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御剑而伤（1 / 1）
把这些鸡鸭卖出去也很费了一番周折，因为我不会御剑，又没人肯拎着这一兜子呱呱乱叫的鸡鸭飞去镇子里。最后，还是我那收了我这个废材徒弟的师傅，将这些活蹦乱跳的活物镇定地装入他的虚鼎中，带着我御剑到镇上卖了。
我虽是法术不行，但口才却不错。凭着我伶俐讨喜的三寸不烂舌，多卖了些银钱。我死缠烂打地给师傅买了根银簪子，才算心里好过了些。
不给师傅买些东西，我实在觉得对不起师傅——师傅的虚鼎里，平日里装的不是法器就是雅物，这次却装了臭烘烘的鸡鸭，师傅虽没说什么，我却觉得这是对他和他法器的荼毒。
因为卖禽事件，我晚上失眠了半个时辰。想来想去，我终于清晰地认识到了一点：我可以别的什么都不会，但御剑却是应该掌握的。这样去镇上买些吃食便不费力气了。师傅是不会教我了。师兄、师姐倒是可以，但若要在师傅眼皮子底下练，却是有些风险。师傅知道了怪罪下来，又恐连累师兄师姐。
想来想去，这昆仑山上，跟我走得近些的，除了师兄师姐，也就只有那五岁的蓝辩小师弟了。平日里我看他小小年纪就上了昆仑，总是可怜他，自己做些好的吃食，就背地里分他一份尝尝。
说做就做。我烤了只整鸡，香喷喷、油汪汪的，把蓝辩师弟叫到了悬圃峰的后山腰的松竹林。
我笑眯眯地看着他啃鸡腿啃得油汪汪的小脸蛋儿，问：“师弟呀，你的御剑学好了？”
这蓝辩，虽然小小年纪，根骨却极好，短短一年就学会了御剑，他明明很矮，这时候却用居高临下的眼神望着我说：“自然。”
“师弟呀，那御剑难学吗？”我又把脸咧得像朵花似的问。
“不难，你想学？”这个娃儿真是冰雪聪明，不点也透。
“嗯，教教师姐御剑吧！”我用谄媚带哀求的眼光看着他，接着继续诱惑他：“你若教我，我天天做烧鸡给你吃！”想想怕甜头不够，又加码说：“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什么。”
他停下来手上、嘴里忙碌的动作，全心全意地打量我，然后说：“我与你往来，倒不是因为这些吃的。”
“那是因为什么？”我以前一直觉得他跟我不错，完全是因为我能拿出吃的。这是整座昆仑山上我唯一得天独厚的优势。
“因为你和他们都不一样。你有点象我的家姐。”
“你的家姐也像我长这么漂亮？”我恬不知耻地问。
他摇摇头，淡定地说：“像你一样聒噪。”
呃，我干嘛要多嘴问那么一句呢！
他又翻了翻他充满疑惑的眼皮问我：“掌门师伯为什么不教你法术。“
“我是俗家中人。”
“我也是啊。”他很好奇。
“我还要回尘世里去。”
“哦。”他虽然答了却是似懂非懂。
于是，吃完了这只烧鸡，我们俩约定，每天中午他练完了功夫，便来找我，陪我练习一个时辰的御剑。
一切都约定好了之后，有一件事情让我犯难了，那就是，我没有剑。我冥思苦想也不知道到哪里为自己淘弄来一把剑，蓝辩看我可怜，就摇着头说：“哎，算了，你就拿我的剑练吧！”我觉得他很是够朋友，狠狠亲了他两口，他的小脸儿竟然红了。这孩子，太早熟！
“你会一点点仙法吗？”蓝辩煞有介事地问我。
“不不不，我一点儿不会。”我很心虚地摇头。
“你会一点点剑术吗？”蓝辩还不死心。
“不不不，我一点儿不会。”我答得更心虚了。
两轮问下来，蓝辩已经很无奈了，估计他已经后悔私下里收我这个徒弟了。他先是上得剑上，身体微蹲，口中念念有词，马上，他足下的剑就载着他凌空而去，在我头顶上盘旋。
“师弟呀，你快些下来吧。看人家御剑我已是看了无数遍了。我现在就要自己能飞，你只要让我能飞起来，怎样都行！”我双眼紧盯着他的青丝剑，有些嫉妒，还有些失神。
蓝辩从半空中落了下来，摇摇头，像个老夫子一样说：“你虽是想学御剑，但御剑是与我门心法相通的，道海无涯，勤励为舟，你要走的路还有很远，你可准备好了吗？”
我估计这番说辞是他师傅在他学习功法的时候糊弄他的，他现在卖出来糊弄我来了。我也不揭穿他，对着他很是认真地点点头。
“你道法不济，御剑也不用它，我们把它略去，我今天单单授你我昆仑入门心法一套，你回去反复背诵，勤加修炼。”蓝辩似模似样地嘱咐我道。
“这心法难不难学？我的资质悟性不好，不然你今天先教我几句，我背诵下来你再教我别的可好？”我跟蓝辩讨价还价着，我虽是想学御剑，却不想把自己从容的大好时间全全花去背那什么劳什子的心法，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不是这御剑还是慢慢来的好。
“你若勤加修炼心法，御剑而行，也就是一年半载的事儿。你若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三五年也学不成！”蓝辩虽小，脾气却不小。
我看他有些火了，就安抚他说：“师弟师弟，别生气嘛，我不是怕我悟性不好，累坏你嘛。”
我一解释，他心里似乎舒坦了不少，接着说：“偷奸耍滑是修道人最是忌讳的。我昆仑道法，极其看中根基，我昆仑以气为纲，气强则己强，气弱则己弱，所以我们都以练气为最主要，你只想御剑，需要打的根基也比别人小了许多。我今天先传授你基础道法，你牢记之后，自行修炼，三天之后，我看你成果。”
“好的好的。”我满口应着。
蓝辩微笑点头，盘膝坐下，先教我如何打坐、入定，再粗略讲了一遍经脉错落、精气运行，最后传了我一套昆仑入门心法：
闭目冥心坐，握固静思神。叩齿三十六，两手抱昆仑。左右鸣天鼓，二十四度闻。微摆摇天柱。赤龙搅水津，鼓漱三十六，神水满口匀。上天道，齐于太元之中，混天地之灵气，聚于其中……”
约莫说了一个时辰，蓝辩伸展着胳膊说：“好了，入门心法教授完了，你回去好好背诵，勤加练习。三天之后，我检探你的成果。再教授你口诀。”然后，伸着懒腰走了，走出几步，又嘱咐我：“我都是去我昆仑外围的雪山之巅练的功法，那里空气清净，适合练功。你若喜欢，也去吧。”
雪山？我还是算了。你们都是修仙之人，自是不怕严寒，我要穿多厚的衣服才能抵御那里的严寒啊？我就是世俗人，还是世俗里练吧！
练功之事我不再细说，转眼我已经十二，蓝辩也已六岁，蓝辩见我没有按他的进度学会御剑，心里很是着急。摇着头怪我资质太差。我也很想赶快练好，这一天天的修习练功，我也烦了，我不就是想学个御剑吗，有那么难吗？一年了，我连剑都没上过呢，尽修些劳什子的心法口诀了。
终有一日，蓝辩也顶不住了，跟我说：“绯尘师姐呀，我师傅今天跟我说了，要我明日起闭关一年，修炼道法第四层，那我就教不了你了。你看，咱们怎么办？”
我顿时急了：“不行啊，我还不会御剑呢！这一年，你吃了我多少鸡鸭鱼肉、山珍美食啊，你若没教成我，就给我吐出来！”
蓝辩也羞愧得有些脸红，连声安慰我：“你别急呀，不然咱们今天就开始学御剑吧，学上一天，你也小成了。你别怪我，以前我是给你打个根基的，若是我不闭关，我们还要再修习上一段，现在看来不成了，那就开始吧！”
我一听要御剑，一蹦多高，倒不是我多么喜欢御剑，只是这一年的学习让我觉得很是枯燥无味，我想，若是御剑学会了，也就可以早早了结了这样的日子了。
一天过去，日已西沉，当我体内穿梭着热流，凌空半尺站在蓝辩的剑上时，我的胸中豪气干云，谁说我曹绯尘是废物，我也是可以的，只不过没人教我！
心里想着，不顾蓝辩在身后急急阻拦，乘着他的剑冲天而起，冲到天空，我只觉得浑身充满了力量，身边有烈烈风声，微微昆仑雪山在我脚下，中有诸峰碧绿秀美，被雪山包裹其中，说不出的壮丽峻挺。
正得意间，只觉得自己体内那股真气渐渐衰竭，心道不好，再看自己，已是飞出很远了，于是硬顶着胸中一口气，急急向回飞去。我能清晰地感知自己的周身的气力在一点点消散，只得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悬圃峰，直盼望自己快些到得那里，再快些，更快些……
我全神贯注地将这早已力竭的身子支撑到可以看见蓝辩师弟小小的身影，却再没有真气可以供我御剑，一口甜腥鲜血喷涌而出，在天际划出一道血虹，我的身形直直从半空中坠落下去。
我的耳边听得蓝辩一声厉叫：“绯尘师姐！”我像破落棉絮一样在风里飘着，心里想着，孩子，师姐怕是要害了你了。你那面壁一年，大概得变成五年了，师姐对不起你呀！
我等待着听到自己撞击地面的“嘭”的一声巨响，却是没有，原来蓝辩拼得自己一身气力，竟是把我接住了。哎，难为了这个六岁的孩子了。这是我昏死过去前，想的最后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