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第三十六章(1 / 1)
天高月小。
大门外,绮月爱深鞠躬,“谢谢上野桑。我今天,非常高兴。或许说出来有点难为情,但能和上野桑认识,是我绮月爱这一生最大的荣幸。”
我忙客套。目送她远离,垂下眼帘,“野酱,今晚我要外出,可能不回来。麻烦看家。”
野酱吃惊,“为什么?主人的禁令……”
——这种时候哪儿管得了什么禁令?
把自己关进房间,换上不起眼的深色衣服,我闭目凝神。
不好!绮月爱的灵压往黑棱门移动,看样子是要出瀞灵廷,再不赶紧大门就要关了!
一阵风刮出黑棱门,身后飘来断藏丸疑惑的声音,“上野……前副队长?”
停留在流魂街北一区某房顶,我继续凝神,费了好一番工夫才探测到绮月爱奄奄一息的灵压——这么快!
大惊失色的我忙瞬过去。
风刮得脸生疼,落在山顶一间破旧的小木屋前,我猛推开门,触目惊心的大滩血迹赫然映入眼帘,还在不停扩散。血泊中央,面色苍白的绮月爱已不省人事。
竟然割破了自己的脖子,任鲜红的液体从颈动脉汩汩往外冒。
脑子空白了两三秒,我一步箭冲过去,为她做治愈系鬼道,顺道凝出血液补充。
锵——
掉落在侧的斩魄刀断裂,是主人的生命迹象完全消失的讯号。
不可以!
我强迫自己冷静,将她躺平,手摁住她心口,数着自己的心跳一下下摁压。
时不时做人工呼吸,确定脉搏。渐渐的,我的胳膊发酸,她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刚还在说笑的人,刚送了我一套浴袍,一起分享奢华料理的人……
爱桑,求你别死,不要死!
四周,十几名隐秘机动队队员团团瞬落。“十三番队戴罪队员上野一美!你不顾禁令私自出逃,我们奉命将你缉拿归案!”
我动作不敢停,“可不可以稍微通融,先让我救她?”
领头的大略扫一眼环境,立刻明白了状况,“不行!死活是她自己的事,瀞灵廷不承认这样的懦夫!”
“她不是懦夫!”
手上的力度不由过大,我吓一跳,正要察看,绮月爱痛苦地咳了咳。
我的心一松,又焦急起来,“爱桑!觉得怎样?还有哪儿不舒服?”
绮月爱缓过劲,抬眼发现是我,顿时笑得比哭还难看,“上野桑,为什么?”
印象中压断了她的两根肋骨,我再次施治愈系鬼道,“因为喜欢爱桑。抱歉,擅自做主,但是,活下去,总会有好事发生。不介意的话,请让我和你一起寻找。”
她怎么可能是懦夫,只是一个在某家伙的暗箱操作下,时时掣肘,处处碰壁,从而伤透心的女人。
等胸腔的伤痊愈,她心有余悸地摸自己的脖子,又摸摸跳动的心脏,破涕为笑,“嗯。谢谢,上野桑。”
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我擦去满脸的泪,发现背已汗湿。
不管怎样,能救活就好,肯活着就好。
乖乖任隐秘机动队队员给我拷上可以压制灵力的枷锁,领头的道:“五番队的绮月三席,你身为席官,竟然做出此等懦弱之事,我会照实上报。”示意下属带我离开。
我挣扎着留在原地,“爱桑,斩魄刀可以拜托十二番队的涅队长修复,记得预备一份上好的点心,再多说点软话,他不会为难你的。”
交代完毕,安心地跟他们走。
风呼呼在耳边吹,我的步伐轻快不少。
领头的看向我,“上野很重视同伴?”
“嘛,嘛。”我挂起职业微笑,“刚才的事,非常感谢。”
他一噎,冷漠地转开头,“我什么特别的也没做,只是公事公办。”
却给了我充足的时间来救人和交流感情。
“嗯。”我窃笑,不再说话。
隐秘机动队,并不似外表看起来的那般不通情理。
对碎蜂和大前田希千代,又要另眼相看了。
二番队牢房,大前田希千代睡眼朦胧地擦去眼角的泪花,一副受不了的口气,“上——野,怎么总是你?”
我歉意干笑,“大前田副队长,又见面了。”
任他软磨硬泡,我只一口咬定自己被关在家里太闷,偷偷溜出去透气。
他不耐烦地点桌子,“既然是透气,为什么要释放治愈系鬼道?五番队的绮月三席又是怎么回事?”
“对不起。”
他正想发作,一名隐秘机动队队员瞬入牢房,凑近他的耳朵如是如是,他点点头,“知道。辛苦了。”
“哈!”队员不见踪影。
大前田希千代无奈地转向我,“蓝染队长已经将绮月三席的事上报了一番队和中央四十六室。上野,不合作只会把简单复杂化,还让身边的人跟着受累。”
我当然知道。“抱歉。”
他呲呲牙,“浪费时间。晚安!”抓起空白的供词簿离开,嘟囔道:“困死了……”
牢房外飘来他远去的呵欠声。
对不起,大前田,辛苦你了。
一室烛火。
狱卒端来一盘温水和香胰毛巾,让我洗去脸上和爪子上的血渍。
——待遇这么好?
现在的我已经不是副队长了吧。
卸下负重,做完训练,已过3点。
我摊开被褥睡下。
这次的心态比前两次好太多,就是不知道绮月爱的后续如何,而且,恐怕又要给队长添麻烦了。
翻来覆去间,空气出现异动,我一怔,打个响指穿戴整齐,端正跪好。
果然,姓蓝染名惣右介的水雾版映入眼帘,“上野君和监狱很有缘。”
我恭顺垂眸,“让蓝染大人见笑。”
“上野君的私事,我没兴趣,只要不影响大局,怎样都可以。”他自顾自地盘腿坐在坐垫上,自在得像在自己家。
“嗨!”你这领导还真是豁达又明事理。
“这次要感谢你。”他托起一侧下巴,唇角微微勾起嘲讽的弧度,“绮月三席没死成,反而更合适。”
“嗨!”好领导,好到没边。
他起身,即使是水雾版,不大的空间也立即变得压迫感十足。轻笑着将视线移在我身上,“上野君,绮月的事到此为止;以前的你干了什么,我不想追究,但从今往后,不要再自作聪明地做多余的事。”
“……嗨!”
轻蔑笑了笑,人型水雾凭空蒸发。确定异样的波动已完全消失,我冲到西南墙角的恭桶前,打开盖呕不停。
已经很久没有如此剧烈的生理反应了。
这个世界没有谁喜欢悲伤,更没有谁真的想要结束自己的生命。
到底绝望到了什么程度,才狠得下心在自己的脖子上划刀子。
我承认救绮月爱很大程度上是出自私心。
同病相怜的缘故吧,我把她看成了另一个自己,比任何人都希望她能够好好活着。
陪我活着。
可我和她的喜怒哀乐,我们的一举一动,全在那家伙的算计中。
说不出的恶心。
清晨的阳光刺破黎明,却刺不破如此阴暗的旮旯。
一个温润的灵压在狱卒的带领下越走越近,缩在被褥里的我不由仰头。
“早安,上野君。”
“队长!”
栏杆外,狱卒打开门,我一骨碌爬起冲出去,紧紧搂着浮竹十四郎,泪簌簌直落也不管,只贪婪吸取他的体温和好闻的清茶味。
还有他,暂时值得依赖,我还有他。
以前,从不知道自己原来是如此软弱的人,再痛再累也强迫自己一声不吭地忍耐。
现在却一看到他,刻意构筑的坚硬外壳就溃不成形。
狱卒有点委屈,或许是因为我的反应太过,好像受了什么虐待似的。
“抱歉。”浮竹十四郎温润笑笑,抬手想为我拭泪,却被我苍白憔悴的脸色吓到,“上野君一夜没睡?走,送你回去休息。”
正要拉开我,我急了,搂得更紧,死活不愿松手。
“上野君,冷静,要回去了。”他安抚地揉我后颈。
一下又一下,非常舒缓的力道。
身体渐渐回暖,我总算回神,尴尬地立正站好,“对不起。”
还有第三个人在场,我的智商和行动竟退化至此。
狱卒装眼盲,转开视线。
·
绮月爱被降为普通队士。
中央四十六室原打算将她永久除籍,经过蓝染惣右介的周旋,保留了她的名额,只是很不幸被剥夺了席官的资格,且永远不能再担任任何职位。
我则罚俸和禁足再追加三年。
当然不应罚得如此之重,但我和绮月爱的抱团行为明显犯了他们的大忌。
以上是浮竹十四郎告诉我的,当然他本人的话更委婉含蓄。
我不再像连体婴一样地黏他,却固执地抓着他的手不放。
他并不介意,只回握住我的。
在各色目光中,我和他离开牢房,走出二番队队舍,走在瀞灵廷街道上,最终站在我家门前。
我的眼神有些黯淡,“因为我的缘故,委屈了爱桑,还给大家添了麻烦。”
“上野君总是把有的没的责任往自己身上揽。”浮竹十四郎收紧握住我的手,“你可以尽管依赖我,任何事都可以找我商量,任何时候都行。”
和平时无异的温和语调,尾音却隐隐有些发颤,手心也微微冒汗。
队长莫非,担心我也走上那条路?
嘛,捱到快撑不住的时候,我确实不止一次地想过解脱,但最终还是选择了咬牙硬撑。
因为背负着无论如何也放不下的责任。
而且只要想起他,就渐渐产生积极面对的勇气。
我到底多幸运,才能拥有这样的幸福。
“队长,请放心。”我捧起他的半边脸,清晨的阳光下,他微翘的睫毛折射着细细柔和的金光。干涸的眼再次酸胀,我拼命压住泪意,“无论如何,我会为你活下去。”
浮竹十四郎微怔,一把将我揽入怀里,“嗯。约好了,上野君。”
“约好了,队长。”
一颗心渐渐安定,自己,真的十分幸运。
我不能光顾自己,享受别人的付出而不为别人着想。
稍微推开他,我抬眸迎上他的视线,“现在队里应该很忙,队长不必在意我,回去工作吧。等归队,一定好好为你分忧。”
“嗯。”他微讶,突而欣慰笑了,掏出一件东西递给我,“上野君上次落下的。”
我定睛一看,泪水迅速模糊视线。
将凝出的新羽织装袋还回去的时候,我也顺道将它放进袋子里。
现在却再次出现在眼前。
貌似,我什么也做不好,还总给别人添麻烦。即便如此,也认可我这个副队长吗。
握紧去而复返的副队长袖章,我泣不成声。
队长,为什么如此相信我,我到底该如何回报这份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