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一梦8(1 / 1)
季瑶还没出院,一天,突然让祁烜打电话给季穆,说她爸妈和她的电话季穆都不接。祁烜问找她干嘛,她都已经一无所有了。
季瑶哭着说:“她害死了我的孩子,而且以前她自私自利,把我们都踩在脚底下,我要她看看现在我活的有多好,我跟你多幸福。”
不过一个电话,祁烜看季瑶哭的惨,就打了,约季穆到他们之前住的房子,说想跟她好好谈谈。
他挺惊讶这样季穆还是答应他的要求。
明明他们都那样撕破脸了。
祁烜当然也不会知道,接到他的电话时,她停止了进行一半的心理治疗,起身就要走。
许一枫拦着她:“季穆,不要去,相信我,我会治好你,我们把以前的都忘了好不好?我们说好了的。”
陪在一边的云沫也拉着她:“季姐姐,你说过的,你要代替我活下去的,医生说了,你的身体再不好好调养会出大事的,你也说你想重新开始,你都吃下那种药了,你不接受辅助催眠会受不了的,他们不会心疼你的,你住院这么久,他们谁也没来看你,季姐姐,你当我不好,当我自私,你给我爸妈当女儿好不好?你不要回去,不要回去好不好?”
季穆抱着头蹲下去,好多东西在离开。
一个星期前,季穆再次接到家里要她签字把公司正式转到季瑶名下的电话后,跟许一枫说:“有没有什么可能让我忘记一切?是不是只有我死了,他们才会放心?”
许一枫慌了:“不,不是的,季穆你别乱想,你要忘了一切是不是?我可以帮你,你不要乱想。”
第二天许一枫就把他的那个医学天才的朋友找来,他的朋友很高兴有活人自愿给他的药当实验体。
云沫不知从哪里偷听到的,在看到父母日益苍老的模样,摸摸自己掉光头发的脑袋,就跪到季穆面前:“季姐姐,我知道自己活不久了,如果可以,你能不能,以后不当季穆了,你用我的身份活下去好不好?我爸妈一定会对你好的。”
云父云母愣住了,季穆摇头:“你会好的,云沫。”
“不会的,我自己有感觉的,我也不想每天再接受那么痛苦的化疗了,我只是不放心我爸妈,季姐姐,如果有你,我就放心了,你一定会孝顺他们的,季姐姐,你答应我吧。”云沫一直跪到季穆点头,云父云母泣不成声,云菁有点愤愤不平。
季穆唯一觉得对不起的是叶尹,不过她已经决定让季穆从这个世上消失,也只能瞒着叶尹。
那个药分好几次服用,季穆每次服下药后就接受许一枫的心理治疗,许一枫对她催眠后开始把云沫的记忆灌输给她。
季穆抱着头挣扎许久,还是坚定地拉开云沫的手,出了医院去和祁烜约定的地方。
到了约定地点,早就守在那的季瑶不让祁烜下车,然后祁烜看着几个蒙脸的人把季穆带走了。
他问季瑶把她带哪去,季瑶有点开心,说:“给她一点教训。”
祁烜忍不住皱眉,至少他看来,这半年多季穆没有做什么对季瑶不利的事,反倒是季瑶一直打击季穆。自己真的会喜欢这样的女人吗?失忆后的自己智商也下降了?
祁烜看着季瑶得意的脸,暗中打了电话让祁姑姑去查,祁姑姑当时有点奇怪地问:“之前的情报是你跟季穆有关的,怎么又成季瑶了?好了,我会尽快给你答复。”
季穆被带走时,有一辆车跟去了,那是祁烜第一次看到许一枫。
第二天,在医院他最后一次看到了和小二一样面容的真实季穆。
她的左脸有一道很长的刀痕,还没结痂,鲜红地可怕。
后来他不止一次地感激许一枫,不是他及时赶到,不知道她的脸上还会有多少同样的刀痕,不知道除了毁容她还会遭遇什么折磨。
此刻的季穆很平和。
季瑶和季母季父很激动,一直骂她恶毒,冷酷无情。
她看着激动的他们只是不理解,说:“都这么恨我了吗?那为什么当初要生我呢?为什么当初答应陪我一辈子呢?这样,我让你们再恨我一点吧,其实早在你们和我的合伙人勾结时我就开始搬空公司了,你们手里的股份只是废纸而已,不要难过,我的海外资产只要你们不乱花应该也够你们过一辈子了。”
果然,那三个人更恨她了,就连祁烜都觉得她聪明极了。
她没有理会他们的激动痛恨,也没有再看他一眼。
她说:“你们不要再恨我了,真的,以后我再也不会伤害到你们,我发誓,以后如果再伤害到你们,就让我死无葬身之地。”
祁烜的心狠狠跳了一下,她的微笑不常有,那一刻的格外刺眼,难看。
然后在这一瞬间的静默中她转身离开。
祁烜靠窗,看到楼下她仍是一身黑衣慢慢走着,后面多了一个许一枫静静跟着。
可她的背影竟是那般凄凉。
季穆回到自己的医院后,在许一枫来不及阻止的情况下,一次性吞下了最后三次的药量,当场昏迷进了抢救室。
云沫笑了,躺在床上拉着爸妈的手,虚弱地说:“爸,妈,我知道我只有这几天的时间了,不要难过,你们的沫沫还在,以后一定要对沫沫更好哦,她值得的。”
第二天,云父云母哭着送了云沫进了那个季穆从昨天进去就没出来的手术室,进行整容手术,这场手术也是许一枫找的朋友私下做的,没有经过任何信息系统。
出来后季穆还在昏迷中,云沫很快醒了,很平静地打电话叶尹说要去老家看看,又平静地跟云父云母抱了一下:“爸,妈,再见。”
看了看云菁,却什么都没说,她不傻,她被云菁设计了,不想原谅。
道完别,云沫就按照计划跟着许一枫去了季穆的老家,要在那里度过她最后的时光,许一枫陪着。
其实,谁都看的出来,这几个月,云沫喜欢上了许一枫,许一枫也知道。
云沫很满足,毕竟最后的日子有喜欢的人陪着。
云父云母按照约定先带了变成云沫模样的季穆回了隔壁省的家。
路上云菁说:“爸妈,姐姐已经死了,你们不会真把这个女人当成姐姐吧?”
云父云母还沉浸在失去女儿的悲痛里。
“那么,就帮帮你们还剩下的唯一的女儿吧,我要许一枫。”
“你还想闹什么?”云母一脸疲惫,“你当我们不知道你帮你姐挪用公款私奔是什么心思吗?她要不是半路得病被那个男人抛弃了,我们这辈子说不定都看不到了,云自然都是你的,菁菁啊,那是你姐,你双胞胎的亲姐姐啊。”
“可是她已经死了。”云菁指着季穆,“你们不会膈应吗?她顶着我们的脸,你们还要她以后拿走属于我们才能拿的东西?我才是你们的女儿。”云菁缓下声,“只要你们保持沉默就好,你们可以把她当成云沫,把她就培养成云沫那样的不谙世事就好,其他的我会处理。”
云父看着季穆那张熟悉的脸,想到自己的女儿不知道现在怎么样,心就疼的揪起来,如果不是云沫苦苦哀求,不是云沫说那是她最后的愿望,他说什么也不会答应的,现在看到和云沫一样脸庞的云菁哀求的样子,心疼极了,也就默认了。
云菁在父母看不到的地方,弯起了嘴角。
三天后,祁姑姑找到季家,脸色难看,看了祁烜许久,还是把他手里的电脑拿过来,打开一个网页,里面是昨天的一个新闻。
新闻里说的是一个官司,有人告了殡仪馆,那个人他认识,是季穆唯一的朋友,叶尹。
她告殡仪馆随便焚化尸体,其实那具尸体是被当做无名尸送去殡仪馆,被一个匿名的好心人出钱焚化埋葬,只是具体埋哪没人知道,那个匿名的人也不知去向,叶尹是难过急的没法子才告了殡仪馆。
祁烜的视线被那副照片吸引。
一袭白色连衣裙的美丽女子静静侧躺在一片白色梨花海洋里,左脸的刀痕被掩盖,微微翘起的嘴角让她美的不似真人,好像她只是在梨花上午睡小憩,很快就会醒来,那一地梨花都不及她半分可人纯净,她一直很美,只是从没精心打扮过,这竟是她最美的一次妆容。
她的手边是一瓶空空的安眠药瓶。
那个女子是季穆,说再也不会伤害他们的季穆。
那一刻,他甚至在想,其实她还是伤害到人了,她的那个好朋友为她难过了,所以,她死无葬身之地了。
恍惚间,他记起她说过,她最喜欢最想去的地方是老家那棵梨树,梨花落满地时,很美,小时候,他们一家总是在梨树下吃饭游戏,爸妈总爱抱着她亲亲,对她笑的亲切。
那时候妹妹还没有出生,爸爸还没有出轨,妈妈还不会跟她除了要钱就是发火。
祁姑姑看着季瑶和季父季母,有点不可置信地问:“怎么就不见你们哭一下呢?即使不是你们亲生的,到底生活了二十几年,竟然没有一丝一毫的后悔吗?”
然后,季母哭了,看着倒在梨树下的季穆,说:“养不熟的白眼狼,养不熟,你还是不要我们了,我早就知道有一天你会不要我们。”
可怜,季穆到死都不知道自己只是当年季父季母迟迟没有孩子而从福利院抱养回来的。
祁姑姑看着他说:“季瑶是骗你的,季穆才是救你的人。”
他突然理解不了祁姑姑的话,季瑶直摇头不承认。
他还来不及考虑真假,叶尹来了,脸色憔悴冷漠,但肩背挺的笔直,带着今早快递过来的,季穆提前立下的遗嘱。
遗嘱里,季穆把自己所有的财产分成了三份,一份给季父季母,已经让人投资,每年只能拿到一定的红利,这些红利足够他们一年的花销,也绝对够他们花到一百岁,一份留给叶尹做新婚贺礼,一份留给了祁烜和季瑶,每年需要两人的结婚证才能拿到那笔丰厚的财产。
叶尹有点恍惚地说:“你们还记得她十五岁以前的样子吗?爱笑爱耍赖的样子?我都以为是做梦了是我幻想出的,可是不是啊,她还是那样,就算自己不高兴了,也还是把所有人照顾好,她为我们每个人都想好了未来,可却忘了自己。”然后就怨恨地盯着祁烜,说:“如果没有你,她不会这样的,大半年前她还犹豫又高兴地和我说她有了身孕,都两个多月了,是不是应该结婚了,可是因为你,她没了孩子,因为你,遭到亲情爱情的背叛,是你一手把她推向死亡。”
季母季父都哭了。不知道是悔恨还是什么。
季瑶一言不发,看着遗嘱不知道想什么。
叶尹摸着遗嘱,慢慢收回了怨恨,平静地说:“我了解她,她肯定不想我恨她爱过的人,我不恨你,毕竟你也陪了她五年,让她高兴欢喜了许多年,当了这么久的小白脸的确该得些报酬,以后你就跟季瑶过日子吧,千万别辜负了这践踏她的爱情亲情尊严得来的一切。”
叶尹走了,走时把这个家里季穆留下的唯一的东西,一本她十五岁前的相册带走了。
祁姑姑问祁烜:“是不是该回去了?季穆死也死了,你既然不难过也就罢了。”
他是不难过,只是突然没有了感觉,不顾祁姑姑的呼喊,跑回了之前的房子,跪在地上捡起已经落了灰的一对戒指,突然想起那天他把图纸给她看时忐忑不安的心情,她什么都不说,只是收起来了,问他要不要工作。
许多曾极力挽留的记忆随着戒指回来,他之前总是奇怪为什么他一次次的背叛她都肯接他的电话,原来原因不过是她把他放在了心上,是真的喜欢他,他有一丝一毫的悔过可能她都不想错过,只是她到死都没等到他的一丝一毫回心转意。
曾经他以为世上没人能救他的,可原来这个世上,还是有人愿意救他的,只是现在被他生生逼死了。
看着戒指,他恨不得那天她的巴掌再重点,把他打醒,恨不得剁了这双曾经差点掐死她的双手。
更恨不得杀了这个一点一点把她推向死亡的自己。
祁姑姑不允许,打晕了他。
祁烜醒过来时祁姑姑带他到了季穆坟前,墓碑上没有名字,只有一张她的照片,一袭白色连衣裙的她。
他跪在坟前,祁姑姑说:“许一枫葬的,他是她的心理主治医师。”
他后来就记不清事了,满脑子想要杀了自己的念头,后来一直被人绑着,直到有一天醒过来,他的弟弟正拿枪对着他。
他中枪昏迷了也不知多久,醒来后看到的是已经二十多年没和他说过话的母亲。
老爷子腿废了,母亲虚弱的哭着:“儿子,你不要死。”
想起季穆肚子里只活了两个月的孩子,他恨,可他自己不能死,那只有别人死才能让他发泄他的恨。
他站起来了,杀伐果绝,当着父亲的面一枪一枪打的祁翼血肉模糊,看的一干手下都脸色发黄,肚中翻滚,祁父当场就疯了,从此祁烜六亲不认,残暴不仁的名声传了出去。
祁烜软禁起了向来不讨喜,如今已经疯掉的父亲。
随后祁烜开始自我放逐,被毒品折磨得受不了时就拿刀子往自己身上划,喝酒胃穿孔时就给自己喂毒品,这样循环往复。
老爷子气的住院,母亲哭的泪人似的他也停止不了自残。
因为一旦停下他就会陷入疯狂。
有一天,祁姑姑把一张照片给他,上面是一身黑衣的云菁。
祁姑姑说:“跟着许一枫的人发回来的,他的女朋友曾经是和季穆住过一个病房的,有趣的是她的妹妹在季穆死后就出国了,并且行事作风和季穆所差无几。”
他隐约记起那个让他不要抛弃季穆的女孩。隐约记得季穆提过,那个女孩叫云沫。
云沫是被她的妹妹摆了一道,虽然是双胞胎姐妹,云沫向来乖巧,可云菁从来都是宠坏了的千金小姐。云沫很容易被一个花言巧语男人骗了,云菁假装好心偷盗父亲公司的钱给云沫,为的不过是云沫以后回不来,云家一切都是她的。
但是半路云沫昏迷,送到医院,查出了骨癌晚期。她的男朋友害怕地留给她一部分钱给她家里打了电话就跑了。
殡仪馆的新闻出来没多久,医院传出云沫找到适合骨髓的消息,不就竟然就治愈了。
消息说,许一枫因为季穆见过云沫,并喜欢上这个爱撒娇的女孩子,女孩病好后,许一枫便跟着女孩去了女孩在的城市。
看着云菁的照片,祁烜说:“不是的,她不是她,姑姑,不用骗我。”
祁姑姑叹口气说:“把她当成她不就好了吗?”
祁烜对许一枫产生了兴趣,跑到那个曾经只去过一次,然后疯掉的那个城市。
在那里他又看到了那个叫云沫的女孩,穿着一袭白色连衣裙,坐在大学的草坪上,抱着厚厚的经典名著看的津津有味,然后看到许一枫来了,欢快地扔了书就跑过来抱着许一枫抱怨哪个老师啰嗦哪个老师布置了作业,太讨厌了。许一枫就附和她,跟她一起骂老师。她就高兴的亲亲许一枫,夸他是个好孩子,又撒娇今天要去特定蛋糕店买她喜欢的蛋糕。
祁烜突然想到叶尹说的:你们还记得她十五岁以前的样子吗?爱笑爱耍赖的样子?我都以为是做梦了是我幻想出的,可是不是啊。
爱笑爱撒娇的季穆会是什么样子呢?实在想象不出啊,叶尹后来怎么都不肯把她十五岁前的照片交出来,祁烜又不敢去硬拿过来,一遍遍想要想象季穆撒娇的样子,最后都被她绝望凄惨的样子代替,耳畔随时会想起她说的:“一开始就觉得你会是农夫救的蛇。”是啊,他是农夫救的那条蛇,农夫温暖了他之后给了农夫致命一击。
看到云沫一瞬间,祁烜一下子看到了爱笑的季穆,原来她撒娇是这样,笑起来是这样。
之后祁烜时常跟着他们,看他们约会,牵手,笑着红着脸接吻,他不嫉妒不难过,至少她还在,现在还可以笑,可以撒娇,有父母宠爱,男友宠溺。
他只想看看她,看看死了之后的季穆,不再有他的季穆,活的多么开心。
云父云母对她是真的好,所以祁烜不介意帮云家在这个城市壮大起来,不介意帮许家迅速在这个城市扎根,只要现在的云沫能一直高兴开心地活下去。
直到有一天,有人告诉祁烜:云菁要回来了,并且行为举止和季穆一模一样了。
祁烜其实很容易就可以知道许一枫有一个很好的整形外科医生朋友,还认识一个医学怪人,能制造很多神奇的药,但没有人愿意随便试药,知道云沫早已是晚期,药石无医,知道那时候季穆心理精神身体都不好,而她在乎的家人爱人都指望她消失,知道许一枫和云家合作是为了云沫能还季穆,知道云沫的死替季穆掩盖了一切,云沫用她的死换给了季穆一个重生的机会。
所以,谁都不能伤害云沫的,云菁,你又怎么敢对许一枫有心思,还阴险地刻意模仿季穆。
而这边,或许一开始云父云母是不喜欢云沫的,所以答应了云菁的愿望,让她出国有时间模仿季穆,只是后来,云沫打动了他们,比真正的云沫还要孝顺,他们开始内疚,但又不好说破云菁的计划,只能对云沫越来越好,希望能弥补一些。
祁烜决定把云菁弄走,云沫喜欢的许一枫,谁也不能夺走。他在机场等着云菁出现,故意让她撞到他的咖啡,然后有借口缠上云菁,阻止云菁伤害云沫。
祁烜没料到的是后来祁姑姑会插手,顺着云菁计划,让云沫又一次遭遇被亲人背叛,受到亲情爱情的双重打击。所幸,这次还有父母疼爱,云沫还想着要回家,想着孝顺父母,想着爸妈哄她,没有孤单一个人。
而这些都只是提醒他当年的他和那家人对她是多么残忍。
祁烜其实之前一直没想过再回到季穆身边,因为她说过,绝不原谅背叛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