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1 / 1)
皇后殿下唤我,只见她拨动莲叶,碧色的荷叶在她青葱般的手指轻轻波动,水珠儿滚到叶边,就成弧形跳入水中,水面出现几个小小的涟漪,就好像皇后殿下笑意盈盈的眼角。
“你也来试试!”皇后殿下愉悦地说。
我被她的愉悦传染,也拨动莲叶。可能是力道有些大,叶面上的水珠聚成一大滴跳入水中,弹起一朵小小的水花。
我“扑哧”笑出声来,“皇后殿下,你看,有水花!”
之前我总是牢记阿爹的教导,笑不露齿,轻声慢语。
见到这般景象,一时忘记阿爹的话。抓着皇后殿下的一只手,愉快的笑出声来。
皇后殿下和我一起开心的笑,用手拢了拢我的鬓发,“这才对嘛,别掬着。”
我低下头。
她的动作轻轻的,和微风拂过面庞的感觉一样。
余光瞥见皇后殿下的柔荑,又看见自己在水中的倒影,我这才发现,经过近一个月的车程,我黑了很多,皮肤也很干燥发黄。
皇后殿下递给我一支用锦帕包裹着荷杆,打着朵的荷花。
她点了点我的鼻子,“拿着呀!”
我没有含蓄地微笑,那种笑不露齿真的好难学。
喜不自禁地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接过皇后殿下递过来的花。
“回到宫中,插到大花瓶中,不消几日就会开花啦!”皇后殿下告诉我。
除了皇后殿下,我见到最多的人就是皇上了。皇上来中宫总是不拘于时,有点像是想来就来。
我们还会回到岸上,就已经瞧见皇帝陛下已在岸边等着。
“早晨天凉,仔细不多穿件衣服?”皇帝陛下关切的对皇后殿下说。
“才多大的事。陛下不也一样!”皇后殿下说。
我仔细注意过,当着众人的面,皇后殿下都是端庄有礼的呼皇帝为陛下。而当众人几乎屏退时,皇后殿下呼总是呼皇帝为五郎。
陛下似乎更喜欢五郎这个称呼,每一次皇后殿下叫陛下五郎的时候,我看见陛下的眼里总是柔情似水。
私底下,陛下也将皇后殿下称为十二娘。我不知道这是否皇后殿下的闺名。
这是不是就叫做夫妻情谊?
“小公主喜欢这些荷花吗?”陛下和煦地问我。底下总是称呼我为小公主,就像是把我当他女儿一样对待。
“喜欢,我从未见过开在水里的花。”因为心情开心,我的话也多了一些。
陛下爽朗一笑,“皇后也很喜欢呢。你们的性子真相像!”
陛下不像是开玩笑,我却不能信服。皇后殿下虽然经常像个少女一样,但是重大场合,正襟危坐,从内散发的端庄仪态是骗不了人的。这点我想我是怎么学都学不会的。
小时候阿爹让我端坐在凳子上一刻钟,我都会动来动去。时不时抓一下头,时不时摸一下脸蛋。不是因为我的头有多痒,脸蛋有什么东西,我就是不想一动不动的坐着。
陛下我们带到太极殿的主殿中。只见一名身穿浅灰色便袍的男子负手而立。我跟在陛下和殿下的身后,他看到我们的到来,恭身朝我们作了个揖,“儿臣给皇父母后请安。”
我想,能叫陛下和殿下皇父母后的,肯定就是中原太子吧。
我未来的夫君。
皇后迎上前,扶住那男子的肩头。皇后殿下娇小玲珑,站在他面前,显得他身量高挑,肩膀宽阔。
我在人群里低着头,不敢细细地打量他。
“序儿,你可算是回来了。”
“序儿只是出去办事,害母后挂心。母后近来安好?”李序一见母亲,除了说及自身状况,便问及身体状况。
“序儿只是出宫历练历练。”陛下说出这话,关爱的意味,明眼人一下就听出来。
中原的太子历来都是要到战场历练的,然而陛下统治期间,平突厥,便也再无任何战事。
陛下总说,朕独爱夷狄如一。
天下太平安定都是百姓所希望看到的,也是阿爹所希望看到的。
不然哪个父亲舍得送自己的女儿来和亲。
在我们东遥,男女结婚讲究的是两情相悦。而中原,讲究的是门当户对。就连婚前见都没见过面,就靠那个浓妆艳抹的婆子瞎扯,往后就要相伴过一生。
她还真当自己是月老了。
“我一高兴,就忘记给你们做介绍了。”皇后殿下拉着李序快步走到我的身边,“序儿,这位就是东遥小公主!”
我手还拿着刚摘的新莲,竟一时间忘记了该行什么礼,该说些什么,只是欠了欠身。我压低了声音,想要听起来温婉些,“见过太子殿下。”
李序同样朝我作了个揖,“见过东遥公主!”
我们便再无话说。
他束发成髻,簪着一只粗糙的木骚头。虽说体格高大,却长着一张极其斯文的脸,眉目俊郎,薄唇挺鼻。
他大概是刚刚赶回来,都来得及换一件衣服,喝点水。
嘴唇边泛起一些白皮。
他那黑黑的肤色,就是银成公主所说的小麦色吗?
原来小麦是黑色的。
皇后殿下拉着李序的手和我的手,交放在一起。“本来大婚前是不宜见面的,但是你俩打小都不认识。现在让你们熟识熟识也好。序儿又因为在宫外办事,耽搁了回来的时间,没有出城门迎接你。千引别放心上。”
李序放开我的手,我慌然失措。他朝皇后殿下恭身,“母后,这是太极殿。儿臣还要向皇父禀报国事。您也说大婚前不宜见面。”
言下之意就是不要再见过我。
我的手还留在空中,很尴尬。
这双手,拔过野草,射过大雁,拽过马缰……还没有被陌生男子牵过。
现在千里迢迢冒着六月的烈日来到中原,皮肤粗糙发黄,一点也不像宫中女眷那般白皙柔软。
难怪李序会这么急急放下。
皇后殿下执过我悬在半空中的手,拉着我出了殿中,直到太极殿的宫门外,皇后殿下才拍着我的肩头说,“委屈你了,孩子。”
还未到午膳的时间,日头很大。皇后娘娘,让我陪她到朱雀台坐坐。
朱雀台是一座楼阁,坐北朝南,建筑华丽,八面三层四从檐。我们坐在三楼,凭窗而望,是波光粼粼的太液池。
“李序就是那个样子,千引你别太在意。”
“不敢不敢!”我忙推说,虽然他刚才直接放下我的手,一点礼貌也没有,让我很无措,甚至还有一点小失落。
“他既是太子,也是陛下唯一的儿子,从小被寄予了厚望。他阿爷对他要求严格,他自己也争气,有时我都看不下去。
都怪我,他小的时候没有让他多玩点。总是让他跟着他阿爷身边学习文治武功。
久而久之,他就养成了这般少年老成的冷性子。
平日里除了政事,和谁话语都很少。但是他的秉性是很纯良的。”皇后殿下带有几分愧疚的向我解释说。
“殿下,千引真的不会怪太子的。”我也不知道应该怎么说,只是诚恳的说出自己的心里所想的。
皇后殿下对我展现出一个明媚的笑容,就如同太液池上那波光粼粼的水一样,金灿灿的,明亮又不耀眼。
我要想皇后殿下和银成公主学习,为了我们东遥。
和李序见过面,算是真正的把亲给定下来了。
我已经15岁了,按中原的规矩,我是要行笄的。因着我的生辰在东遥过了,皇后殿下也不便为我再操办。
晚上有宫宴,是为太子圆满完成任务设定的。
下午的时候,采薇公主也来了。皇后殿下亲自为我梳头。
我忙加推辞,怎么能叫一国之母为我梳头呢。
“过几日就是要为人媳的人啦,阿娘为自己的儿媳妇梳头有害什么羞呀。”
“十二娘还是喜欢亲自操办,什么时候也给我们佳柔也梳一个呀。”采薇公主笑着打趣皇后殿下。
她们俩姑嫂的关系可真好呀,就像亲姐妹一般。
我想想自己,就算得到皇后殿下的厚爱,可是将来怎么和李序相处,怎么和他的那两位良娣相处。
真是愁死了。
在我们东遥,要是和小姐妹闹别扭了,出去赛一场马就好。我总不能叫他的两位良娣去赛马吧。
“那当然”
“要不殿下先给佳柔妹妹梳头?”我怕采薇公主不开心。
皇后殿下和采薇公主一同笑起了。
我有些尴尬。
“公主是和你开玩笑的。”皇后殿下笑着说,佯装嗔道,“采薇,你可别把我家儿媳妇吓坏了!”
“十二娘啊,你的眼光果然不错啊,还是那么独到!”
“采薇,你们再说什么悄悄话!”门外传开陛下的声音,没有来报。
“皇兄,还不说你和十二娘,当年皇兄娶十二娘那会,十二娘还没及笄呢,皇兄就怕别人把你的十二娘抢走。弄得现在十二娘也没有闺中小字。”采薇公主掩面笑起了。
“懒理那么多!反正我娶过来了!”我未曾料想陛下会说出这么平民的话,夹杂着一丝丝的孩子气。
“采薇你真是讨打!”皇后殿下假意嗔怪采薇公主。
我想要起身给陛下行礼。
陛下微笑着,“一家人,不用行礼啦,让十二娘给你好好梳个头。”
私底下,他们谈天说话都是很随意的。陛下也不会刻意用“朕”这个字。
我乖乖地坐着给皇后殿下帮我梳头。
透过镜子,我才发现李序也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