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0 番外【浮生若梦】十五（1 / 1）
一个彻夜销魂的梦，醒来时也回味无穷，明亮的阳光下，会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可身边的，又是看尽他放浪和羞耻姿态的人。
欧阳少恭已经穿戴好，坐在榻沿上，他怀里又抱着凤鸟，温柔抚摸金色的羽毛。紫胤刚刚睁开眼睛，还没有穿衣服，看见他的背影，半爬出了被子，双手从他的腰上环过，抱住了他。
小凤鸟叫了一声，实在没眼看，也不想动，干脆把头埋到了欧阳少恭衣服里。
折颜是引动欧阳少恭血契的人，紫胤心里多少是介意的，他本来是欧阳少恭的敌人，可是现在欧阳少恭对他很好，看起来像是朋友，甚至比朋友更亲密，欧阳少恭一直把折颜化的凤鸟抱在怀里，用自己身上凤族的神息，来为同是凤鸟的折颜疗伤。
紫胤不为外物所动，因为他从来不是个被动的人，他抱着欧阳少恭，吻了下他的耳朵，问他：“折颜也是凤鸟，与你血亲同族？”
“他是凤族一系的始祖，和我算是远亲。”欧阳少恭看着乖巧漂亮的凤鸟，笑着说，“年纪很大，却一点也不死板，他很不错，我有些喜欢他了。”
凤鸟一动不动，像是没听见欧阳少恭的话，说他年纪大就算了，作为始祖，他现在的样子太过丢人，后辈和爱侣做什么事，他都恨不得自己眼瞎耳聋，比起他和白真，这两个人黏黏糊糊，亲_热得他全身的羽毛都要立起来。
紫胤道：“他和你是同族血脉，照顾也是应该。”
欧阳少恭“哼”道：“我才不与他计较他扯我翅膀，让我掉了许多羽毛的事，慕容，起身了，我们去找小九说的那个人。”
小九从南华宫偷来的仙药，刘海的确没吃，他当然也就没去天界，那颗药被他的叔叔给换掉了，他的叔叔刘振宾试图窥入天道，却不走寻常修者之路，而是意图借助六界之战时一口封魔井，一蹴而就。
刘海吃下的药，乃一种迷幻之毒，未醒时如死人一般，没有任何气息，他醒来之后发现小九不见，以为是自己的叔叔带走了小九，与一位修道者和一个小仙，一直琢磨对付刘振宾的法子。
可他们打不过刘振宾，他们的修为太低弱了，纵然刘海是仙人转世，如今也只有凡人之力，现在正是刘振宾算好的天时，要在今日渡化为仙身。
风起云涌，三个小家伙被打退了十几次，一个个都吐了血，趴到地上起不来了，可怜道长那么大的年纪，一把老骨头被折腾得够呛。
天地灵气浩荡无尽，沧海之中，一滴水，凡人也永生受用，灵气被纳入刘振宾的身躯，刘海看着都发怵。
刘海绝望了，他觉得自己再没有一点机会赢，他想他的九妹，他还想自己小小的房子，和年迈的母亲，他的嘴里都是血腥味，又咸又腻，他想着，忍不住嘴角扯了扯，眼里泛出泪来。上天当然不会给每个人一样的机会和希望，否则就不会有那么多挣扎在痛苦之中，以为自己可以挺过去，最终死在绝望中的人。
天是无情物，没有什么可以反过天，欧阳少恭不行，伏羲也不行，天就是天，是头顶这片蓝天白云，他们反的只是神，窥的只是仙。
刘海坐在地上，泪水在眼睛里闪着微光，他眼前模模糊糊，还是直盯着刘振宾，癫狂得意的样子，真比登基成皇还高兴。
灵气从天落下，落成了一道霞光，刘振宾正在笑，他的笑声猛地停了，霞光里出现一个白发的仙者，也似从天上而来，仙人落到地上，扣印，拂袖，剑气横扫，刘振宾就被打飞出去，轻松得让刘海怀疑，自己刚才经历的是不是真的。
紫胤冷冷道：“人，可为仁圣，成仙可，成魔亦可，而一心贪婪自私者，终究只是个，死人。”
刘海爬起来，用袖子抹抹眼睛，小九和他说过舅舅，当然也说过紫胤，他的腿有点不听使唤，到底是什么样身份的贵人，能如此厉害，他到底该如何做。
他发慌时，紫胤杀了刘振宾，干净利落，然后背起双手，从三个受了重伤，却大气不敢出的活人之间走了过去。
紫胤没有正眼看刘海，在瞧见他与欧阳少恭相似的容貌时，紫胤心里就起了薄怒，面色冰冷。小九从小就很黏欧阳少恭，为什么偏偏爱上与欧阳少恭相似的男人，若说小九心里对欧阳少恭没有一丝的恋慕，紫胤是不信的，欧阳少恭与小九的母亲是有名有份的兄妹，是小九的舅舅，这是大逆不道。
即使现在的紫胤对伦理之事并不多在意，可意识到这个可能，他还是难以接受。
紫胤直接走去了刘海家中，他到时，那个小院子已经有人，围着石桌，坐着欧阳少恭和小九，小凤鸟窝在桌子上，欧阳少恭在故意逗它。
小九看到刘海，刚站起来，紫胤就板着脸，像是看她荒废学业的老师一样，对她道:“小九，随我来一下。”
没有人理会刘海这个可怜的孩子，还有他身后的一峰道长和仙缘仙人，欧阳少恭与折颜这样的上古凤神，不认识他们，就很难去理会这些小角色。
刘海很紧张，欧阳少恭是背对他的，但只看背影，他就知道这个人是小九的舅舅，他必须上去打个招呼，可他又不太敢，看背影就仙子一般除尘，还是活了不知道多久的神。
他不知道该怎么打招呼，看欧阳少恭在逗鸟，上去就呵呵说了句:“这鸡真好看啊。”
“鸡？”欧阳少恭终于抬头看刘海，也看了看他身后了两个老头，笑了，“除了脸，你真的和我一点像的地方都没有，侄女婿啊，这不是鸡，是凤，我也是凤，你竟然敢说我是只鸡？”
“不不不……”刘海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害怕，欧阳少恭的态度很好，他对长辈失礼了，没有尴尬无措，而是非常敏锐地感到害怕。
欧阳少恭心里，没有表现出来那样，对刘海这么温和包容，他让刘海坐下，拿出凤来琴，尽全力给折颜疗伤，没有多久，凤鸟就痊愈了。
另一边，紫胤很直接地质问小九:“你是否对殿下有所爱慕？”
小九愣了，支着下巴，翻眼看着天上的云，想了阵一摆手说:“我是很喜欢舅舅的嘛，可是刘海哥和他完全不一样，除了脸有点像，简直老实成了呆子，我要是嗯……像你说的那样喜欢舅舅，那我不是很惨，舅舅身边有你，我会孤独终老的，是紫胤叔叔你这两天太敏感了。”
敏感，紫胤也察觉了，从血契被激发开始，他就对这些在意太过。血契意味着离开，他一想到离开，就不知该怎么办，失去了归宿，就是没了家的魂魄，他心里感到害怕，很害怕。
“嗯……小九你回去吧。”紫胤背对着她，看苍茫的天空，烦躁地揉自己的眉心。他对欧阳少恭很依赖，欧阳少恭对他，一直像师父对弟子，如兄如父。身边有这样一个人，谁都会依赖。
那只凤鸟不见了，坐在欧阳少恭身边的，是粉衣的折颜，他们两个完全没理别人，折颜拉着欧阳少恭，要他赶紧去为白真织魂，欧阳少恭挪都不挪一下，只说不着急，要等紫胤回来。刘海站在旁边，什么话也插不上，除了端茶倒水，就是在欧阳少恭偶尔看他的时候，叫一声“舅舅”，然后呵呵呵呵地笑，表现得乖乖的，在家长那里争取个好印象。
紫胤回来，看他们拉拉扯扯，旁边一个只知道呵呵，外面还杵着两个木头似的，竟然觉得分外怡然，这样欢欢乐乐又平淡的生活，是他自己都意想不到的。
小九从屋子后面钻出来，对刘海招招手，刘海看欧阳少恭和折颜忙着说话，悄悄一退，跟着小九跑了。紫胤走近院子，那呆立的两个老头，一个忽然问他:“可是仙尊紫胤真人？”
而那个已经一把胡子的道士，竟然行礼说:“晚辈一峰，可否……收晚辈为徒？”
紫胤先是“嗯”了一声，承认自己的身份，然后盯着一峰这张年老人的脸，几分伤感地说:“我的两个徒儿，一个已然故去，另一个，为残魂物灵，我不想再收徒了。”
那个仙人挤到一峰前面又问:“那……那位。”他瞟着欧阳少恭，压小了声音，“是几百年前，屠杀万妖，撼动天界的琴魔欧阳……先、先生？”
琴魔还是别的什么，紫胤也听的多了，都把欧阳少恭看做一个可怕的神魔，退避三舍，反正欧阳少恭不在乎，他点了下头，这小仙差点坐地上去:“难怪这刘海的气运不好算，媳妇娘家人太厉害了，我先……我先走了。”
他干脆遁地，眨眼就没了，一峰还是固执地跟着紫胤，人一老啊果然就固执，看起来像紫胤的爷爷，但在紫胤眼里真就是个小孩儿。
一峰追着紫胤绕了石桌一圈，问了三次“能不能收晚辈为徒？”，紫胤很客气地每次都回话“不收”。
第二圈还没转完，欧阳少恭站了起来，拉住紫胤无奈道:“跟我去趟上界青丘的十里桃林，救只狐狸。”
折颜松口气道:“这样才好嘛，长琴，我以后天天给你上香都没问题啊。”
“谁要你给我上香，啊？母族的祖宗，您再这样为老不尊，小心明年给您家那位上坟。”欧阳少恭说到最后，带出认真的狠劲来。
折颜退了一步，笑容一下消失，点头道:“惹不起你，走吧。”
一瞬间三个大活神仙都消失了，一峰道长迷茫地望着天，这个小村子又恢复了平静。
紫胤从来没有去过天界，欧阳少恭也很久很久没有回去过了，他们只是去救一只狐狸，会遇到谁，会发生什么，会什么时候回来，回来之后，又有什么样的故事……
谁知道呢，反正，他们总是两个人，一点也不需要向外人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