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4 第一百一十四回（1 / 1）
今天可是他们成亲的日子，欧阳少恭昨日大醉，如今睡得不想起来，实在让人生气。紫胤叫了几声，欧阳少恭翻了几下身，竟捂住头，又入梦去了。
紫胤摇摇头，下床穿衣，欧阳少恭做事，也从来都不用他操心。
更衣梳洗完，一出了门，紫胤便见这南华宫，已为红纱所覆，彩灯挂在房檐下，树上，栏杆的镂花里，宫女着吉衣画红妆，处处喜色，窗上贴了各种的婚事吉画，竟还有寓意早生贵子的。
而陵越，就端端站在院里，直直看着他。
紫胤与陵越去别处说话，见紫胤出门走远了，树丛里一下窜出九只金色的小狐狸，跑得飞快，都入了房门，最小的跟不上，腿短晃着屁股，半晌才跳进门槛去。
陵越是一人悄悄来的，百里屠苏都不知道，他对着紫胤，开口就是：“师尊真要与那人成亲么？！”
紫胤知道他心里是不高兴的，欧阳少恭是个恶人，罪人，可自己偏偏爱上这世人眼里，暴戾残忍的欧阳少恭，反天下而为，还要给这个人做妻子，却是十足愿意：“你已见了婚贴，有哪里不真。”
陵越做了掌门，未成过亲，语气却像过来人：“别的也罢，看他还未成家，与师尊一同出去都喝成那样，还要出手伤人，这怎能行？”
“他……”紫胤是想为欧阳少恭说两句话的，可他喝醉了打得自己有点内伤，也真是无法招架。
“欧阳少恭故作温善，欺骗世人，师尊为何就执迷不悟？”陵越知道，紫胤爱上欧阳少恭，便是迷恋其温柔，享受其宠爱，如今得见其残忍暴戾，陵越不明白，紫胤就不会觉得，爱上的只是个假象么。
紫胤明晓陵越的意思，但他不愿解释，不想让他的弟子觉得他是个自私之人，只因欧阳少恭弃天下人，却不会弃他慕容紫英，爱天下人，也最宠他慕容紫英，怎能不沉迷。
“你已是天墉的掌门。”紫胤顿了一会，又道，“我还要穿吉服备礼，不能相陪。”
陵越愕然，也立刻住了嘴。
此时欧阳少恭已被九个侄女给闹了起来，他忙着要穿上大红的婚服，却被侄女们搞得手忙脚乱，本来就昏昏沉沉，头更疼得厉害了。
“舅舅，你什么时候再去青丘啊？”
“舅舅一定要给我们带很多很多好吃的。”
“舅舅你看你看，小九儿都没见过你呢，你看看嘛。”
小女孩们扯着鲜红的衣裳，扎堆说个不停，一声声“舅舅”叫得人连腿都软，欧阳少恭有过许多孩子，却从未遇到这种情况。
欧阳少恭好不容易穿好衣裳，坐下束冠，对着镜子，看着叽叽喳喳的侄女们，无奈道：“襄铃该好好管教你们，罚你们抄小兰的佛经，直到说不出话为止。”
她们安静了一下，立刻，小五说：“舅舅才舍不得。”
欧阳少恭一偏头，却正看见睁着大眼睛的小九儿，叹了口气，捻决消失不见了。
到了时辰，宾客齐全，欧阳少恭与紫胤皆着男子吉服，出现在正殿上。
筵席未开，看席上各色表情，也精彩十分。
陵越位左首，其下百里屠苏，苍缬，与沐梓童，红玉。襄铃在右首，次为方兰生，叶沉香，和瑾娘，华裳。九只小狐狸都在后面，分成两堆凑着，尽她们玩儿。
无亲疏之分，这只是按身份排先后，苍缬虽属天界，也只是水下小龙，自然是陵越与襄铃最尊，襄铃也已是青丘的国主。
苍缬笑道：“身份之殊，男女六礼皆不可成，太子殿下何为？”
红玉幽幽“唉”了一声，接嘴道：“本已是夫妻，作个礼，也是给彼此看。”
“作那么多礼有何用，不若看慕容穿红衣漂亮。”欧阳少恭看了着大红衣裳的紫胤一眼，随意道，“能请诸位来，便当诸位是朋友，不必拘谨客气，也莫说让人扫兴的话。”
木梓童嬉笑道：“少主子是桃花眼，穿红衣才更是美艳。”
瑾娘看看沐梓童，却皱起眉头，对欧阳少恭道：“卜卦未得天机，少恭以为如何？”
欧阳少恭摆手道：“我与慕容合于道，而不存于六界，不畏天地，不从父母，不顺阴阳，已无天机，如何能窥之。所以，为夫妻也不作男女之礼，都是无用，我怎舍得委屈慕容。”
紫胤闻言，心里被一团温暖化成了水，便微笑起来，竟然也有几分是柔情，一身火红的吉衣，衬他雪面染霞。
襄铃听了半天，嘟囔道：“快开始吧，我都饿了。”
于是九只小狐狸也开始闹起来，方兰生喊不住，叶沉香瞪去一眼，立刻乖了。
紫胤与欧阳少恭只拜夫妻礼，食五谷，饮对酒，便罢。
从头到尾，只有陵越一言不发，面色漠然，又深深无奈。
二人与宾客相属饮酒，紫胤不敢让欧阳少恭多喝，到处去拦着，倒是快把自己灌醉了。
到最后，欧阳少恭被九个侄女拉去游戏，玩儿得还挺欢，宴会上只留紫胤应付，华裳竟开始打听，其他人都送了什么礼，说得热闹。
直到宾客们酒足饭饱，侄女们放过了她们的舅舅，送他们各去休息，紫胤才把欧阳少恭拉回寝殿去。
欧阳少恭喜欢和他的侄女们玩儿，比他自己曾经的孩子都有趣，他也未想想，他自己的孩子是谁教出来的。
紫胤微醉，看着躺在床上迷糊的欧阳少恭，便觉满心欢喜，甜蜜满足，如此相依相守，他终是得到了。
“殿下今日开心么？”紫胤轻声问。
欧阳少恭道：“嗯。”
“开心就好。”紫胤微笑道，“无论殿下作何想法，是开心失落，我做不了太多，只会陪着殿下的，一直陪着。”
欧阳少恭半眯着眼，懒懒道：“嗯。”
待欧阳少恭睡着，已是深夜，紫胤竟一直看着他，紧握着他的手，心里的疼惜都写在了脸上。
紫胤抚摸欧阳少恭泛红的脸颊，是温热的，热得他冰凉的指尖颤抖。他们穿着红色的裙衫，都是世间绝艳的男子，紫胤天生水属，清冷似冰雪，一腔爱意却犹如烈火，更是随心意而求，绝不回头的人。欧阳少恭原身为凤，是世间至精至纯的火，温柔雅达，与之交谈便如沐春风，但他历经千年的折磨，对这红尘漠然置之，心如磐石，视人命如草芥，端的狠毒。
“水火不容，水火不容。”紫胤看着他温柔的眉眼叹息，“知道你渡魂千年时，我竟未愤怒你为夺舍杀人无数，只是想，什么时候你才可以不用受那般痛苦，可以永远快乐，如今真的实现，还觉得如梦似幻。”
“界渊之上，我见你要奏五十弦，那时真的放下了一切，正道也罢，情爱也罢，天地混沌便一无所有，没想到我的剑，能挑断凤来琴弦，六界只有我留得你的凤鳞，我对你独一无二。”紫胤伏身下去，靠在欧阳少恭的胸口，心跳的声音让紫胤激动，他还活着，真的还活着，“我以为我只能独自游离于六界，非仙也非魔，永无归途，可凤鳞还在，我就知道你未死，一天一天地等，大抵我该感谢女娲，阻止你混沌天地，拯救无数生灵，否则绝不会有今日你我，那界渊下又是什么地方，你一定受了许多苦……”
紫胤又去抚摸欧阳少恭的眉目，被一把抓住手腕，欧阳少恭睁开眼睛四目相对，不甘和怨恨依然在眼底汹涌。他至今不甘心，他怎能甘心，他只是无力再作为，凤来只余四十九弦，如今挣脱了天命束缚，有永生之体，得紫胤相伴，已不愿再去做什么，他怕输了。
欧阳少恭把紫胤拽上床榻，翻身压在他身上，扣住他双手，第一次质问：“你说你没有背叛过我，最后是女娲夺你的剑断了我的凤来琴弦，令我一败涂地，再无混沌天地之力，当真，不是你把剑给她的？”
紫胤闭上眼睛，心中又冷又疼，他也料到欧阳少恭会这么想，他在欧阳少恭眼里，一直是个顾念天下苍生，以六界大局为重的仙人。他向欧阳少恭说过很多次，他没有在最后背叛，欧阳少恭是没有轻易信的，只是不想和他生矛盾，不问罢了，现在新婚之夜，听紫胤独自吐露心声，也忍不住质问。
“我也以为让我在六界苍生和殿下之间做选择，我会选择六界，而不是殿下你，但那只在一念之间，女娲问我愿不愿断你的琴弦，我说我不愿，我那剑能断凤来琴弦，也是因为剑上的凤鳞，我不想让你……落到那般境地，你把凤鳞给我，是因为信我，你若不信我，我根本没有背叛你的资格。”紫胤环住欧阳少恭的脖子，又缓缓睁开了眼睛，灰白色的眼瞳从来平静无波，这时候也期待欧阳少恭的信任。
“我没有背叛你，殿下，相信我。”
欧阳少恭没有直接回应，笑着捏住他下巴：“今日洞房夜，你偏要和我说这么多话，怪我让你贪杯。”
他说完吻上紫胤的唇，挥袖落了围帐，二人的动作不时将青纱拂动，艳红的婚服被推得落下床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