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3 真相大白（1 / 1）
碧尤向我们这里望来，见到我，满眼的绝望悲愤都化成了骤喜：“赤烛！”他携着一股浓重的血腥气向我扑来，将我紧紧揽在怀里：“赤烛！我以为你死了！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他的双手在我的头上后背四处乱摸。
我皱皱眉头：“呃，你……好臭啊。一身血臭味儿。”
他怔了怔，低着头认真闻了闻：“是有些臭。”
我牵着他的手，说：“那……我们回家洗洗吧。”
他长久地凝视我，拉着我的手，一声不响，一动不动。
刚才发出声音的，是我带来的金伯和匆匆而至的西王母。两人的实力均不凡得很，竟是能生生将一触即发的局势叫停，这样的神力，别说我爹，就是我羽化了的爷爷也不及呀。这让我重新打量了起来我身边的金伯，这位邋遢的老人，竟是个遁世高人，恩鬼也算捡到宝了。
可这时，众人已没人看他。因为西王母正疾奔碧尤而来。他走到碧尤近前，却又怯怯停住，饱含深情地叫了声：“孩子，你可否还认得姨娘啊！”
碧尤迟迟没有转身，我看见他的眼里有异样的光芒，他握着我的手有些用力，将我握得生疼。
“孩子，你连我也不认了吗？”
碧尤转过身去，轻轻叹了口气，低低叫了声“云姨”。
“唉。”西王母听到碧尤这句话眼里的泪刷地掉落下来，走上前来握住碧尤的另一只手：“苦命的孩子呀！你如今怎么这样了呀？想当年，你娘去得早，你和拓儿要好，常常来我家玩耍，那时你是多么纯良天真的孩子呀。如今……哎！”西王母一句话也说不出，只拉着碧尤哭。
“云姨，算我对不住您，这事儿您就别管了。很多事情，您不知道。”碧尤说话的声音很低，任由西王母拉着他，也不看她，只看着刚刚还电闪雷鸣的战场。
“孩子，你坚叔叔临终时候，还嘱我和祈拓设法将你救出来，告诉我，你若重返仙道，定要将这天帝之位交还给你——”西王母娓娓说着，眼光里闪着慈母的柔情。
“母后——”天帝慌忙叫住王母，脸色不虞地飞腾过来。
“多说无益，您也莫跟我再提那个忘恩负义之人。”碧尤听到张坚的名字，脸色难看至极，将手从西王母的手中抽了出来。
眼看战局又起，我的心中却疑窦丛生，碧尤身处其中，心有旁骛，自是一心一意思量着老天帝的错处，可这些天来，我所见所闻，直至刚刚天帝三番五次阻挠着提起老天帝和碧尤他爹之事，我更是觉得很有问题。
我向前跨了一步，直视着天帝说：“天帝爷，赤烛有几个问题想问您。”
天帝面沉如水，看都不看我一眼：“讲。”
“我想问您，您堂堂天帝，为何豢养妖人，为何用阴邪毒术，为何用我一界区区女流要挟碧尤？而刚刚，您为何如此怕碧尤提及他父王与老天帝之间的恩恩怨怨？赤烛虽不才，但从小我爹爹和爷爷就告诉我，天家威严，最是公正清明，天帝爷，是天地之间最最公道也最最正义的人。可是，赤烛这段时间所见所闻，却实非如此。作为天帝，您……”
天帝听到这里，已经怒火中烧，伸手要向我施展法术。
“且慢！”西王母喝住了她的儿子，咄咄地看着她的儿子：“拓儿，为娘太了解你了。你这么做，必是有什么不可告人之处。你说说，你为什么宁可与整个魔界为敌，也不愿意跟碧尤解释清楚，不愿意还你爹一个清白？”
“娘，说那些还有什么用？他爹是魔，他也是魔！跟魔还讲什么天道？他们家的魔性在骨子里，哪有做天帝的资格？天家儿郎们，听我号令，拿下魔贼！”天帝此时的表情已经极度气急败坏。
碧尤听到这话勃然大怒，想来是因为觉得污蔑了他爹的关系。他冷哼一声，亮出了盘古斧。这还是我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见这把包罗玄机的盘古斧，它被握在碧尤手中，已经变成了比一般作为兵器的斧头还大上一倍的一件法宝，闪着和精巧的时候一样耀眼的牙白光芒。
碧尤一言不发地劈斧向天帝攻去，他的招式佳妙，法力精厚，若不是有一众天神护着，天帝早已被逼得节节败退了。
即便如此，天将们也渐显疲态，一是盘古斧属实厉害，斧风扫到之处，非死即伤；二是，天帝的话大概触到了碧尤的痛处，让碧尤杀心顿起，一时间斧光如雪，幻起一片光网。
转眼天帝周围的几员大将均被碧尤的斧头所伤，不等他人上前施以援手，碧尤便用交织的光网将天帝围挡于一片斧光中。从外围已经看不到天帝，只听到他一阵比一阵急促的喘息声。
西王母在外面急得嚎哭了起来：“儿啊！”祈映和我爹都想冲进去救天帝，奈何却根本冲不进那个网中。盘古斧是何等圣物？天地皆开，神鬼又算得什么？
眼看天帝就要毙命于碧尤的斧下，只听天帝的声音再度急急响起，这次的声音里有焦躁，有求饶，也有做小伏低：“碧尤贤弟，你爹当年真是入了魔道啊，正是因为他入了魔道，才求我爹取代他天帝之职，我爹也嘱咐过我和我娘，待你回来重回仙道，便将帝位归还于你呀！”
碧尤的盘古斧没有停，扯起一道道天雷向天帝劈去，天帝听声音在其中躲闪着，但似是没有完全避开，能听到他中招了的闷哼声。
碧尤的愤怒更盛：“你这奸狡之徒，还敢拿话诓我！想当年你我亲眼所见，你爹将我爹打得鲜血淋漓，惨不忍睹！你又故意拿话刺我，说我正是因为整日放荡风流，从不管天庭事宜，才让我爹落得如此下场，我家破人亡，全是拜我自己舞文弄墨，不事正途所致！这些你都忘了？”
盘古斧的威力随着碧尤的怒气，竟是十倍百倍在增强。外围的兵丁因为受不了这巨大的神力，已经纷纷被伤及四处逃散，近处的屋宇宫殿早已房倒屋塌。四围的天将被逼得退后了十丈有余。
我突然想到祈映对我说过的一句话“盘古斧既是开天辟地的神器，自然也有毁天灭地的能力”。我不禁大惊失色：“碧尤，你消消气，这盘古斧，你若拿捏不好，就会天地俱毁呀！”
再看如今的碧尤，眼睛里泛起血淋淋的光芒，周身肌理突起，盘古斧长在他臂膀上一样挥得越发自如，众人听到我刚刚的那句，都惊愕异常。眼看碧尤已经无法自制，却有一道神力从我身后直起而飞向碧尤拿斧的臂膀，“当啷”一声巨响，盘古斧从碧尤手中脱飞而出，冲向天际。
在众神中的祈映，见盘古斧自碧尤手中脱出，马上腾空而起，口中喃喃自语，不时，刚才疯狂打转向上攀飞的盘古斧竟似一下子安静下来，一点点变成寸长的模样，飞到了祈映手中。
天帝一脱离光网，马上瘫倒在地上，一脸惨白，惊魂未定地瞧着碧尤。
碧尤转过头怒视着我身后。我也回过身去，他的眼光越过我的肩膀投到我身后的金伯身上：“你是谁？”
连恩鬼也张大了嘴巴在看金伯。
金伯轻叹一声：“你这个不让我省心的孩子呀！”
只这一声，碧尤竟如被雷击穿了一样，在那儿一动不动，瞪大眼睛盯着金伯，我还从未见过如此失了分寸的碧尤。金伯，他，到底是谁？
金伯说：“是我，我没死。只是，不想让人看到我这副样子。”
碧尤一下子眼睛瞪得溜圆，失去了刚刚所有的愤怒，几步向金伯冲去：“父王！”
众人皆大惊。无他，所有人都认为，刘天帝早就死了。我的嘴和别人张得一样大，再看恩鬼，他早已没了魂儿一样，估计他怎么想也想不到，自己随便捡了个师父，便是个天帝。
朱雀白虎等几员老将，已经纷纷跪倒下来拜见。西王母也踉跄赶了过来。
碧尤的眼睛里最初是浓浓的惊喜，现在却悉数退去，只剩下更深的疑惑。
金伯见他这副样子，一摇身，全没有了往日的邋遢（la ta），变成了一个威严的中年仙家。他脸膛方正，金冠束发，身着明黄衣袍，俊美洒脱的一张脸，只是……那眼睛，竟和碧尤一样，也是红的。
碧尤见他的样子，连连后退了几步。金伯……老天帝叹了口气说：“祈拓说得没错，为父因与魔界的一次较量沾染了魔气，本来以为以我的神力，足以压制，没成想这魔性却见仙法即长，后来，一发不可收拾。若不是你张坚叔叔每月用他三分之一的修为为我压制魔性，我早已不知是一副什么样子了。”
“可我明明看见他将您打得奄奄一息……”碧尤欲言又止。
“你看到的，是最后一次，那时我的魔性已再也压制不住，你张坚叔叔却要勉力一试，结果我们两个均受了内伤。也就是这次，我真正意识到，不能再这样下去了，累人累己，也累了天地民众。因你当时从来不理天庭事务，只是游山玩水，流连人间，舞文弄墨，我断不能将帝位传于你，我便嘱你张坚叔叔接替我的天帝之职。不想，你却看到了那一幕，又误会，怒火攻心，堕入魔道，你张坚叔叔只得将你关于青丘，有朝一日，待你平静下来再跟你细说实情。”
“哎，狐王仓促羽化，谁也不知他拿什么法术囚的你，这才让你起了如此之大的误会。为父，一直身在青丘，一是青丘的英水赤水有荡涤洗化之功效，于我的魔性有压制，另外，也是要守护在你身旁，想要救你呀。你出来之后，我之所以未急着找你，实在是不想让你知道我还在这世上，已是这副样子，想你自己闯出一番天地也好。如今若不是你拿了那足以撼动天地的盘古斧，为父也不会来找你的。”
碧尤盯着他的父王，嘴里喃喃说着：“那么，张坚于我们，不但没有仇，反而有恩是吗？”
刘天帝点了点头。
碧尤的手半握了一下拳头，又松开，又微微弯曲，又松开。
我看他这副样子，心里抽得难受，这样一个男人，几万年里一直念着这样一段仇恨，不成想最后却是这样的，一定不知如何是好。
我轻轻走到他面前：“碧尤，你身上太臭了，回去洗洗吧，我都不敢抱你了，你儿子会嫌弃你的。走吧，跟我回家。”
“回家？”碧尤望着我，红眸闪了闪：“好，回家。”
“主上！”魔众们大声呼唤着他。
“你们……都撤了吧，他们不会为难你们的。从此以后，我，不再是你们的主上。”碧尤颓颓地拉着我的走，没有回头，轻轻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