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看着我(1 / 1)
这个下午很长,的场静司将花懒带到一处僻静的地方,确定不会有任何人出来打扰后,终于开始了这场漫长的谈话。
说是谈话,其实不过是花懒一个人在讲述而已,她将所有的事都一字不落的告诉了的场静司,包括十年前自己为什么没有去找他,包括外婆束樱与自己的关系,还有她身上的诅咒,以及……她当年为什么会对他感兴趣。
的场静司一直静静听着,从始至终都没有说一个字,他平静的看着花懒,直到花懒说完,才将视线从她脸上移开,落在不远处的水面上。
夜晚水面上倒映出深白的月光,越发衬托出黑发青年深艳精致的容貌,他就那样略显懒散的靠在那里,仿佛暗夜里引人堕落的鬼魅。
花懒早便知道的场静司生得一副好皮相,即使看惯了哥哥大人那张妖孽至极的脸,她仍旧觉得的场静司是好看的,但遗憾的是,在这张脸上,她无从探测出他的任何想法。
花懒有些黯然垂下了眼眸,黑发青年却在这时开口了。
“你当年会救我,是因为诅咒吗?”
他微凉的声音分辨不出喜怒。
“大概……可以这么说。”花懒有些艰涩的回答道。
“你离开我,又回到我身边,也是因为诅咒啊。”
“……是的。”
他每发问一次,花懒的心就沉下去一分,她不想说谎骗他,不论是一开始的中意,还是后来怕伤害他而选择疏离,追其根底,都是因为那个诅咒,束樱所下的诅咒,不仅仅是让花懒与的场静司为敌,更是让她永生永世离不开他。
的场静司目光微微动了动,没有做声,他并不看她,神情淡淡的窥不出任何情绪,他抱着手臂靠在岸边的树下,空气里蔓延出一丝难耐的寂静。
花懒微微苦笑,许久,的场静司微微转过头,看着她的眼睛:“那么,现在呢?”
他言辞模糊,但花懒最是了解他,很快就明白过来,不禁愣了一下,毫不回避的与他对视。
“我对你做的任何一件事,都可以看做是诅咒……因为我也分不清楚,但唯有喜欢上你这件事,是我自己决定的。”
是的,她会因为诅咒对一个人感兴趣,离不开他,却不会因此而爱上一个人。
“你……会怪我吗?”花懒犹豫着轻声问,毕竟他的她的相遇,从一开始就是一个骗局。
“当然。”
花懒心一沉,的场静司却微微勾起嘴角,叹息般的笑了:“但我已经满足了。”
他已经满足了,即使这么多年只有他一个人疯子似的找她,即使她对他感兴趣的原因不过是身不由己的宿命,他也满足了,至少自己对她来说,是特别的。
“如此说来,我是要感谢你外婆了。”的场静司轻轻笑道。
花懒不明就里的偏了偏头,的场静司暗红的眼眸愈发幽深。
“如果是诅咒让你来到我身边,我倒情愿你深陷泥沼挣脱不得。”
冰冷的晚风拂过水面,带起青年墨色的衣衫,他的话语散落在微凉的空气中,轻飘飘似乎又带着让人窒息的重量。
花懒不禁打了个冷颤,这样的的场静司好似有些可怕。
然而花懒到底是个粗神经的妖,很快便回过神来,一拳招呼在青年的腹部,冷哼道:“胡说什么!这玩意就是个□□,一不注意你的小命就要栽在我手上了。”
说着捻起手指做了个捏死他的动作。
的场静司失笑,静静看了少女一会,终是放弃了某些打算,算了,他早该知道她就是这样没心没肺的人,时间久了她就会明白,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她说什么便信什么的小静。这一次不论如何,他不会再放开她手。
的场静司心中百般思量脸上都不曾表露半分,见花懒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便转移话题:“你说你看到我的眼睛,会下意识产生攻击我的想法,那么上次被困山洞时,你是发作了?”
“什么叫发作?!你国文是看门大爷教的吗?!这叫失控,是失控!”花懒对他的措辞十分不满,叉着腰严肃纠正。
“哦,也就是说,你一看到我,就会失控的扑上来?”的场静司煞有其事的按照她的要求说了一遍。
“没错!”花懒满意的点点头,回味一番又觉得甚是怪异,这话说的怎么好像她是个……
“那现在呢?我们来做个试验,看着我,有什么感觉吗?”
的场静司适时开口询问,有些话还是不要让她细想的好,这样有趣的多。
花懒被这一打断,果然立马转移了注意力,盯着的场静司看起来。
小静的脸长得很好看,嘴唇薄薄的很好看,鼻子很挺很好看,皮肤很白衬着月光很好看,那双红眸幽深似水很好看……他就这么看着她,她能在里面看见自己的影子,并且只有自己……
扑通——
花懒有种莫名的兴奋。
扑通——扑通——
有别于诅咒的强迫。
扑通——扑通——扑通——
她捂住了自己的小心脏。
“有什么感受?”的场静司问。
花懒捂脸:“心跳的好快。”
“还有呢?”
花懒更深的捂脸:“我想推倒你。”
“……”
花懒从指缝里偷瞥的场静司:“骗你的,我没有心脏。”
的场静司挑了挑眉。
花懒苦恼的看着他:“难道我长出了传说中的幻肢?”
的场静司眉峰几不可见的抽搐。
下一秒,异变突生!
花懒像是被突然吸走了魂魄,双眼机械般空洞,然而身体却爆发出杀意,五指弯曲成勾向的场静司的眼睛抓去。
虽然被花懒之前脱线的发言弄得无语,但的场静司早有准备,见花懒伸手抓来,身体向后急退几步,转瞬与少女拉开距离,在花懒指尖伸出藤蔓试图困住他的同时,的场静司已经摸出两张符纸向花懒抛去,口中念出一段咒语。
花懒不断释放出尖锐的荆棘,的场静司并未还手,不断向后退去,发带被凌厉的疾风割断,一头墨发瞬间披散开来,额前的几缕碎发遮住眼睛。
“啪!”
随着两声轻响,两张一直游走在花懒四周的符纸突然猛地坠落,分别贴在花懒的双手上,藤蔓一时间停了下来,符纸暂时封住了她的妖力。
失去了武器,花懒却毫无所觉似的继续向的场静司攻去,五指并拢成刀势要将人劈成两半,的场静司面色从容,只是手底下结印的动作微微加快,口中沉声喝到:“花懒,原路返回,不得后退!”
话音刚落,花懒的身体便向被按下了暂停键,只停顿片刻,便回身飞速向来时路上冲去。
几秒后——
“砰!!!”
万籁俱寂。
紧接着整个树林回荡起花懒怒吼的声音:“的场静司!!!你丫居然下令我撞树!!!!”
“清醒了就回来,记得把树扶正,这片森林是私产。”的场静司优雅的理了理袖子,身形不见一丝一毫与人战斗的狼狈。
一阵狂风刮过,花懒已经站在他面前,虽为木族整个人却像燃烧了一般——当然是怒火。
“主仆契约了不起啊!明知道我不能违背你的命令,居然命令我去撞树?!撞坏了我英俊的脸怎么办!”花懒一身乱七八糟,捂着脑袋愤恨道,身上还挂着几片树叶。
啊啊啊感觉脑门都裂了!整个妖都不好了!
她自认为这些年已经很把性格锻炼的足够淡定,但遇上的场静司总是忍不住炸毛,尤其在两人说开了之后。
“这是能让你最快清醒的办法。”的场静司面不改色,伸手为她理去衣袖上的树叶,将她的发丝整理整齐。
“那也不一定要我撞树啊!至少……至少也要让我跳河。”花懒抬手一指,旁边就是河,用水清醒一下也是可以的啊!
“你会游泳?”的场静司瞥了她一眼。
“不会。”花懒木着脸回答。
哪有会游泳的狗尾巴草?
“所以说,为了你,我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明明没什么特别的表情,依旧是那副嘲讽脸,花懒却硬是从他的语气中读出了些许无奈。
是的,为了她。
主仆契约是她自愿签下的,内容是她自己定的,她要服从的场静司的命令,永生永世都不可以伤害的他,而诅咒的内容却恰好与此相反,两者冲突,最终的结果就是伤害她自己。
“我……”花懒张了张口,不知说什么好。
的场静司只是拉起她的手腕,往山下走:“诅咒和血契是同级别的禁制,你伤害不了我,还有什么可顾虑的吗?”
花懒被他托着走,在后方看着青年从容淡漠的背影,忽然间失笑。
释然之后,只有一种啼笑皆非的感觉。
束樱的诅咒无可挑剔,花懒行走多年都找不到破除的办法,但束樱却算漏了一点,她千算万算,唯独没有算到的场静司会对她动心。
束樱所计划的一切,都是建立在妖怪的求而不得,和人类的自私冷漠上的。
束樱走的时候曾说过,总有一天花懒会恨的场静司,她恐怕都猜到了将来有一天花懒会逼不得已签下契约,以此牵制自己不伤害的场静司,但她却没有想到,的场静司同时也会利用这个契约,保护花懒。
她从来就不相信人类会怜惜妖怪。
花懒怔怔的被拉着走了一回,也不知怎么的,突然就问出一句:“的场静司,我想杀你,你不介意吗?”
青年闻声只是顿了一下,脚步不停,回头看了她一眼:“你没有那个本事。”
“……”
花懒感觉自己的忍耐力再次上升到一个新高度,按住不断迸出的青筋,花懒舒了口气,说的也是,的场静司要真是深情款款跟她说,我的命就是你的即使被你杀了也在所不惜……花懒一阵恶寒。
“恩?”的场静司挑眉询问。
“没事。”花懒笑眯眯的走快两步抱住他的胳膊。
看着已经完全黑透的天色,花懒猛然间想起自己忘记的事情:“啊!”
“又怎么了?”
“老太太还被我绑在地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