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第15章(1 / 1)
待进了陆家的宅院,眼前豁然开阔起来,大门两边靠着墙的是看门小厮休息的房屋、马厩及堆放杂物的木屋等处,经过一道跨越溪水的亭廊,才是陆宅的前院,大道前方即是正厅,两侧还有若干道路通向后院及内宅。早有人飞快地跑进内宅去通报,陆翎舟等人进了正厅,坐下来喝了口小厮奉上的热茶,尚未来得及说几句话,就有一人从厅堂后门而入,绕过影壁现了身。
江玄抬头,见这人穿着素净的布衫,看似不怎么露富,身上的腰带玉佩等却能看出是贵品,看着约三十来岁的年纪,眉目温和,却说不上有多稳重。
正是三年多没见的陆华言,三年过去,他好像也没变多少。
陆华言显然并未注意到他,一眼看见陆翎舟,面上一喜,未及开口,陆翎舟已经抢着站起身对他道:“晋王殿下在此。”
陆华言笑容一僵,目光缓缓缓缓地转至江玄脸上,江玄也起身拱了拱手,“陆相,许久不见。”
陆华言僵成了一具石像,江玄抬眼又看了看他,他终于反应过来,微微一笑,就要跪下。
江玄连忙上前一步搀住他,“本王微服出行,无须跪拜,陆相这些年过得可好?”
陆华言只好躬身行了一礼,平稳地道:“劳王爷挂怀,草民这些年过得甚好,只是草民已无官无职,当不起王爷如此称呼。”
江玄亦微微一笑,“在本王心中,你永远是陆相。”
陆华言暗暗打了个冷颤,只觉得大难或许要临头。
陆翎舟仿佛事不关己,含笑在一边看着,他们二人又互相客套了几句,这时一阵劲风挟着寒凉之气从厅堂后面卷入,江玄只觉得眼前一花,影壁后竟又闪出个人来。
此人形容冷肃,面无表情,浑身上下透着寒气,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在厅中扫视一圈,在陆翎舟身上顿了顿,最终却在江玄身上定住。
“晋王?”他皱了皱眉。
陆华言连忙咳了一声,拉着他的袖子又要跪,江玄只好再上前搀住,眼角余光却瞥见那人仍站得笔直,似乎没有一点要跪拜的意思。
“为何在此?”那人脸色苍白,话音极冷漠,眼神凌厉,瞪着江玄。
江玄自认没见过此人,不知是不是曾经欠他钱。
陆翎舟仍是站在一旁含笑看着,赵擎苍有些看不过去,硬邦邦道了一声:“不准对殿下无礼。”
那人凌厉眼光扫向他,赵擎苍亦不退避,两人就这样大眼瞪小眼僵持起来。
陆华言忙咳嗽一声,唤了仆人进来,吩咐给晋王殿下和他的随从收拾出两间客房,再一回头,发现那两人竟还在互瞪,忙上前一步挡在中间,转向江玄笑道:“临近午时,请殿下移步饭厅,草民家中只有些家常菜肴,不知会否合殿下的胃口。”
江玄微笑,“陆相客气了。”
仆从引着江玄及赵擎苍往饭厅去,陆翎舟本要跟着,却被陆华言暗中一把扯住衣袖。
江玄回头望她,她摆摆手笑道:“殿下请先去吧,我稍后便过去。”
江玄点点头,眼光又扫了扫另外的两人,才转身离去。
“我的小祖宗,你怎么把他带来了?”陆华言望着晋王的身影消失不见了才敢出声,声音既惊恐且悲伤,好像随时要哭出来一般。
“唉。”陆翎舟深沉地叹了口气,“万般皆是命。”
方才那冷面人袖手站在一边,“我与你说过许多次,要离晋王远一些,他不是什么好男人。”
“去去去,别乱说话,还想不想要脑袋?”陆华言挥挥袖子将他赶到一边,“我告诉你,你暗地里发发牢骚也就罢了,别当着王爷的面耍威风,死你一个不算什么,要是连累了我们,哼哼……”
冷面人不以为然地望向一边。
陆翎舟笑了笑,“让晋王随我出京是皇上的意思。”
陆华言怔了怔,随即换上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
冷面人蹙眉,“你如何与他相识?”
“在山中偶然遇见。”陆翎舟淡淡道,“皇上大约一直暗中关注着我们的动向,才会很快得知我的身份,现在朝中有些困难,皇上便送晋王出京,另一方面也是想让父亲回去帮忙。”
陆华言的神色显得更加生无可恋了一些。
“要让父亲名正言顺地回去,还需要一些时间和手段,如今可暂且安心,照顾好晋王即可。”陆翎舟再笑了笑,“虽说父亲回朝是必然之事,但此事算因我而起。”她换了称呼道:“请爹爹责罚。”
事关重大,为避免被旁人察觉,陆翎舟没有传信回来,陆华言在心里想了想,他也知道自己回朝是早晚的事,全看皇帝的意思,只是这次来得太早太突然了些,而且一下子就扔了个晋王过来,一时间将他砸得懵了。
但他无论如何不会责罚陆翎舟,便只慈爱地笑了笑,还抬起手摸了摸她的头,“没事没事,平安回来了就好,快去陪晋王殿下用饭吧。”
陆翎舟正要转身,却听那冷面人硬声道:“等等。”
陆华言的笑容又有些僵,“不用理他,去吃饭吧,爹爹一会儿也过去。”
陆翎舟便只对那冷面人抱歉地笑了笑,“徒儿晚些再去领罚。”
冷面人神色略有些不豫,淡淡垂下眼。
江玄在陆华言的陪同下用了顿饭,赵擎苍在这种场合自然不敢坐下来一同用餐,自去外间领了下人的饭食吃,陆翎舟虽然坐在一边,却几乎一言不发,全程都是江玄和陆华言在说话,他们两人客客气气地虚与委蛇,听着都累,说的更累,一顿饭下来,江玄也不知自己有没有吃饱,只想赶快找张床睡一觉养养精神。
和人精说话太耗神了。
下人已经备好了客房,饭后江玄暂别陆翎舟,带着赵擎苍向客房所在的庭院去,想要先小憩一会儿再考虑别的事,谁知刚一迈入庭院,就见一人站在廊下冷冷望着他,正是方才在厅堂中对他冷言冷语的那人。
领路的小厮见状也不知如何是好,踌躇了一会儿,江玄叹了口气,让他先退下去。
“阁下有事找我?”江玄迎面走过去问道。
那人上下打量他几眼,微微一笑,“在下颜沐,参见晋王。”
颜沐?!
他就是那个颜沐?!
江玄想起自己着人仿他字迹假造信件一事,不禁汗颜,咳了咳,苦笑道:“颜公子,幸会幸会。”
颜沐虽微笑行了礼,眼中却并无半点敬意。
“在下在京城时便久慕晋王大名,不知晋王可愿与在下切磋一番?”他敛去笑容,微微侧身,江玄这才看清他腰侧悬挂着的一柄长剑。
这可是件怪事,江玄只是个王爷,又不是什么远近闻名的大侠,为何他一见面就要切磋?
赵擎苍适时地道:“公子这般请求似有不妥,晋王殿下千金之躯,怎可随意与你切磋?”
颜沐微笑,“千金之躯又如何?切磋即是点到为止,难不成我还能伤了他?”他盯住江玄,“殿下敢不敢放手一试?”
江玄微有犹豫,因颜沐态度奇怪,他在厅堂中时便着意打量了此人许久,只觉得这人看上去不过二十来岁年纪,但据他所知,颜沐在太医署当值时便已三十余岁,应该与陆华言差不多大,看起来这么年轻,许是保养得当。
他武功是不差,但犯不着跟一个长者切磋,他赢了便是对长者不敬,颜沐赢了又是对晋王不恭,怎么都麻烦得很,再说江玄也有些累了,便只笑道:“本王武功稀松平常,就不在颜公子面前献丑了。”说罢抬头看了看他,见他神色没什么变化,就告辞绕过他继续往屋里去。
颜沐起初没拦着,却在他抬脚正要跨过门槛时冷冷来了一句:“既不敢切磋,日后就离我徒儿远些。”
江玄身子顿了顿,转头看他,微微蹙眉。
“你徒儿,是翎舟?”
“正是。”颜沐侧身瞥他一眼。
江玄原本不在意他对自己无礼,此时此刻却忽然觉得他的冷言冷语分外刺耳,一股无名火在胸口慢慢烧起来,江玄冷笑一声道:“比就比。”
赵擎苍一惊,“殿下……”
江玄一抬手止住了赵擎苍的话,他自然知道颜沐只是在激他,但在此事上不容他退缩,就算颜沐是给他下套,他也必须要跳下去。
颜沐缓缓一笑,觉得江玄毕竟是年轻人,很容易热血上头。
“若殿下输了,今后就请离我徒儿远些。”颜沐淡淡道。
“若我赢了,你以后离她远些!”江玄咬牙切齿。
颜沐挑了挑眉,本想反驳一两句,但觉得他肯定打不过自己,就没有多废话,从容拔出了腰间的雪亮长剑。
赵擎苍站在一边无法阻拦,只觉得事情竟发展成这样,实在是玄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