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第 35 章(1 / 1)
巷子里约有六七户人家,门口皆是挂着大红灯笼,打门口看过去店里摆的东西看的一清二楚。
本以为是外面摆摊的小生意人,没想到竟是有这么大铺子的少年掌柜。
左手边第二户一个小童正踩着梯子挂灯笼,左摆右摆总是不对,正抓脑袋,年轻老板喊道:“再右点儿...不够...过了...一点点就行,好,就这就行...。”
那小童下了梯子,揽揽袖子,秀润润的面孔温温一笑道:“少爷,您回来了。”
原来还是哪户人家的大少爷,怪不得生意做成那样,苏欢心想。
进了屋,慢慢一屋子书,书香浓郁,与那小童接了鼓囊囊的包裹,问道:“可有卖出去些?”
“三四件”,脱了外袍,道:“两位若是口渴,我这店里只有凉白开,书可以随意看,旁边有凳子。”
李言愉道:“多谢”
这里老板奇怪,书也是怪书,刚才门口看到别家三三两两还有几人,这里...倒真是清净...
李言愉只是大致瞅了一眼四周就来了兴致,苏欢与那老板说话,他就去挑几本书来看。
苏欢看他那么认真的挑书,不大会儿手里已经拿了三四本,更是来来回回踱前踱后拿了放放了拿。
小时候,李言愉也是这么看着桌子上的圆滚滚的大石榴,挑挑拣拣,其实恨不得都拿在手里...如今看来是真的很高兴了...
“言愉,喜欢咱们以后就常来看...”,苏欢摸摸李言愉头发,李言愉这般犹豫不决的模样,苏欢心里说不出的喜爱。
店老板看一眼。
李言愉脸一红,道是自己忘形了,苏欢笑出声来,道:“言愉,你再看看有没有想看的,咱们买了回去...”
店老板轻咳一声,那旁边的小童歉道:“两位公子,咱们店里的书不卖的...”
李言愉眉头一皱,苏欢问道:“为何?”
那小童看一眼老板,道:“这铺子是先辈留下的,祖上的规矩,只开门不做生意,两位若是喜欢,尽管看便好。”
这话既让苏欢问不出话来,该说的也都说的明白。
有人爱财,有人爱才而已。沧海桑田,千百年也就弹指一瞬,几朝几代人,最后留下的不过是哪朝哪代哪些人的随手一笔。人死立了牌位,子孙后人尚有人记着;一书一画死了,也就是一抔灰,不用风吹,叹口气就没了,最是该有人守着。
苏欢想当初提议隔出这么个地方的人定是大智大慧之人,这么多年来反反复复修缮,虽说破落,倒也留下个安安静静的藏书地。
“既然如此,那就叨扰了”,李言愉行了客礼,便要坐下。
年轻老板掩唇一笑,无趣的脸倒生出几分妙趣,李言愉恰好瞧见,以为是自己哪里做的不合礼数,老板一摆手,笑道:“不是,只是在我这儿,用不着那些虚礼,讨个舒服就行。”
李言愉脸一红,看一眼苏欢。
李言愉有个毛病,这毛病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不知何时起的,苏欢若是在,他总是要多看上几眼的,时间长了,也就渗到骨子里了,看不见摸不着,自是改不了...
门外似是有些吵闹,断断续续屋里也能听个大概,好像是谁家的灯笼没挂好,掉了下来砸到人了。
小童引了李言愉去里间,倒确实听不到声音了,看着四周的书墙,李言愉明白若是换了自己,也是绝舍不得给了别人的。
苏欢进来时见他正看的入迷,也就没过去打扰,挑了本书,找了个位置坐下,书上讲的是。
那年冬天,天寒地冻,小大夫出门看诊回来,家门口远远看去火红火红一片,走近一看,才看清是个人,浑身没有一丝人气儿。
匆忙忙将人抬到屋里,拿上被子捂着,又烧上炭火,熬了满满一大碗药,捏着鼻子都嫌乍手,硬是给灌了下去,又点火熬粥,伺候着人喝下去。
那人穿着火红火红的衣服,脸上也有了点颜色,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女子,小大夫只瞅了一眼就不敢看了,到了晚上,睡在一个被窝里,中间用大花枕头隔开。
来来回回两天人才好利索,唇红齿白,小大夫最喜欢红色,觉着新娘子也没她好看。
书上说,那女子只比小大夫矮了一指,唇红齿白,眉清目秀,与一般女子不同。
那女子不会做饭,不会做衣服,女子会做的皆是不会,可小大夫就是喜欢的紧。
又说,那女子,婚十年,容颜未改。
冬,一日,小大夫出诊回来,见女子倒于地,火红火红一片,独身冷,嚎啕大哭。葬于雪山,次日遂疯,终日只一句:只她一人对我好。
又写,哪年哪月,一人于街头见一疯乞丐,一火狐,皮毛如火,卧于膝侧。又三年,有人于雪山之上,见一墓,上写,吾妻。
近看,还有一行小字,写,未亡人。远远见一火狐靠近,遂逃。《后帝书》写,雪山巅,有奇狐。通体雪白,为雌;皮毛如火,为雄。
苏欢放下书,看一眼李言愉,见他还在捧着书看,心想,这些稀奇古怪的小故事是真挺有趣,不看还好,若是看了,也就是他这般模样。
许是苏欢看的久了,李言愉扭头问道:“怎么了?”
那般模样,看的苏欢心里越发喜欢,道:“老板是李姓,跟你倒是一家。”
“嗯?”
“一样有脾性。”苏欢换个姿势看他
李言愉扭过头。
苏欢没话找话,“言愉,中秋节就到了。”
“嗯。”
“你觉着什么馅的月饼好吃?”
李言愉翻书,当做没听到。
不依不挠,“等中秋一过,再两个月就过年了,你还记得去年我和言依堆的雪人不记得?今年咱们两个在我院子里堆个雪人可行?”
以往每年京里下雪,就是最热闹的时候,大人小孩玩心一起,凑凑合合就起了各式各样的小雪堆,言依玩性大,李言愉自小不爱动,总是要拉着苏欢才行。
今年冬天苏欢该是入了朝堂,哪哪儿都是要打点的,手上的事儿怕是不能少了,不知道到时候还能不能有空闲。
李言愉想起苏欢院儿里的那棵树,花开时满满的一树,香味儿却是极淡。
前几年言依还是小丫头,去找他时,总是要到树底下去坐坐,苏欢闲不住,爬上树摘了花下来,把言依哄的高兴,再爬上去,就不知道在看什么了,言依问起也是笑一笑,李言愉若是抬头看总是要撞了眼...
“嗯。”
先前的问题本就是当了玩笑问的,没想到这人竟是答应了下来,苏欢心里按耐不住,丢下手里的书,过去扯着李言愉的手,全不顾现在是在何处,朗朗乾坤,光天化日...
眼波流转,情深意长,似是有说不尽的话,李言愉瞪他一眼,这人才悻悻收了手。
“言愉,咱们在这儿待的有点久了...”苏欢随手拿本书翻。
“看完了这页。”
“嗯”
离开时,那小童送到门口道:“两位公子,我家公子名瓷,陶瓷,李姓。”
先前苏欢与之相谈之时本已互报了姓名,如今再这般正式,就是表明了有心与之相交。
两人相视一笑,各自报了姓名。
那小童作礼,“我家公子说,今日与两位有缘。”
落落暖阳,凉风做好。苏欢一路欲笑不笑,李言愉向来不好问些什么,最后苏欢总算是眯着眼开了口。
“言愉,那李瓷与你确有相似之处。”
“怎么说?”
苏欢将胸前的头发掸至身后,道:“依我看李瓷年级轻轻学问不浅,却甘愿守着那些几百年的书,少年人本就血气方刚,沉的下心的本就不多,像你这般已是少有,李瓷这人若是换了别人怕都做不来。”
苏欢叹口气道:“李瓷或许是你可交心之人,只是...”
苏欢瞅一眼四周,嘿嘿一笑,抬起李言愉下巴,亲一口赶紧放开,道:“你只能去看书,不能多跟他说话,不准多看他...”
李言愉被他吓着了,本就想着以后若是闲来无事,就去看看,没成想他倒是心里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