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1 / 1)
他换了一身玄色的袍子,面色如月。连头上的束发用簪子也换成了玉骚头。腰带上嵌着一颗圆弧形汉白玉,有点像荷叶上的水珠,晶莹剔透!
我好像从没见过如此好看的男子,虽然他有点黑黑的,但是居然比陛下还要好看。他像是有山的轮廓水的眼波,棱角分明却又不失书生气,精细又不阴柔。
我突然就想给他一个很好的印象,就算他刚才放开了我的手。我还是想好好的端坐着,给他看见我一个挺直大方的背影。
皇后殿下拨弄着我的头发,谈起我的头发挽成低髻,用黑帛布包着,戴笄。还缠上一根五色的缨。我不知道这是什么作用。
“五郎,给千引取个什么字?”
在中原,年满十五岁的女孩,要行及笄礼,取一个字。如果未及笄,不能出嫁。这也就是所谓的“待字闺中”。
不过皇家,又是另一番讲究,皇后殿下就是例外。
“序儿,你觉着呢?”
“儿臣没意见。”李序冷冷地说。
我的心凉了半截。
他多半是一点也不见待我。
眼看陛下有些生气,但更多的是无奈。皇后殿下也对李序的做法很失望。
可能是李序的秉性脾气大家都知道吧,采薇公主也没有说话。
皇后殿下对我这么好,我怎么可以让陛下对太子生气。况且等会就是合家宫宴了。不能因为我一个字闹得大家不愉快啊。
“还请陛下为千引赐字。”我恭敬地说。
皇后殿下没有想到我会这样化解大家的尴尬,就连采薇公主也对我流露出赞许的神情。
“既然你阿爹希望你能月半弯时出嫁,我们定下的日子又是上弦月,不若‘弦’字最恰当。”陛下想了想,随手就捏来一字。
反正我也不知道中原汉字的意思,笑着谢恩就好啦。
我的字就这样定下来了。
陛下携皇后殿下一齐上马车。驸马爷也亲自来到明德殿门接采薇公主一同赴宴。
我和李序急跟其后,虽说在同一辆马车,倒是谁也没有和谁先说话。他在闭目养神,微微摇晃的马车时有光透进来。从侧面看他,长长的睫毛时不时能泛着微弱银光,淡淡的。
我坐过很多次马车了,也对下车的方式真正的熟悉了。
李序先下马车,稳正利落。
我从马车里探出头来。
李序还等在马车边。
话少的人不代表没朋友。那个接我到中原的那个金吾将军盛东安是李序的好朋友。可能是李序也听闻我来到城门下马车时差点闹出的笑话,现在随手掺了我一把。
我对他感激地笑笑。
他居然不等我,扭头就走。
我连忙跟上。
虽然中原的鞋子柔软舒适,但是这双鞋是新做的,今天我才第一次穿。
有些新鞋硌脚。
但是鞋子很好看,是粉红色的,绣着好多我不认识得花。
中原连鞋也这么讲究。
我跟在李序身后约一步脚的距离。
他走得太快我跟不上。
大婚那日,上弦月,弯弯细细的,如同皇后殿下之前为我画的眉。
大婚前夜,子时,宫人便开始忙碌。
我睡不着,早早就醒了。
阿桐叫我别害怕,她会陪着我的。我点点头,她就一直陪我等到宫人来为我梳妆。
善娘是宫里的老人了,自然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我也就省心多了。
任由他们摆布。
中原的结婚方式比较奇特,比如,要等到黄昏十分才把女子嫁到夫家。
我感觉自己被折磨了一天,因为怕新娘妆会花,也不敢吃什么东西。又饿又晕。
我端坐在雕着花的龙凤喜床上。李序久久不来。
有侍卫夫妇在殿外唱交祝歌,听了一个晚上,我也没听懂他们在唱什么。
过了很久很久,我觉得那对龙凤对烛都快燃尽,拼尽全力开始跳跃最后的微光,李序才缓缓到来。
他一进来,就把所有的宫人都撤走了。
不过也好,我也不喜欢人多。
他掀开我的盖头,我想,就算他不喜欢我,我也要对他展现一个迄今为止我最明媚的笑容。就着明德殿门外的鱼池,我假意喂鱼,偷偷练习过好多次了。
我想告诉他,嫁给他我是开
心的。
哪怕他不喜欢我。
他也是我今后倚仗的夫君。
他看都没看我一眼就转身离开了。
我呆呆地看着他的背影,只记得那日他穿着大红色的喜袍。因为光线不是很亮,他又走得太急,看起来像是暗红色。
他穿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走了。
走得好干脆好潇洒。
我连盖头都不敢扯下来,李序只是将喜帕掀起。因为善娘提醒过我,新娘是不能自己揭下鸳鸯盖头的,这样不吉祥。
到现在我还替着李序着想,无非是自己也希望得到所谓的幸福。
什么剪烛心让对烛烧得更加久一些,我一点也不想做。却还是违心的拿起剪子剪了剪烛心。
银成公主之前告诉过我,新婚夜里,女子期望对烛燃能燃得久一些,婚后生活和和美美,就会用剪子把烛心剪短一些。
我靠在六柱架子喜床的一根柱子上,看着龙凤对烛燃尽。
这时间可比等李序短得多了。
只是等一等就天亮了。
我一夜未眠。
第二日,善娘进来服侍我梳妆,看见我这幅模样,心里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勒令服侍我的宫人不准说出去。
新婚之夜,太子妃就被抛弃。
放到哪里都是一桩笑话吧。
善娘看到我的头上还缠着五色的缨,想请太子过来为我解下。
我这才知道,原来在发髻上缠一天五色的缨是用来表示身有所属。要到结婚那一夜才由丈夫把缨解开。
“不用了!”我吩咐善娘,说着自己把这五色缨解了下来。
阿桐趁善娘离开后告诉我,李序后来他去了武良娣那里。
我只是笑笑。
我们算哪门子夫妻,连中原人最重视的合卺酒都没喝过。
我不过是在这里扮演着拥有太子妃身份的人质罢了。
对于礼数,李序向来做得很周到。他早早就穿戴整齐等着我一起去行跪拜礼。
估计我自己解下五色缨他也看见了吧,这大概也触犯了他的尊严。
他执过我的手,我的手心微凉,他的掌心很热。
我们就是这么不合群。
我对他笑笑,他应该看得出我是一个很配合他的人。
我和李序跪着听太皇太后的训导。
太皇太后是一个很守宫规的老人,说了一大番话,我只听见李序唯唯称是,反正我又听不懂,他说的那些人名我更是连听都没听过,跪着听完就好啦。
太皇太后突然叫我弦娘,之前宫人不知道应该叫我什么,后来我有了字,他们就叫我弦姑娘。我一时还没适应这个弦娘名字,起先还不知他叫谁。
太皇太后刚才还是太子妃太子妃的叫我。
我立刻打起精神,怕太皇太后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正告我。
“序儿就是性子冷了些,是个好孩子。弦娘要和序儿互敬互爱。”太皇太后最后温和地说。
我笑着点点头。心里却泛不起涟漪。
大概是我太累了吧。
熬过了繁琐的一个多月。终于有些清净。
我虽然和李序同住在东宫,确是不常见面的。除了必须一起出席的宫宴,比如陛下的万寿节,太皇太后,皇后殿下的生辰以外,大概也就是一个月的中旬,十五那天他会来我殿中,不过坐坐就走。
因为这是宫规,他逃不过。
他不来倒好。省了我很多事。
他一来我们总是吵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刚开始是因为我肚子里憋那股子气,后来我感觉他来这里就是找我的茬。
比如武良娣的宫人服侍不周,是不是我可扣了她宫人的用度。
我像是那样的人吗?每一次东宫得到赏赐什么宝贝,我又不认识那些东西,只是叫善娘随便挑选两件,其余的马上分给两位良娣。
李序也不长脑子想想,哪个宫人敢这么大胆,当着他的面服侍不周。
如果我是宫人,给我熊心豹子胆我都不敢这样。
在我看来他就是死读书,他居然还说我强词夺理。
唯一一次,我们没有吵架,他留宿我殿中。是他受了风寒,嗓音嘶哑,头目涨痛。
本来我和别人睡在同一张床上,即便床很大,我也是心里有疙瘩,睡不安稳。
他倒好,抢过我的棉被,睡得怎么叫也叫不醒。
我拿着烛台过来打量他,想看他到底使什么花招。只瞧着她满脸通红,我疑心他是发烧了,赶忙把手探到他脑壳上。
果真是烫的吓人。
可他却是一点也不出汗。
我忙叫阿桐去烧了一盆热水给他擦拭。又煮了几个鸡蛋,剥去蛋黄,才我的银戒包放在蛋白中,又包在锦帕上给李序推头。
太医一时半会也赶不来。
善娘帮着我,忙活了半夜,清晨的时候他的烧才退。
我的银戒指也变得黑黑的了。
他又在我殿中住了两三日,直到不再发烧才回到自己殿中。
当大家都以为我要翻身的时候,高良娣却来耻笑我,说李序没有烧坏脑子真的是皇家保佑,有谁会在发烧的时候用热水来降温!
李序当时都不会自己出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