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含沙射影（1 / 1）

胡音把右手伸到他面前，反手掌心朝上，清衍看了眼那只白润掌心上正躺着一只青翠饱满的山果。敛眉取过，轻咬了一口。

她弯下腰，看他静静的一口口咬着果子，丝毫没有半点情绪的脸，又恢复了平静淡然。虽然语气比石头还硬气，但身体还是很诚实的想要喝水的嘛。

“好吃吧。我知道你不想跟我说话。我不介意，反正我话多，你不跟我说那我就自己说。我有多烦人你是知道的，你也不用赶我走，我是不会走的。除非……”

胡音弯腰靠近他，水澄澄的杏眼朝他俏皮的眨了两下：“除非，你给我讲一百个故事。”

一时不防她突然欺近的小脸，清衍呼吸一窒，迅速偏过头：“荒谬。”

胡音站直腰，转过身伸了个懒腰，大大的打了个呵欠：“你看，你自己都不赶我走了。我先睡一觉，上路的时候叫我呀。”说完，便转身斜躺在他两步远的小土坡上闭目。

片刻，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坐起来，手指勾缠作出一个繁复的法术，浅绿色的光芒顺着她的手腕迅速缠上清衍的手腕，在他来不及反应时已经消失不见。

“你又做了什么？”清衍看着似乎毫无变化的手腕，质问道。

胡音重新躺下来：“这个叫灵犀绕。为了防止你趁我睡着的时候走，我只有用这个办法啦。有了这个不管你在哪儿我都能知道。”

清衍猛然站起身，一甩袖：“速速解去妖法。”

她却充耳不闻，好半天才转过身侧躺着看他：“解不了，灵犀绕是用我们狐族的灵根为引，除非我们两个人其中一个死了，不然是解不了的。”

清衍闻言，右拳握紧又松开，最终什么都没有说。静静的坐回原地打坐。

“师父，昨夜离开的那狐妖又回来了，比往日更不把伦常放在眼里。弟子今日吃了她一颗山果，实属万不得已。迫于妖法灵犀绕，往后弟子可能还要与她一道同行。但请师父放心，弟子一定谨记清规戒律，固守初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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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和尚，你在念叨什么呀？”揉着眼睛的胡音，睡眼惺忪的打了个大大的呵欠，蹲在他面前不到两尺的地方疑惑的问。

清衍站起身，语气淡漠：“若姑娘睡醒了，贫僧这便要赶路了。”

胡音：“嗳。”乐颠颠的跟上来，自顾的跟他说着话，大部分时候清衍都只低头行路，并不回答。

她也毫不在意，与他说着一些自以为很有趣的东西。有时候看到漂亮的树叶也兴冲冲的拿来给他看。再然后就是他毫无表情的偏过头去。

连续赶了两天路，胡音恹恹的跟在他后头不说话，大约是觉得厌了或是兴头过了，清衍浅浅的笑了一下，然后极轻的摇了下头。

清衍：“佛陀的比丘弟子中，长得最年轻最漂亮，且最具慧根的便是阿难尊者。有一次，阿难从不触民村庄托钵乞食回来的途中，他因为口渴，所以请一位姑娘布施他一钵清净的井水。”

听见他的声音，胡音一愣：“你在给我讲故事吗？”

清衍脚步不停，也没有回头，只是静静的说：“你不想听故事么？”

胡音忙不迭点头：“听，我听我听。”

清衍顿了一下，又开口道“阿难吃好水归去的时候，女子目送着阿难的背影，却爱上了他。

后来，阿难从精舍出来，女子非常欢喜便亦步亦趋的跟着他。阿难不胜纠缠便立即回了精舍。

阿难问佛陀，如何摆脱女子的纠缠。佛陀笑着说，你把女子引来，我可以帮助你。

佛陀对女子说：你既愿意与阿难结婚，那你要先出家一次。精进修行，等你道心能和阿难想比的时候，我在为你们举行婚礼。

女子为了能和阿难结婚，便很高兴的剃度修行，可一天天的安静下来，她才知道自己过去的执着是多么可耻的行为。

于是女子跪在佛陀面前说：我现在已经完全从糊涂的梦中清醒过来，不会再向往日那样愚痴胡来。这就是佛经里摩登伽女和阿难的故事。”

胡音起初听的入神，但听到后头却发觉他这是在用故事来影射自己，不由得把手里的狗尾巴草扔在他的背上：“你再讲一万个这样的故事暗示我，我也不撒手。反正我是跟定你了。大不了我也去你们伽蓝寺出家。”

清衍回头：“姑娘误会了，贫僧不是这个意思。”

“真不是？”

面对她的灼灼目光和毫不掩饰的期待，他顿了一下，然后点头：“不是。”

得到他肯定的答复，她乐得眉眼都含着笑意，一蹦一跳的在前头走着。她知道他是不会骗人的，这些时日他面对她时从来都是不假以辞色，丝毫没有顾忌过她的心情，但越是这样，他偶尔表现出的一点温和都能让她高兴一整天。

“师父，弟子今天给她讲了一个故事，她笑的很开心。这些日子每次只要我开口，她就像是找到了什么宝贝似得，毫不掩饰的展现笑颜。仿佛那个误害生灵的狐妖并不是她一般，师父请放心，弟子一心向佛，定然……固守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