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恋上师傅(1 / 1)
自从我和师傅分房而眠,我又回到了以前的日子,一个人在昆仑漫山遍野地玩,有时候找找师兄、找找蓝辩——别人是不搭理我的,如今这不搭理我的人又多了一个,那就是师傅。
以前,师傅虽是也不怎么管我,但多数时候隔几天还会叫我去问问,我不修习法术,他就总嘱咐我去听听他讲授道法,再嘱咐我注意身体,最近师傅却放任着我玩儿,也不管我。有几次,我去他房里找他,想跟他说说话,他却似是一直在忙碌,看见我点点头,任由我呆了一会儿又自己顾着自己的事情去了,我见他实在没空理我,就又自己走了。
有时候,我正蹲在省思殿的游廊下看蚂蚁,师傅从游廊里匆匆走过,我喊了一声“师傅”,他也没看我,轻轻点了下头就急匆匆走了。有时候,我在山路上与他走了个碰头,他和诸位师叔师伯议事,走到我面前也不作停留,我怕打扰他们说话,只在路边躬着身行礼,看他们离去。有时候,我去找蓝辩玩儿,远远听到悬圃峰的正殿里传来师傅清泉一样动听而微凉的声音,我都会愣怔一会儿,细细听听,驻足半晌才走。
可是,很奇怪,师傅越是不怎么理我,我越是注意他,后来,即便在五六百人的大殿里,我也能第一眼见到我师傅,他轻轻说上一句话,我也能听到他的声音,我这是怎么了呢,邪门了!
晚上,我一个人躺在床上,就会想起以前跟师傅说过的话,做过的事,一遍一遍,脑子里不停歇的流过,停都停不住。我还会一个人,将枕头抱过来,学师傅揽着我的样子,然后再将那枕头扶正,把头靠着枕头,想自己靠着师傅时的样子。
我问蓝辩:“若是一个人脑子里总是想着另一个人,是怎么回事?”
蓝辩回答我说:“那人欠你钱?”
我没精打采地摇头。
“你干了什么对不住他的事儿?”
我又重重摇摇头。
“那完了,你恋上他了。”蓝辩见我不信,又学我的样子重重点了点头。然后像看怪物一样的看我说:“绯尘师姐,你不会喜欢上我了吧,我还小啊!”他竟然还用两只小胳膊拢了拢他还细小瘦弱的身子。
我的眼睛都快要瞪出来了:“你……你……你哪只眼睛看出我喜欢你了?”
“你问我这问题,分别是说的就是你自己呀,这傻子都能看出来。平日里你能说上话的人不多,在昆仑就俩人——男的,我,和你师兄!”然后又恍然大悟地用手点着我说:“啊啊啊,我知道了,你竟然喜欢上月盈师兄了!”
又作势拍拍胸脯说:“嗯,不是我就好!”我有那么差吗?
“用我给你跟月盈师兄说说去不?但我看他瞧你青霜师姐的眼神有些不对,看你……他看过你吗?”蓝辩仔细琢磨着。我真想把他那颗小脑袋敲碎了,再重新捏上,但我怕我又要重新再躺三个月。
“不是不是,别瞎说了。”我头大地消化着蓝辩带给我的新说法,难道,我喜欢我师傅?我想着我师傅颀长矍铄的身姿和偶尔一露的温暖笑容,心有点疼,我想,是了,我大概真是喜欢上他了,完了,我师傅说了,这是乱伦啊。
从此以后,我很少出现在我师傅面前,总是窝在自己的小屋子——我师傅原来的房里发呆。看着我师傅给我画的那幅画像,想着以前我和师傅在一起时师傅的笑脸。哎,我终于知道以前的闲书里写的那些个词儿了,什么“情窦初开”、什么“少女怀春”的。
我不去扰师傅,师傅倒来扰我了。这日晚上,我正在榻上斜倚着看书,房门被轻轻敲了几敲——自从师姐闭关,我的门已经很久没人敲了,师傅的声音从门外流淌进来:“绯尘,你睡了吗?”
我素来就不是个伶俐的,知晓自己喜欢上师傅这件事后就越发笨拙了,我将书扔在床上,腾地长身而起,结果头砰地一声撞到床栏上,疼得我倒吸了一口冷气。我嚷嚷着:“师傅,您别进来,我睡了!睡了!”
师傅的胳膊已将门推开了一半儿,顿了顿,还是推门进来。看见我整装以待,捂着头的鬼样子抽了抽眼睛,说:“睡了还这么大的响动?”
我师傅看我的眼神,温润如水,我瞅了他一眼,半刻也不敢再多看他,马上低下了头,心里有了鬼就是不一样,我再也不敢扑过去抱住师傅撒娇,更不敢把头蹭到师傅怀里不出来。
我看山下带回来的话本子上,公子哥儿深夜里敲佳人的门,之后都会成就一段风流佳话的,可是那话本子里万没有哪个公子是佳人的师傅,这个我还是懂的。
我低着头,嘴唇颤了好几颤,强挤出一丝笑来:“师傅,您怎么来了?”
“近日来都忙些什么,怎么有日子不见你了?”师傅绕到我的床前,伸手捞起我的话本子翻了翻。我的脸跟着红了红,我那本《楼台会》里边儿男女私会的段子写得太过露骨,也不知道师傅瞧见了没有?我见师傅眉毛蹙了几蹙,已是做好了挨训的准备。
师傅竟没训我,侧头看我,问:“你的脸怎么这么红,是不是病了?”走到我面前,轻轻抬手摸着我的额头。
一股竹香扑鼻而来,我讪讪看着近在咫尺的师傅,呆呆地不动。这要是以往,闻到师傅那股好闻的竹香,我早就扑去他身上了,今日却不同以往,我闻着那好闻的香味儿,心有些痛,看着我面前清瘦淡雅的师傅,心更痛了。
我轻轻侧了个身,躲开师傅修长的手,说:“我没什么事啊,师傅,好着呢。近日我在研究……睡觉,所以爱呆在屋子里。”
“哎,你找的理由……也忒不用心了。”师傅声音有些低哑,缓缓问我:“绯尘,你可是在埋怨师傅?”
我有些发蒙。埋怨?师傅这话问得着实古怪。我哪敢埋怨他老人家呢?我,这不是在躲他老人家吗?我叹了口气,却不知道说什么。我能说什么呢?我说,师傅啊,我不见你,是因为我恋上您老人家了,我喜欢看您,喜欢闻您的味儿,喜欢您的声音,喜欢您喜欢的我心都疼了,不然咱俩凑活凑活得了?我这是不想活了我。
苍天明鉴,我自从知道自己喜欢师傅之后,哪一天不在幻想跟师傅独处的时候,我的一颦一笑啊,可惜,真的跟师傅独处上,我颦啊笑啊的,都没了,一张脸像块木头。
师傅的脸竟也不比我好上多少,他木然地瞧了一会儿,叹了口气,说:“为师这都是为你好,你大了,该当把自己当成个姑娘,明年下山了,学学妇道,也是个有婆家的了,夫家若是知道你每天这么跟师傅搅在一起,于你的名声不好。你从小在为师跟前长大,为师从来把你当个小孩儿,如今想来,前一阵子……本就不该,这些天没顾及上你,一是如今妖魔横行,为师真的很忙,二是也想让你知道,以后总是要离了师傅的。”
我师傅的这些话真是说的滴水不漏,不愧是掌门师尊。不但告诉我自己长大了不能恋着师傅,还提醒我还有个夫家呢。是啊,我还有个夫家呢。我竟然在这儿不着边际的肖想师傅,早忘了爹爹还给我定了门亲事呢。
我心里一阵犯苦,苦得眼睛有些受不住了。此时厢房里一片寂静,我不知道跟师傅再说什么,师傅大概也不知道再说什么,我突然不想费神想些要说的话,便凝神片刻,柔声对师傅说:“师傅,我今天玩了一天,有些犯困,不然,您忙您的去吧,改日我们再聊。”
我这番话说得忒胆肥,哪有徒弟赶师傅的道理?我听得刚才师傅那番话,却着实再没什么兴致陪师傅在这儿说话,我不是困了,而是有些乏了,什么都不想去想。
我看说了这番话师傅还没有要走的意思,干脆走到榻前脱鞋躺下,被子一盖,动作稳健麻利——左右我也是不想好了,师傅就是再气,也不会打死我吧?多不过把我提前赶下山,早走一年是一年,如今,我就是那死猪,是不怕开水烫的。
不成想师傅又叹了口气,坐在了我的身边,把我的被角掖了掖,说:“你这孩子,脾气竟是这么倔,这么大了还像个几岁的孩子一样跟我使脾气。好好好,是为师的错,为师这些天不应该不理你,为师也是一时有些想不通的事。如今算了,同寝是不行了,这样,每日,为师晚上来陪你,等你困了,师傅再走,你看可好?”
我本是又焦又急,怕师傅再在我身边呆着,我一时把持不住,轻薄了他,师傅这么一说,我却愣了。原来师傅以为我这样,是因为他这几日不理我,生他的气了。却原来,他这几日不理我,真是有些故意的。却原来,我还为自己挣来了和师傅独处的机会。
我忙不迭地点头,心里暗暗劝慰着自己:能独处一日是一日吧,等走了,你就再也见不到师傅了。恋不恋又能怎样呢?一切都不会有结果。你不说,师傅又不知,还如以前一样过,多好!
我这么想着,伸手搂住了师傅的腰,呜咽着说:“师傅,绯尘真是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