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囚禁(1 / 1)
花懒感觉浑身的皮肤都要被烧起来了一样,身体里似有一团火苗四处乱窜,只能眼看着那些光链绑住她的脚踝和手腕,最终紧紧缠上她的腰腹。
起初她也挣扎了一小会,只不过没几分钟,就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她突然觉得很累,不只是体力的流失,还有心。
不远处的七濑以为她昏了过去,仔细一看却惊诧的发现花懒仍旧睁着眼睛。
不再挣扎的花懒显得十分平静,她静静的伏在地面上,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盯着的场静司,清清冷冷的有些渗人。
的场静司闭着眼专心念咒,自己似乎也不好受,为了困住花懒,他使用了已被视为禁忌的阵法,之前还遭到过七濑的反对。
七濑有些担心的看着自家少爷,她很少见到他这样辛苦,脸色苍白如纸。
他的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有一颗顺着侧脸的轮廓滑下,溅在了花懒身边,扬起一小片尘埃。
花懒已是面无血色,看着的场静司辛苦的样子,突然勾起嘴角笑了,那笑容很奇怪,像是讥讽对方自不量力,又像在自嘲。
的场静司没有看到这一幕,但是紧接着,他猛然向后退了一大步,倏地睁开眼睛看着花懒,眼中似乎有压抑不住的疑惑。
“少主?”七濑犹疑了片刻,试探着出声,“需要七濑帮忙吗?”
她这句话也是问的犹豫不决,毕竟这么多年还从未出现过这种状况,的场静司布阵收妖从未失败,这是第一次。
的场静司没有看他,仍旧皱着眉盯着花懒,两秒钟后,他点了点头,只是眼中有什么暗暗沉沉的化不开。
七濑得到默许,又将结界巩固了一层,谨慎小心的站在了阵法边,等的场静司授意开始,她才拿出符纸,辅助对方进入花懒的精神。
没错,的场静司布下的这个阵法不是为了除妖,也不同于收做式神,而是为了强行在花懒的精神中植入契约,使她必须听从自己的一切命令,式神至少有自由决定自己的意志,有机会可以背叛,而花懒不会有,只要的场静司想到的,她都必须去做,哪怕是去死,就相当于傀儡。
单方面强迫这种缺德事,的场静司已经做的相当得心应手,过去不知有多少妖怪就这样不明不白的进了他的瓶子里,有些宁死不屈的,的场静司也不在意,直接动手杀了。没有哪一次他这么死心眼,似乎非要把花懒弄到手不可。
辅助的场静司并不是件容易的事,七濑才对着符纸默念了片刻,就已经感到有些不对劲了,没多久,她已是满头大汗,喘着粗气放下了手睁开眼。
“少主……”七濑脸色不大好看,看着手中破碎的符纸,又望了一眼阵法里出现裂痕的光链,“恐怕这个方法行不通。”
不应该的,怎么会两次都连续失败了?
“凭这种东西就想收服我?”花懒带着笑意地声音传来,她气息平稳,精神反而比刚才看上去还要好些,“的场静司,你是不是把姐姐想的太简单了?”
“你做了什么?”的场静司冷淡的看着花懒,袖子下的手却悄悄握成了拳。
花懒冷哼了一声,没有正面回答他,只是漫不经心的道:“别忘了,我可不是你们现世的妖怪。”
七濑微微讶异的同时也心下了然,难怪这种禁忌阵法对花懒都没有用,可能许多对付现世妖怪的办法都对付不了她。
但是,少主好像是知道这件事的?
七濑不知道,的场静司正是算到这一点,才会在那么多方法中选择了对自己最危险的一种,强制契约可以控制妖怪,但同时也会损伤到除妖师本身的精神,只是他没想到做到这种地步还是无法对付花懒。
“你到底是什么妖怪?”的场静司没说话,七濑却不禁怀疑起花懒真实的身份。普通的妖怪,在这种情况下早都被收服了。
“你家少主应该和你说过吧,我只是一根破草。”花懒笑眯眯地说道。
七濑点点头,少主的确说过,但转眼她又笑得古怪:“一根破草怎么可能支撑到现在还清醒着?而且你看起来并不担心自己会死?”
花懒也不在意对方话语中的挑衅,浑不在意的闭上眼睛:“那就当我是不死之身吧。”
的场静司神色微微一顿,听到她的话似乎回忆起什么,只是很快又抛在脑后,他现在要做的只是将花懒收为己用,其他的都不重要。
他低眉思索片刻,从身上摸出一把匕首,在手心飞快的交叉划了两道。
伤口很深,紧接着鲜血从里面汨汨流出,滴滴答答的落在阵法上,融进图案里纵横交错的纹路中,和那些光芒融为一体,不多久光阵便成为了血阵。
花懒闻到血腥味,蓦地睁开了眼睛,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的男人。
“你疯了!”
事实上七濑第一次这么赞同花懒,她看到的场静司用血喂养阵法狠狠愣了一下,随即便反应过来他要做什么。
“少主,万万不可!”七濑已经上了岁数,此时却不免失了淡定,语气急躁起来,“这样做等于把你和她绑在一起,你这一生都没法摆脱这个女妖怪了!”
的场静司完全不搭理她,任由血液流失,脸色也一点点苍白,他幽幽的看着花懒:“我说过,我只想要得到你,不管以何种方式。”
花懒从七濑的话中就推断出他要做什么了,先是怔愣了片刻,随即嗤笑道,“可是这样对你来说没有任何好处。”
的场静司现在所做的事情,完全就是在冒险,虽然的场静司在这个契约中占了主导权,如果成功他就可以随意控制花懒,但反之也会将他们束缚在一起,比如花懒受了伤,的场静司也会在同样的地方出现伤口,如果花懒死去,的场静司也会死去。
“的场静司,你真的只是看中我的能力,想要利用我?”
的场静司一愣,很快笑道:“当然,不然你以为是什么?”
“你这样……我还以为你看上我了。”花懒叹了口气,笑眯眯的说。
“……”的场静司笑容一顿,七濑在旁边脚下一个趔趄。
花懒看见他俩的反应笑出了声,只是目光在落回的场静司身上时,表情徒然收了起来:“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如果我死,你也逃不了。”
“没关系。”的场静司轻轻的笑了笑,“我说了不会轻易让你死。”
七濑松了口气,幸好他没说要跟那那妖怪同生共死,不然她会疯的……等等现在重点不是这个!
“少主,请住手!”七濑是真的觉出不对劲了,以往遇到再有利用价值的妖怪,少主也不见得会这么执着,如果真的收服不了就会杀掉,可这次的场静司竟然这么不顾一切,哪怕冒着生命危险也要得到花懒,就算治愈术再宝贵,能有自己的命贵吗?!
“一个式神而已,不值得少主做到这种地步!”
七濑还在劝,的场静司却不再和任何人废话,等血和光阵完全融合之后,便凭空画了几个符,开始吟唱起咒语,只是这一次,再不容别人插手。
七濑想要上前阻止却无能为力,以她的实力,贸然打断反而会害了他。
花懒愣愣地看了的场静司一会,那眼神似乎就要将他生生看穿,只是失去了往日的光彩,变得有些空洞。
“的场静司……我们怎么会变成这样……”花懒喃喃出声,却没有一开始那样激烈的反应,而这一声太轻,专注于收妖的的场静司也并没有听到。
花懒似乎完全放弃了,仰面躺在阵法中,直直的看着满布乌云的夜空。
她的嘴角依旧挂着习惯性的微笑,眼中却充满悲哀。
花懒不害怕落到的场静司手里,也不怕丁丁会赶不及回来救自己,更不怕将两个人的命运绑在一起同生共死。
她只是感到悲哀,因为她刚刚终于明白,这一切的开始,原来都不过是一个子虚乌有的误会——即使那已经不重要。
重要的是——
她也终于明白,外婆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总有一天,他会做出令你无法原谅的事。】
重要的是结果。
——他现在的确这么做了。
身下的符文发出异常雪亮的红光,一阵阵剧痛袭来,身体就仿佛被人生生撕裂一般的疼,花懒却无视了那些疼痛,她没有喊,只觉得困倦异常,想要好好睡一觉。
远处的天空竟然绽开了烟火,的场静司没有骗她,这里的山顶,的确是个视野不错的地方。
烟火真的很漂亮,迅速的升空,又转瞬即逝。即使身为最排斥火焰的木族,对于这样的景色,花懒也没办法讨厌的起来。
她闭上眼睛,在一片斑斓闪烁的血红色光芒中,终于疼晕了过去。
这一觉,她睡得很沉。
大概是她自四百年以前的成人仪式过后,睡得最安稳的一次。
她做了一个很长很好的梦,梦里嫂子的身体好了起来,哥哥大人也少见的露出了笑容,外婆不再成日成日的喝酒,而流音……她的弟弟也还活着,他那么小,却总是冷着一张小脸,嘴上说着讨厌自己,却在外婆罚她将她绑在树上的时候,偷偷的躲在后面守着她几天几夜。
他一直对她没有好脸色,嘴巴也狠毒,可是在偌大的春木之里,只有他会和丁丁一起陪着她,看她的血流出身体,握住她的手说坚持一下就好了……然后,梦境忽然一转,流音的脸,不知怎么就变成了的场静司的。
那是小静七八岁的时候,和流音差不多大的样子,他质问她为什么要骗他,就像流音死之前在她怀里的表情一样……
花懒慢慢的睁开了眼睛,她茫然的看了天花板半天,前一秒的梦境似乎还没有散去,停留在眼前无比真实。
大脑里忽然就一片空白。
她揉了揉刚睡醒还有些干涩的眼睛,扶着墙壁慢慢做了起来,待稍微清醒一点之后,才打量起周围的环境。
这里阴冷潮湿,光线很暗,她的三面都是墙壁,正面是封闭式的栏杆,门上上了锁,上面还贴着符纸。
很明显,这是个牢房。准确来说,这里整整一层应该都是牢房,一间一间分隔开来,大部分房间都空着,有些则关了一两个妖怪。
他们似乎对她这个新来的并不怎么感兴趣,基本只是恹恹的趴在那里,耷拉着眼皮,有些在睡觉。
花懒愣了一下,随即看向自己的脚踝处,一根长长的铁链拴住了她的左脚腕。
她试着用妖力挣开,却发现无论多少次都是徒劳,不知道这铁链上施了什么术,好像连她的妖力也跟着无效化了,连变回本体都不行,再结合她现在的外表,花懒几乎彻底成了一个人类。
花懒试了半天,不免有点恼火,她本来就谈不上多有耐心,没多久就忍不住爆了句粗口。
“少费力气了,凭你现在是弄不开那个的。”
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响起,朦朦胧胧的仿佛刚睡醒,像是从隔壁的牢房里传来的。
花懒一顿,奇怪自己怎么没有感到隔壁还有妖怪的气息,想想有可能是这个铁链连这都封印了,不免更加烦躁。
她试探性的问了一句:“这里是什么地方?”
“……”那妖怪没回答。
花懒都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幻听了:“喂?”
“的场家的地牢。”隔壁简洁的答道,就再不出声了。
花懒也不再说话,因为她听到了由远及近,不算大也不算小的脚步声,正向着自己这个方向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