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第18章(1 / 1)
京城里的三月,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林檀手里摇着折扇,穿过几条街几条巷,途中停下脚步望了望院墙里伸出的桃花枝,心情颇好,哼着小曲儿走到一家临街的铺子前,在桌边坐下,点了一碗面。
正是清晨,街上人来人往,他打扮得花枝招展,加上模样俊俏,坐在街边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有些认得他的,还过来跟他打招呼。
一辆马车驶过,在路边停了下来,林檀瞧着那马车眼熟,盯着看了几眼,只见车上下来一个穿官服的人。
是了,这不是正三品御史大夫的车驾么……
冠薇身上穿着红黑相间的官服,竟合衬得很,朝中官服虽然男女不同,但基本的式样颜色总是不会变的,林檀却觉得她穿着官服的气势竟比某些男人还要可怕。
无怪乎朝中那帮人会怕她,现在看着她走过来,林檀已经开始在心里反省自己最近有没有做错什么事,连面都顾不上吃了。
冠薇在他面前坐下,也要了一碗面。
“你这是……刚下朝?”林檀看着她问了一句废话,“早上没吃么?”
“我习惯上完早朝再吃。”冠薇淡淡道。
“真亏你撑得住。”林檀发觉路过的人都在看他们,低下头吃了一口面,问道:“你最近是不是挺忙?听说朝廷开始抓奸细了。”
“还好,这事也不全归御史台管。”一碗面上得很快,冠薇挑了一筷子,尝了一口。
“合口味么?”林檀问。
“不错。”冠薇道,“其实我以前经常来这里吃。”
林檀默了默,所谓的以前,应当是指她科举考中之前吧。
周围人的眼光令人很不自在,林檀也觉得冠薇穿着官服在街边陪他这个清岚院的公子吃面很不妥,但,冠薇行事一向自有主张,他不敢多言,只得默默吃面。
“你今天怎么打扮成这样?”冠薇抬头看了他一眼,林檀平时在清岚院,走的都是清雅飘逸的风格,很少穿得这么花红柳绿的。
“哦,春天到了,换一换心情。”林檀朝她呲牙一笑,面上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心里却总觉得暗中有一双眼睛在盯着他们,不由有些发毛。
几条街外的烟花巷里,当朝卫尉寺少卿陈鼎下了马车,抬步正要往宵春楼里去,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声音。
“陈大人,你怎么白日宣淫,这样不好吧?”
陈鼎也是刚下早朝,但他在马车里已经换上了常服,除了时辰略早,来宵春楼并无什么不妥。
他回头看了看站在不远处的顾铭,笑道:“顾大人怎么也会在此?”
“我一直跟着你。”顾铭竟也是一身常服,走过来拍拍他肩膀,“你来的这么早,姑娘们还在睡呢,要是想寻欢作乐,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陈鼎挑了挑眉,拍开他的手,“你以为我会信你的话?真不是来抓把柄准备弹劾我?”
“别这样嘛,为兄又不是御史台的人,没事弹劾你做什么?现在上面管得又不严,此时不寻欢作乐,更待何时啊。”顾铭满脸堆笑,反正没穿官服,用不着讲究那么多,他干脆和陈鼎称兄道弟起来。
陈鼎眯眼看了看他,笑了笑,道:“那好,顾大人请上车吧,劳烦你指路。”
他们二人登车离去后,街角有人影一闪,顺着另一条路朝他们车行的方向而去。
京城是个勾心斗角风风雨雨的好地方,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好好一个春天,平白添了几分肃杀气。
只不知那个最终操纵一切的人,究竟是谁。
——
永安的春天,比之京城更温柔了几分,桃花巷名副其实,宅子中的桃花开了,有几枝树杈伸出了高高的院墙,经过一夜的风吹,巷子里的青石板道上铺了一层桃花瓣,恰如粉雪。
江玄坐在大门前的石阶上,不想走了。
陆翎舟托腮坐在他身边,“我们在这里,当门神么?”
江玄笑了片刻,拉她起来,“不坐了,地上凉,我们去街上逛逛,累了再回来。”
踏过长长的桃花巷,再抄近道穿过几条细长的巷子,就到了永安城的银安大街上,江玄见陆翎舟穿来穿去走得轻车熟路,忍不住问:“翎舟,你三四年前才离开京城,去年又住在京郊的山里,待在永安的时间应该不多吧?”
陆翎舟在一道院墙外的树荫下回头微笑道:“我小时候就是住在这里的,六岁才去了京城,三年前回来住了些时日,很快又动身回京了。”
“为何要回京?”江玄奇道,“永安这么好,我都不想回去了。”
永安的春/色确实迷人,城中河道众多,时时能看见拱桥与游船,天晴的时候暖洋洋的,蓝天上云似棉絮,天阴的时候凉爽湿润,雨水多了些,满城花树飞檐笼在一片烟雨迷蒙中,在高楼台阁上向外望,十里温柔繁华尽收眼底。
不像京城,春天干燥而短促,一夜风过,所有的花都凋零殆尽,根本来不及细细赏玩。
“还不是为了内功。”陆翎舟苦笑,“我当年断雪功练至第三层,遭遇瓶颈,心中疑惑难解,师父说最好清净独居一段时日。原本我就近在永安郊外租了个小院住下,可我爹总是送仆人送东西过来,还时常亲自来看我,虽然过得很欢快,却实在谈不上清净独居。我想起爹爹在京郊山上还有一处宅子,就干脆大老远搬过去住了。”
江玄呆了半晌,“第三层?”
陆翎舟在唇边竖起手指,“别说出去了。”
江玄愣愣地点了个头。
他曾在书上读过修炼断雪功的境界之分,从入门至登峰造极,一共不过六层而已,能达到第六层的当世只有寥寥几人,且多半是年过花甲的老头子,至于第三层么,寻常修炼者三十多岁时能练至第三层就不错了,这家伙十三四岁就到了第三层,是什么情况?
江玄左右看了看来来往往的行人,压低了声音问:“那你现在是不是已经第四层了?”
陆翎舟朝他灿烂笑了笑,“是呀。”
江玄:“……”
这人,是个天才。
银安大街依然热闹非凡,他们连着逛了几家铺子,江玄觉得这里卖的东西和京城也没什么两样,除了一些手工制品和特色小吃还算新奇,其余的都见过,逛着逛着就腻了,外面□□正好,将时光虚掷在这里未免可惜。
他正想说出城去逛逛,迎面来了个推着小车卖糖葫芦的,他一时兴起,花钱买了一根。
红彤彤的果子包着凝固的糖浆,看上去诱人无比,江玄迫不及待咬了一口。
“好酸!”
陆翎舟瞅着他,“你没吃过糖葫芦?”
“没有。”江玄苦着脸将嘴里的东西咽了下去,“这是山楂吧,山楂我倒是吃过,切碎了拌上白糖蜂蜜,味道还算不错,没想到这个这么酸。”
陆翎舟笑道:“还能认得出山楂,已经很不错了。”
“你不要嘲笑我。”江玄无奈看了她一眼,再忧愁地望了望手中的糖葫芦,叹了口气,又吃了一口,含糊着说:“翎舟,我们去城外面玩吧。”
“好啊,再走不远就是南城门,城外河边景色不错。”陆翎舟侧头看他,“这么痛苦就别吃了。”
“没关系。”江玄又咬了一口,他记得陆翎舟不爱吃酸,何况这玩意儿自己都咬过了,自然不能让给她,至于扔掉么,总有些不忍心。
倒不是怕浪费,他一个王爷,从小到大浪费的粮食都能供一个养猪场了,只是亲眼看着这红彤彤的糖葫芦被扔掉,总觉得有些可怜。
内心情感丰富的晋王殿下只好委屈地将一整个糖葫芦塞到肚子里。
郊外河畔桃花开得正好,垂下的柳枝吐出新绿,映在河水上,任取一景都可入画。
江玄手搭凉棚朝四周看,“不知能不能租个小船到河上看看?”
“这里恐怕不行。”陆翎舟道,“城中湖畔可以租画舫,景色也不比这儿差,日后我再带你去,今日先在外面逛逛。”
“也好。”江玄喜滋滋地往前走,沿途见到不少河边垂柳下幽会的男男女女,靠着树干或坐或卧,低声聊着天,他未敢多看,匆匆往前走,来到了个清净无人的地方,在河边找了棵粗壮的柳树,拍了拍树干感叹道:“这棵老柳树得有百来年了吧?翎舟,要不要坐下歇会儿?”
“你真会找地方。”陆翎舟走过来,“我记得小时候出城和别的孩子玩,经常就是聚在这里,那时候调皮捣蛋,还用石头往树干上刻了不少划痕。”她细看了看,树干较低矮的地方果然有许多石头划下的痕迹,她汗颜后退一步,双手合十鞠了个躬,“阿弥陀佛,树爷爷饶了我吧。”
江玄失笑,“你学什么和尚?”
“对不住,我只会这个。”陆翎舟再恭恭敬敬抬头看了看树冠,这才安心在树下草地上坐了。
江玄也坐下,只未敢坐得离她太近。
陆翎舟望着碧波粼粼的河面,望着河对岸笼在轻薄雾气中的桃花绿柳,叹了口气,“又是一年春到,我倒想去燕京看看热闹。”
“啊?”江玄不知她为何会把话题扯到了燕国。
“据闻燕国世子冯连云,一直想招揽江湖帮派裁雪堂为燕国朝廷做事。”陆翎舟掸了掸衣服上沾的草屑,“可惜裁雪堂一向神秘,难觅行踪,世子转而求其次,招揽燕国境内其余内功高手,每年三月都会于燕京举办一场武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