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0 对峙(1 / 1)
越往里面冲去,魔兵的功法越高强,四周一片血腥混乱,以晋对付起他们来也不再那么轻松,他身着天将铠甲,就像一只蓄势待发的豹子,眼中冒着炽烈的火焰,动作间杀气激荡,冲挡在我和珠澜身前。
我和珠澜已力有不支,珠澜怕我动了胎气,与以晋将我夹在中间,我不无歉疚地边杀边嚷:“我对不住你们,兄弟们,算我们欠你们俩一条命,出去我和我儿子还你们,出不去我若还能转世再跟你们做朋友再还你们!”
以晋一声不吭地手刃着敌军,珠澜大声怒斥:“说什么混话,我们在,你一定出得去!你就等着后半生给我们当牛做马吧!”
我的眼里一片潮湿,得友如此,今生何求?
一阵冲杀,我们终于来到战场的中心,外围的仗已经打得如火如荼、杀意肆虐,一副大战不休的架势。内场的人们却呈两队阵营静静而肃杀地对峙着,气氛一迸即裂,诡异森然。
魔界一队,碧尤居于其中,俊美绝伦,灼灼而立,刚毅的嘴角勾着一道毫无温度的弧线,红眸冷若寒星,衣袂飘飞处满漾不可一世的傲骨。我看着卓尔不群的他,我的男人,他是天生的王者,无需什么烘托,只站在那里,就让人觉得足以撼动天下。他的身边,是他的八大魔将,似鬼域游魂,又似黑夜梦魇,逆风而站,九重天上,魔气冲天。
对面的阵营中,以天帝为首,他还是以前的样子,一脸阴森森的笑容,心中不知盘算着什么。他的身旁,天神天将们一字排开,其中熟面孔众多。
有我刚刚见过的祈映。他比前几天憔悴许多,皱着眉,眼神里不如别人一般愤恨泠然,却有着浓得化不开的愁意——我想,他定是被我那天的一番说辞困扰着。
有阿水,不对,他不再是我的神兽阿水了,他是天神玄武,他的灰发在脑后飘飞,若无其事地抱肩站在那里,有些慵懒和随性。他似是感知到了我的到来,懒洋洋的眼神瞬间凌厉起来,向我这里扫来。
他的身边是白虎和朱雀,这样的阵中,他们仍一副浑不在意的架势,当真是远古的上神啊。
还有我最不喜见到的我爹爹和大哥。他们的神情凛然,怒视着碧尤。
我扶额暗自嗟叹,我最亲最近的人都赫然在列。哎,这些人,我……若是站在他们对面,谁都不敢直视啊,可……我更不会站到他们身边去呀。
以晋一手挟着我一手挟着珠澜越众而出,跳入其中,我们凌空而入,引起了两边的侧目。碧尤一见我,马上眼里冒火,声音中没有半点喜悦,只有无尽的愤怒:“你这女人,你是猪吗?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窥着他的脸色,心虚地低头又笑着抬起头,无辜地看着他,嘴角向下压了压,很多句话都没有说出口,只化成了无声的一个叹息。
“哼!王弟,来的可是你的未婚妻?”天帝的声音讥诮传来,前所未有的尖锐。嗯,他,有些怕了吧?
“正是。”祈映微一躬身,然后满脸清风一样的笑意对着我说:“来,赤烛。”他的手向我伸出。我知道,他,这是最后一次向我伸手了。
我看着在我的生命中清泉一样滋润过我的这个男人,我很多次放了手,他却依然对我伸出他的手。这,是我最不需思量,却也最费思量的一步。
我心里刀割一样难受,咬了咬嘴唇,对着祈映微微摇头:“祈映……对不起。”声音微弱,却很清晰。
祈映看我的脸上依然绽着笑意,凤眸微闪,指尖弯了弯,收回手臂,背到了身后。这一并收回的,还有所有对我的情谊吧。
“哼!”天帝又是一声冷笑:“狐王,这就是你的女儿?怪不得到处惶恐祸患你青丘却依旧黄天乐土。”
我爹脸已黑得锅底一样:“赤烛!你这糊涂的逆子,快过来!”
一向无所谓的阿水也在旁边沉声说:“赤烛,这个时候,莫耍小性,过来!”
我的胸膛微微起伏,苦笑一声:“爹呀,阿水,祈映,我赤烛一生顽劣,糊涂,也不差这一次了。你们就当没有我这个女儿,没有我这个朋友。该如何就如何吧,不用对我手下留情。无论如何,我要和我孩子的爹在一起。”
我将以晋抓着我的手指一根根掰开,笑笑地看着以晋说:“以晋,我将珠澜交给你了,你要护她周全。”然后,返身向碧尤一步步走去。
“哼,狐王,这就是我将你送回青丘劝降的结果?”天帝的声音严厉无比,我回头去看,看到他正移步向前,一边说话一边突然间抬手,一道光向我袭来。天啊,堂堂天帝竟然偷袭?此时,我已力尽,何况我这点儿修为,怎么是天帝的对手?
我一闭眼,转身死死护住肚子,心想,我大概命不久矣。
电光火石间,一声炸响在远处响起,我张眼匪夷所思地一看,碧尤不知何时已到得我身前,正抬臂扬手祭出一记狠招,两道光束凌空交汇,炸出一团火球在空中火星四溅,劈啪作响。焦灼之际,碧尤一手揽着我腾空退回阵中,冷喝一声:“张祈拓,你这等阴险狡诈之徒,何德何能,以荷天帝之名,掌管三界?”
“你这逆臣贼子、堕魔之人又有何脸面站在这里和我理论掌管三界之事?”天帝收回招式,脸上露着几分得意。
碧尤不再理他,将我搂入怀中,柔情似水地看着我:“你呀,他们说的还真对,这不是你该顽皮的时候,这里也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叹了口气,他的目光看向了我的肚子。
认识他这么久,他总是性子铁硬,不大擅言辞,如今这么柔情看我,让我都有些不知如何是好。知道他关心我腹中的孩子,便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臂:“孩子……还在,你放心。”本想说“一切都好”,但,我,还真不太会说谎。
碧尤的神色略为舒展开来,从齿缝里咬着说出一句:“算那家伙命好!你和孩子若有什么事,我定让他们全家为你们抵命!”
他的话声音虽小,但两方阵营中站的都是仙魔两道的高手,内力深厚,因而均听得真真切切,俱是一凛。
这时,白虎星君在阵中叫道:“以晋,你还愣在那儿作甚?”
被刚才那一瞬的变化惊得目瞪口呆的以晋和珠澜如梦方醒,转过头来眼含歉意地看我,我对着他们轻轻点头,他们才步履沉重地向对方阵营走去。
碧尤望着刚刚说话的白虎,笑了起来:“白虎,日子真是过得长远啊,咱们二人上一次把酒言欢到现在已有九万年了吧?”
白虎讪讪地摸着鼻子:“可不是。”被天帝斜扫一眼,不再吱声,呆立一旁。
我看着对面,目光没有丝毫闪躲,比自己想象得坚强得多。很好,我的所有至交亲人,都站在我对面了。
我的手轻轻握住了身旁碧尤的手,碧尤的手紧紧将我反握来。碧尤,我终于知道,你当初众叛亲离的感觉了呢。不,我虽心如刀绞,但至少对面站着的人里,还有些心里真正为我着想的,你那时候,却真真正正是一个人。这么想着,我更是无比心疼,回头对着他灿烂一笑:“没事,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了,我和孩子,都和你在一起!”
碧尤的手微微一动,没说话,回望着我笑了,这一笑,天地为之动容,让我移不开眼去。他说:“赤烛,为了你,今天我也要放手干上一场了。”
我也回他一个自以为倾城至极的笑颜,点点头说:“好啊,打吧。我在一旁看着。”
朱雀老头儿在阵中摇着头说:“碧尤啊,我们本都是至交好友,落至这个地步,又是何苦啊?你既是堕了魔了,便在魔界老实呆着,做你的魔王便是,仙有仙道,魔有魔道,两不相干,互为共存,何必再来天庭呢?你看看你这一番举动,天怨人愤,灾祸横行,你这又是为了什么呀?”
碧尤寒星似的眸光中厉色一闪:“你们,都不知我为何反上天庭?”他说这话的时候,目光一扫那几位远古的上神,看来,他们熟识无比。
几位上神纷纷摇头,阿水依旧是那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莫非是为了刘天帝囚禁你于青丘数万年?你当时那副样子,不囚禁你又有何办法?你当我们就当真打不过你?还不是刘天帝要我们切莫伤你,待你冷静下来,想到法子救你转回仙身之后再将你放出来?”
“虚情假意!想个法子需要几万年?”碧尤的声音中像是埋藏着千年积雪,冷冽无比。
久未发话的我爹急急答道:“这个小老儿倒是知道一二。老天帝他却是嘱我爹将你用我狐族之术囚于青丘的,但当时,诸位上神大战的时候,我还没有出生,并没有赶上那盛况。故而不知我爹用何法术将你的魔力封印于后山的。我爹是猝死,死时无人在场,这便成了解不开的迷局。老天帝他曾将我唤来探讨过多次,只为将你的封印破除,小老儿愚钝,未能如他老人家所愿。若不是小女赤烛误打误撞,到如今,我依旧不知道怎样将您救出来呀!若您为了这个,还是速速退兵吧,一场误会啊!”
大概我爹还是顾念着眼前的人是前任天帝之子,也是他的女婿,还是竭力劝慰着碧尤退兵。他怎知道,碧尤不是为了那丁点儿的误会,而是滔天的国仇家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