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王水（1 / 1）
3大概这次是自己决定要离开实验室，所以看每个人，每个东西都那么不舍，还有些越看越美好的错觉，连每天用着头晕目眩的GCMS都顺眼很多了。
“你的狗怎么处理？”高祎南问我。
这会儿我们一起去食堂吃饭，本来还有个二师兄，不过临时被师妹叫走了，他在我分手的这两月里有了女朋友，为此还特意请我吃了顿饭，这些不是重点，问题是和高祎南走一起气氛不对，我们组就挤进了这一个硕士小师弟，人又傲娇老成，和他一起总有些自己白活了的味道，“你的狗，怎么处理？”他又问了一遍。
“带过去。”我缓过神，“以前就是空运过来的，德国待遇高啊，还可以带它做地铁，逛商场。”
“会死。”他说。
“不会。”
“会。”他笃定。
我决定结束这没营养的对话，“看过忠犬八公没，八公就是那样到英国的，从日本。”
“你的狗有5岁了，属于中型犬，不适合长途运输。”他又重复了一次，“会死的。”
“让我百度一下。”
“我的父亲是兽医。”
呵呵，我干笑了下，表示不相信，他倒是淡定，“人总是有许多副业，你不也是。”
他这样一说我觉得还是相信他比较好，“小艾留国内没人照顾。”
他没有说话，抬头看着招牌上的菜单。
“我那些哥们都在国外，大师兄二师兄估计还得和小艾抢饭吃。”我看他，打趣道，“要不你帮忙看看。”
“可以。”他看了看我，表情很自然，不像是开玩笑，“每个月打生活费，毕竟不是我的狗。”
我，“……”你不是个贵气十足的富二代么……
分手到第71天，我申请的科研所有了回应，通过，跟的还是我硕士生时候遇到过的boss纳德教授，专注研究催化材料。
我给他发了邮件表示感谢，并且表示这边工作结束了就会尽快过去，努力干活。
小艾是个恋家的狗，在高祎南的小公寓呆了一个晚上，我去看看它，就看到高祎南家的狗笼子都是血印，“抓了一夜了。”高祎南喝着牛奶，“冰箱里有，你可以和它一人一杯。”
“我带他回去。”
“这边环境不习惯，这种狗智商高，容易恋家，很正常。”
正常是正常，我摸着小艾小脑袋，他葡萄眼睛水水地看着我，可怜巴巴的，“我舍不得。”
“那你带回去吧，我补个觉，一夜没睡好。”
“很抱歉。”我打开笼子，抱出小艾，本来心里压着火，看到这小子不大精神的模样也变成些小内疚了，人家又没义务帮你照看狗，“我还是带过去比较放心。”
晚上，小艾终于吃了饭，鸡腿肉啃的嘚瑟，就是看着我的眼神很哀怨，估计这小东西觉得我要把他送人了，当我傻啊，“你是纯血统，卖了比我都值钱，正好狗粮钱都回来了，你主子真是太机智了，对吧。”
这会儿门铃响了，我懒得去开门，看了看时间，8点，可以装着屋里没人，门铃响了一会儿停了，接着就是直接敲门的声音，“唐尧，开门。”
这声音一听就是高祎南的，冰渣子似的带着欠抽的味道，我皱了皱眉头，小艾倒是淡定地吃肉，为了防止邻居骂人，我还是去开门了，铺面的却是一捧满天星，一点香味没有，“花店老板娘让我带给你的。”
你怎就知道是老板娘了，我把花拿进来，“是阿洁，她天天剩这个，懒得丢垃圾桶，人就是越活越懒。”
“你懒得开门。”他进来时候反手合上门，我抽了花瓶里枯了的玫瑰，把满天星插在花瓶里，“你知道的，我现在没什么重要人找，也没什么重要事。”怎么说呢，我拿着小酒壶给花瓶里倒水，“门铃响会儿，人走了，表明这事儿可有可无，或者我对于这事儿可有可无，所以没必要开门了。”
“悖论。”他淡淡吐出两字，说明了来意，“父亲说是和狗不熟悉，要在狗熟悉的环境里和狗熟悉。”
“哟，大少爷，您还真扭上了。”我乐了，“那你说说解决流程。”
他提了提手上的一个小行李箱，的确小的跟个礼盒似的，“我在这儿住一段时间，你走了，狗再到我那儿。”
“你觉得反应物是你和小艾，反应条件是我家，那我呢？”
“催化剂。”
“驳回。”
“你的狗会死。”
“这是我的狗。”我坐下，面带笑意，“另外，我是个Gay，喜欢男人那种，你在我旁边可是不安全。”
“你的狗会死。”他顿了顿，看着我，薄唇刀削似的切切落落，“你的儿子会死。”
小艾刚到我身边时候，只有我的鞋子大，那时我刚刚和晋染一起两年，有想过这个带些白手套的小黑球会在哪个晚上一命呜呼，然后我和晋染继续着二人世界，遗憾，它活下来了，晋染那段时间除了弹琴就是带它去兽医院，打点滴。
而我，唯一主动带它去兽医院那次就是做绝育手术，完了这小子彻底一星期没搭理过我。
晋染疼小艾胜于我，他总是心疼弱一些的小东西，等小艾长得英俊潇洒了，晋染就牵着它出去走，我在一旁跟着，拿着便便袋之类的玩意，看着这一人一狗，夕阳下和谐美好，窃喜着，看看，这是我家媳妇儿和我家的狗。
晋染是真把小艾当儿子养了，所以他什么都能带走，除了小艾，这是我们俩记忆最多，五岁的小艾，七年的我们，晋染那个容易睹物思人的家伙啊，怎么就把他就给我了，真是当我木头理科男了，吭，老子偏偏是个感性的。
高祎南和小艾相处还是可以的，至少小艾对他没有敌意了，给它倒狗粮也能吃了，就是警惕些。聪明狗的悲哀就在于此，太记得自己是谁，主人是谁了。
我叉着手看着这一人一狗，发了发呆，然后转过身子做早餐，高祎南这货不吃小饭馆的，和晋染一个大神德行，还好过段时间我就走了，这苦逼的生活还是可以看到阳光的。
二教授告诉我，这次项目收尾之后，以后我的工作会由高祎南接受，我听着打趣，“我的工作这么简单。”
“他能力够。”二教授拍了拍我的肩膀，“你知道的，化学这个专业靠的是天赋，有的人辛辛苦苦一辈子，也是什么都做不出来。”
“听着好沧桑，说你还是说我呢。”
“我不希望有你。”二教授有些苦笑，“小唐，在那边好好做，你脑子够活套。”
超市人很多，多数是进来躲躲冰雹的，8月末的天气总是很奇葩，我揉了揉脑袋，也是躲冰雹人之一，刚刚下了公交正好被砸到了，按着加速度算冲击力，果断一个大包，矫情点能轻微脑震荡。
给在美国的路医生打电话确认自己死不了之后，我抽了个购物车出来，买些吃喝的东西。
老干妈，这是出国必带，外面价格翻倍，我拿了香辣味，牛肉味，想着高祎南那高富帅估计不大吃这玩意儿，就只拿了四瓶。
狗粮，小艾最爱大骨头，两包，走时候得批发一大盒，堆高祎南那儿。
想着这几天高祎南苦逼地在我家吃不好睡不好还要和狗沟通感情的模样，我还是买了些菜，算是感谢他，虽然有他在我过得也不怎么样。
“你有什么事么？”高祎南看到一桌子香喷喷的美食，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没事儿。”我坐下，给小艾围上兜兜，“感谢你一下，快吃吧，你的碗筷新买的。”
“我有些惶恐。”他吃到一半时候放下筷子，看着我，“真的没有事么？”
切，我也放下筷子，笑道，“你觉得能有什么事情。”
“你什么时候的机票。”
“十月初吧呢。”我说着掏出手机，有些无奈，“就那时候有打折机票。”
“你想借钱。”
“我是出去挖墙脚的。”我拿起筷子，夹了块笋片，“借钱也挨不到你小子，你还学生呢。”
“为什么要打折机票。”
“吃不起面包所以吃肉一个道理，玛丽先生。”我给他盛了碗鱼汤，“给你感受一下我这儿贵宾待遇，过段时间忙着材料，就没时间这样谢你了。”何况这样可比请你出去吃一顿省钱多了，“是不是觉得我这人不干化学了，还能开个饭馆活络活络。”
“这个副业的确不错。”他点头，“你还差一点火候。“为了防止我反驳，高祎南开始了下一个问题，“你就这样让狗上桌子吃饭么。”
“你也说了，他是我儿子。”我理所当然，“儿子得有儿子的待遇嘛。”
他笑了笑，低头优雅地喝汤，大概觉得和我这样人说不到一块儿，便好教养地食不语。
九月份签证之类的都办好了，以前去过德国，一切很顺利。
回到家，准备给自己煮个老干妈鸡蛋面，打开冰箱发现老干妈就剩个香辣味了，我抓了抓耳朵，唯一解释就是高富帅师弟是吃这玩意儿的，这个发现让我神经质地有些高兴。
小艾在我一旁摇了摇尾巴，等我把面端出来，他闻了闻就立刻头也不回地走了，小样儿，我追过去揉了揉他的脑袋，叮嘱着，“以后那个高祎南就是你叔了，在他那儿听话吃饭。”本来想说句活着等我回来，觉得太煽情了，便蹭蹭他的小鼻子，回去继续吃我的面。
面还没吃完，小六就打电话过来，语气跟搞传销的，“那个，唐尧，我给你发链接，你打开看看。”
“什么事你就说呗，大男人神叨叨干啥。”
“你打开看看再说。”
“成。”我挂了电话，发现微信发链接还不止他一个，路医生也给发了，都整啥呢，我点开来，网页打开的是个视屏，提醒用wifi看，那就等明天到实验室再看，家里可没有无线网，我很自然地合上手机，加些老干妈，继续吃面。
晚上出去打了会儿球，回来时候就看到高祎南坐在沙发上，低着头，睡着了。
我拿手机看了看，两通电话，小六的，另外那两人发过来的链接被撤销了，自从微信有了这功能，说出去的话就不再是泼出去的水了。我给小六回了电话，他不知道在忙什么，苦哈哈地挂了我的电话，完了给路医生打，这家伙完全不接。无奈地回头看了看高祎南，坐着也能睡，睡姿还挺不错，不知道的以为被谁一枪崩了放这儿呢。
小艾过来跳到了沙发上，舔了舔高祎南的手，这小子和高祎南关系已经好到可以肌肤之亲了，谁让这段时间带他出门找找小母狗玩的都是高祎南，都小太监了还不死心，我对此有些不理解，高祎南解释是，“本性，nature。”
“醒了。”他抬头看着我，眼睛还挺亮的，我走过去拉开灯，“吃过饭没？”
“嗯。”
“嗯是吃过了还是没吃过？”
“吃过。”他换了个半躺着的姿态，一只手摸了摸小艾，看向我，“上来时候看到你在打球。”
“手有点生了，练练好出国。”我说着招呼小艾进洗簌间，“我带小艾先冲个澡，你歇会儿。”
“你父母呢。”高祎南问我，他眉眼微垂，给小艾梳理着一搓搓小毛，倒挺像是闲聊的模样，我笑了笑，吹风机吹着小艾湿漉漉的尾巴，“他们在乡下，我们不常联系。”
“我记得他们人很好。”
“你记得？”我失笑，“小哥儿，你什么时候见过？”
“小时候。”高祎南吹了吹小艾的鼻子，小东西欢快地摇了摇头，“在江南住过一段时间。”
“参加变形计了？”我放下吹风，乐着，“我刚刚上大学他们就解脱离婚了，你想故地重游是没戏了。”
他有些意外，沉默了一下，问我，“走之前不回家看看。”
“没人的地方可不叫家。”我抱下小艾，“这家伙毛又长了，过两天带他去剪毛，你看这眼睛都找不到在哪儿了。”一回头就看着高祎南正有些发呆的样子，想起这人也是吃老干妈的，也就理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