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1 殇(1 / 1)
“一场误会吗?”碧尤眉头一动,凤目一挑:“那……篡夺天帝之位也是误会吗?张坚——”
“再说废话有何用?你这造反的逆贼。众爱卿,上,给我取了这些乌合之众的首级,还天下一个安宁!”天帝戛然打断碧尤的话,丝毫不让碧尤再说下去。
碧尤嗤笑一声:“呵,怕了吗?也好。张祈拓,你这无耻的鼠辈,竟然用毒伤我妻儿,枉我当年将你引作挚友,没想到你肠子里装的却是这些污秽的腌臜!你绞尽脑汁不过是想要我的命,那好,若你还是条汉子,单对单与我切磋上一二,也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来拿!莫做个贪生怕死之徒,让人替你挡死!”说完,他朗声大笑,眸子血红得惊人,一触之下,让人遍体生寒。
我听了碧尤这话,心底里恍了恍神,略一细想豁然开朗,那“云水石”,确实不是冲我们母子而来的,它本是碧尤的母妃之物,拿它做饵,针对的自然是碧尤。我的眉头舒展了一下,孩子啊,我们也不是毫无用处啊,至少我们替你爹挡了一劫呀!
天帝对碧尤的话毫不搭理,只对他身边的众神大喝:“还愣着做什么,天界遭劫,人间硝烟四起。还讲什么规矩禁忌,众将们,擒下碧尤,将妖魔逐出天庭!”
“是!”天庭众将的声音四起,让我的心头微颤。
碧尤又是一阵轻笑,笑容明媚的刺眼:“满嘴的大道理,真是无聊。既是如此,那打吧。”
他将我放到寇不同身边:“不同,我妻儿的性命替我保护好。”寇不同眸光微动:“是,主上。您放心,只要我不同还有一口气在,夫人自不会有事。”
半空中惊雷炸响,天帝长袖一扬,祭出一对短刃双斩,这还是我第一次看见天帝的法器,果然是天家宝物,闪烁着夺目的光芒。双斩携着狂风呼啸而起,方圆二十丈内顿时杀气四起,千方芒点,周围的天兵与魔兵倒去了一片。
原来,这天帝爷不是个白给的。
突然,我身边暴风骤走,裂岸惊涛般卷起劲厉的一阵真气,碧尤不知从何处祭出一柄青锋剑,放出万道剑芒,朝双斩激射而去,这一招看似平庸不奇,却气势凶厉,灌了惊天地泣鬼神的功力,携着极强的吸摄力,站在近旁,直觉身形晃了几晃,四肢一阵酸麻。
半空中“锵锵锵”几声巨响,两道烈火光柱激烈冲撞,暴风激浪般荡涤出巨大的气场。
碧尤捏动诀法,空中的四尺青锋以玄妙之极的转势如影附形地缠绕住双斩,眼看胜负已分。对方阵营中的朱雀上神蓦然出手,一只天火流星锤祭出,横架住碧尤的青锋剑的攻势。魔将们见此,也纷纷加入了战局。
两方阵营的主将终于交起手来,如此多的高手策动功法,只让天庭地动山摇,草木皆枯,周围的魔兵天兵都忍受不住这样凌厉的气场,纷纷停手护住自己心脉。
寇不同没有加入战事,只牢牢将我护于身后。我的眼睛死死盯着碧尤,他正与天帝、朱雀和我爹两个人打得不分胜负。
魔将少天将多,在魔宫的时候我不曾注意,如今看来却才知道,看似邪门歪道的魔将们都功法高深,厉害得很。
不知何时,阿水已悄悄立于我身旁。寇不同伸手要与其交手,我连忙叫住他:“莫要与他打,他……是我的灵兽!”
寇不同难以置信地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表情极为尴尬的阿水,退回我身旁。
我问:“你……有事?”
阿水盯着我的眼睛问我:“碧尤刚说的是怎么回事,什么篡位?”
“你就是来问我这个的?”我淡笑着问。
他无声地点点头。
“阿水,你没看见我的肚子已经这么大了。你……也不问问是谁的,我和我的孩子好不好?我们都分开这么久了,你怎么不问问我过得好不好?”我低头喃喃说。
阿水更加无措,连声解释说:“你的事,我已问过祈映。有碧尤护你,你跟他呆在一起,我知道,你定会平安快活。”又急急说:“赤烛,你快告诉我是怎么回事,十万火急呀!”
我像刚刚碧尤的样子嗤笑一声:“告诉你有何用?你能阻止他们动手?你能还碧尤一个公道?”虽然这么说,我看阿水的神情焦灼,还是一五一十地将张坚谋害碧尤的爹,夺了天帝之位,迫得碧尤堕了魔的事说了一遍。
阿水难以置信地看着我说:“不会。老天帝……张天帝他不是那样的人。”
我冷笑一声:“你不知什么叫‘知人知面不知心’?”
阿水又辩驳着:“不会。若是那样,他怎会嘱我一定不要伤了碧尤?”我瞥他一眼,再不答话。他傻站一瞬,一拍脑门:“我怎么把她忘了?”
说了句听不清道不明的话,就绝尘而去。
我和阿水说话的功夫,场上的局势已经有所变化。碧尤对阵着我爹的好友夭任、天帝、白虎、朱雀四人,丝毫没有败势,天庭上狂风四起,大颗大颗的光球呼啸而过,战场逐渐向西南移动到了天河岸边。
我亦步亦趋地跟着跑,此时,身边的寇不同已经被两名我不识得的天将绊住,动弹不得。虽然我站在魔阵中,却是身份特殊,即便他不护我却也并没有天将来寻我的麻烦。我只用仙源护体,抵挡着众神的神力即可。
众神所到之处,来不及躲闪的魔兵和天兵瞬间尸骨无存。我看碧尤虽对阵四人,倒也没有劣势,只定睛看着,眼睛一眨不眨。
碧尤的魔将们也正打得热火朝天。激斗正酣,离碧尤最近的笑书生突然大叫一声“主上”,碧尤向他转眼瞧去,手上的对峙依然。此时,我却眼睁睁看着碧尤另一侧的毒娘子诡异一笑,举手捏诀。
这一刻,我的预感很不好,心头猛然疼得无以复加。我眼睁睁看着从毒娘子的头顶腾起一条烟雾般的黑蛇,直冲碧尤胸口而去。
“碧尤!”我大叫一声向碧尤飞奔而去,此时却已晚矣,那条毒瘴所化的黑蛇贯穿而入,从碧尤的背心窜了出去。顷刻,碧尤一掌挥出,狂风大作,狂风扫至毒娘子的周身如细刀一样片片削肉、刀刀刮骨,疼得毒娘子“啊啊啊”大叫数声,片刻就成了一个血人。
笑书生见状惊骇异常,返身要逃,被闻讯所至的碧尤的嫡系高纵横,愤怒地携一杆□□对着仓惶逃窜的他穿了个“透心凉”,血魔等几个见状都围拢而来。
这些我都没有细看,我只径直向碧尤奔去。他胸前的血澎涌而出,却依然与对手激战。瞬间,我看见碧尤背后的天河中窜出一道黑影,正是那日将我虏走的怪物一样的陡辖,他一看就非善类,脸上的表情阴森诡异,腾空而起,又凌空而下,直奔碧尤袭来,手臂比我上次见还要焦黑恐怖,闪着绿莹莹的光。
原来如此,原来天帝大费周章地将碧尤引至天河就是因为暗地里存着这样一个杀招!
什么都来不及再想,我扑到碧尤背后死死挡在了他身后,孩子啊,我们没有别的用处,那就替爹爹分一些疼痛吧!你爹一生众叛亲离,痛苦万分,我们两个让他减轻一些疼痛也好。我闭上眼睛,等着那一瞬的到来。
“赤烛!”“赤烛!”很多个声音在四面八方响起。我心里想,还好,还有这么多人惦记着我,死了也值得了。这么多个声音里,尤以我身前的最为撕心裂肺。我想,碧尤,我们还没正式拜堂呢。
没有等来我想象中的疼痛,却听到一声撕心裂肺的嘶吼“以晋”,这个声音我忒熟悉,是珠澜。我难以置信地回首,以晋正挡在我的后面,手中一把匕首,深深刺进陡辖的喉咙。那人毒黑的手臂……却穿透了以晋的胸膛。
我的脑中嗡嗡作响,上前一脚将那人踢飞,抱住以晋摇摇欲坠的身子。“以晋!”、“以晋!”,我疯狂喊着他的名字,却一丝一毫都不敢摇晃他,他胸口的血汩汩流出,嘴里不断向外冒着血沫子。
我一边哆嗦着手给他擦血,一边嘴里喃喃着:“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刚刚我看见你还在生龙活虎地帮我杀敌呢,刚刚你还拉着我的手骂我呢,怎么现在就躺在这儿了,你是打哪儿冒出来的牙?我一定是在做梦。天啊!告诉我,我是在做梦吧!我该怎么办?以晋!以晋!”
一切都是真的,并不是一场梦,不会醒来一切又都是好的,所有人都还在,更不会再睡上一觉,重新做上一个好梦。
我将以晋的身体紧紧抱在胸前,以晋的嘴里还在淌血,他的眼睛看着我,留恋而伤感,他的嘴蠕动了几下,却冒出更多的血。
我再忍受不住,大哭失声:“别,什么也别说了,我带你去找微允,找叶恩,他们医术都很厉害,一定会将你治好!你有什么话医好了再说也来得及!”
以晋扯出了一个很丑很丑的微笑,张嘴又开始说话,血仍旧流着。我将头伸到他嘴边,方能听到他气声一样断断续续的话。
他说:“赤烛……真……好,你现在眼睛里只有我了。”
我搂着他失声痛哭:“你怎么这么傻呀?你干嘛跑来替我挡死?我对你这么无情,你又何必替我赴死啊!”
他的手使劲抬起来替我擦眼泪:“别哭,哭了就不好看了。哎,我擦了你一脸的血,更不好看了。我总是什么事都做不好。”
以晋在我怀中闭上了眼睛,身体上的温度似乎在告诉我他只是小睡一会儿,可以趁这机会给他再画一幅《美男春睡图》,起来还可以再跟我去扑蝶。
我紧紧抱着他,在他耳边说:“以晋,不要死。答应我不要死,不要留下我自己!我们还有很多事都没做。你以前答应我,等我过了一千岁,要陪我游历人间,在凡间胡闹上一番,我们都还没去呢。昨天我还跟宝宝说,想让你做他的干爹,你看好不好?”
以晋在我耳边轻轻点了点头,说了声好,却慢慢合上了眼睛,黑发低垂,再无半点生机。身体,一点点凉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