的某处也有些着这样玄妙的预感吧，预感到这将是我们最后一次的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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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回到杜府，先是下人上前报告说杜瑜珉依旧处于昏睡之中。
王绒玥点头表示知道了，面上露出一点担忧来，侧头问我：“妹妹，我们先去夫君房中看一看吧，说不定见到妹妹来了夫君就能清醒了。”
看到这样贤惠慈爱的杜府夫人，下人们一个个那是感动的热泪盈眶啊，我也热泪盈眶——怪不得排挤了她两年都没有成功，最后反而把自己给排挤出去了，理由太充分：心思不纯至少人家会做人不是，又心思不纯又肆意妄为鬼才会喜欢你。
只是没办法，事到如今还想做什么挽回形象也是徒劳，再说了，这些子下人不喜欢又怎么样了，没人敢真的怠慢我不是（别自欺欺人了）。
走在王绒玥前头到了杜瑜珉房中，和她两个人一起在外间吃了顿无言的午餐。随后，王绒玥说话前我先发制人堵住了她，表示我想单独和杜瑜珉再多相处一会儿。
见状她深深看了我一眼但没有反对，而是安静的退了出去，还贴心的嘱咐了外面的人别来打扰我们。
说虽如此，不过事实上我从小到大就没有干过服侍人的活计。以前杜瑜珉要是有点什么小毛小病的，就算我想来看他也会马上被他赶回去唯恐过病气，哪有如今这样每分钟都陪在病人身边的经历。还好他只是单纯的昏睡而已，看上去和平日里累着的情况差不多，不然光靠我来照顾恐怕只会小病变大病、大病变重病了吧。
约莫过了一个多时辰的样子，我迷迷糊糊的有些犯困了，趴在床边依着杜瑜珉打着盹。
唔…怎么好像有点热……
处于迟缓状态中的我，慢了一拍才感觉到身边人的体温有所上升，并且呼吸也微微加快了起来。以前听说熟睡中的人会呼吸变慢，那么这就是杜瑜珉快要醒来的表现吗？
我内心有些许激动，起身刚打算叫下人来找御医，一个想法却突然窜进了闹钟让我不由愣住了。
——或许。或许这就是上天给我准备的时间，如果错失了这个机会，我心中的那些话还会有说出口的一天吗？
“你、到荣华街帮我买一盒迎春阁的桂花糕。”
“你、去厨房让厨子煲人参汤，记得要一刻不停的盯着。”
“你、……”
还说要叫人，最后却把所有人都找借口派了出去，远远撵离了这个院子。或许平日里的任性在这时也起到了作用吧，至少没人会觉得“小姐”的行为有什么不正常，因为小姐她平时不都是这么不正常的嘛。
踱回床边，这偌大的院子里暂时已经没有动静了，不管我说什么都不会有人听见。这样很好，至少杜瑜珉很在乎他在别人口中的风评，万一传出兄妹乱伦的消息来恐怕会给他造成巨大的打击。
我在他身边坐下，低头看着那熟悉的眉眼，心中不知是个什么滋味。
爱意、恨意、渴望、疲倦，所有感情交织在一起，最后剩下的似乎就只有淡淡的麻木了。
“杜瑜珉。”好久没有叫过他的名字了，身为一个妹妹直呼哥哥的全名应该是很没有礼貌的一种行为吧。不过我其实就是想让他生气而已，但是他却并未因此而发过火，这么想来我还真是一个做什么事都不成功的人啊。
“我们相依为命这么久，我觉得我应该是很了解你了，那你呢，你了解我、了解‘杜栾华’吗？”我明知道他没有睁开眼睛，却歪了歪脑袋看他：“很多时候我觉得自己真的只差用语言表达出来了，你却一点反应都没有呢，为什么一个人可以装傻装到这个份上呢。”
“你看，瞿诗琴和王绒玥，没等我说她们就已经知道了，你对我的了解难道还不如她们两个深？真的是这样的话，估计我会难受的想要跳河自尽了。”我试图笑着说出这句话，不过声音却不知不觉带上了哭腔。
“对了，单恋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你有经历过吗？要是那种不能实现的、绝望的单恋，有的时候我真的是嫉妒的不得了，甚至恨不得取了王绒玥的面皮自己改名换姓上演‘画皮’呢。嘿嘿，是不是有点吓人？不过就是想想啦，王绒玥其实还是个很好的人，如果不是在这种情形下认识的话，说不定我们也是有可能和平共处的。”
“本来留在潼楼那里是想帮你解决掉这个麻烦，但是好像光靠我一个人还是不行，哥哥只能自己想想解决方案了，万一真的被杀掉了也没办法吧。”
“不过我在潼楼那边还遇见了一个和我的处境类似的人来着。唔，或许说是在潼楼遇见的不太确切，之前几个月在府上我就和他见过面了。你应该没有想到过，竟然经常会有人溜进府里来和你的妹妹‘私会’什么的。但是没有想到也是正常的，因为你完全就不关心你的妹妹，根本不知道她每天都在做点什么事，当然不会想到了是不是？”
“算了，不说这个，感觉好像在讽刺你一样，我可没有这个意思啊。”我不好意思的笑笑：“那天在阁楼上看见丘和锦明祁锦相拥的画面，我就想到了你和王绒玥。但是其实你和王绒玥之间并不是他们的那种感情吧，说到底我甚至都不是输给了真爱，比起元染锦的处境还要再悲惨一些，真是没有脸去见他了呢。”
“这么看来，你不愿意接受我应该是最正常的选择，我这个人实在是没什么优点、最常做的事情就是给别人添麻烦，照理说你干脆早点把我嫁出去不是挺好，还能给府上省点钱不是。”这是我最后的任性了，哪怕是伤人的话，也让我全部都说出来吧：“杜瑜珉，你真是个卑鄙的家伙，给了我希望，却不给我实现这个希望的任何机会，如果有下辈子的话我绝不要再当你的妹妹了。”
如果不是兄妹的话，如果不是兄妹的话……
“杜瑜珉、哥哥。”
“你知道的吧，虽然你知道的，但是我还是想说，还是想从我的嘴里亲口说给你听——我喜欢你，我希望你知道我的心意。”
“以前我还会留有那些幼稚的幻想，以为我们有可能会永远两个人幸福的生活在一起，那样的话是以兄妹还是什么别的名义根本就无所谓了。但是现在的我已经不会再做这种奢侈的梦了，毕竟，我们之间本来就是没有可能的啊。”
“我会离开这里，到一个远离你的视线、但又能知道你消息的地方远远的看着你。这样的生活对我而言或许才是最幸福的生活吧，可惜我足足花了几年时间才领悟到这一点，实在是脑袋太笨了，简直到了我自己都忍不住要讨厌自己的程度。”
我用手指碰了碰自己的嘴唇，又用手指碰了碰他的。
咸咸的滋味沾到了他的唇上，或许他过一会儿就能尝到我的气息了。想到这里，我的心情居然轻快了一些。
这样，我们就算交换过一个吻了吧。
“以后我们就只是兄妹了，这样是不是哥哥你想要的结局呢？不管是不是，事情都已经没办法再更改了，哥哥知道我是个很任性的人嘛，怎么会听别人的劝是不是。”我的嘴角轻轻扬起，与之相对的，某种饱含着情感的液体却从他的眼角慢慢滑落。
“今天的天气还真的是很热啊，即使房间里放了冰盆也会出汗。哥哥，我来帮你把脸上的汗擦干净吧，不然肯定要不舒服的。”我用手帕轻轻擦去他的泪痕：“这个结局既是我的选择也是你的选择，不要难过，不然就是背叛了自己。”
“爱这种东西，谁又能说的准呢，唯独已经经历过的时光是没法改变的，所以如今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的吧。”
“至少对于我而言，有了这么多年的回忆已经够了。”
“——对于支撑着我过完今后寂寞的人生，已经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