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1 / 1）
邹安二人回到了生云屋。
邹宇杰说：“我要告诉大家两个好消息，第一个，洞明还没有落入嗜血者之手；第二个——”邹宇杰拍了拍他身旁的安兴兴，“安兴兴要加入我们的行列！”
“欢迎。”姜铸红示意。
“你与洞明的共鸣建立工作就交给我了。”周慕勇也示意。
“我带你去见老板娘。”邹宇杰说。
这里居然还有一个老板娘？安兴兴头上冒出了一个大问号。
这时，里间的帘幕被掀开了，走出来的女子手里端着一碗茶。茶被放到了桌上。安兴兴觉得这茶很奇怪，没有茶气，没有茶香，让人感觉不到温暖，反而带着丝丝寒意。
“喝下它。”女子说。
安兴兴拿起茶碗，一股寒流顺着她的手心流进她体内，令她微微寒栗。安兴兴盯着茶碗里面，里面的茶是赭色的，是纯净得诡异的赭色。安兴兴环顾了一下，这里的所有人都在盯着自己看。
“喝下它。”女子又说。
安兴兴只能听话了。她一仰头，茶顺着她的消化道流了下去。安兴兴放下茶碗，这时一股刺骨的寒流在安兴兴的体内转了一圈，安兴兴狠狠地颤栗了一下。可一转眼，一股躁动的能量从身体里面窜了出来，安兴兴伸直了双脚，那股躁意慢慢消散了下去。
女子拿回茶碗走回里间。
“她就是老板娘。”邹宇杰说，“她给你喝的茶可以激活你体内共鸣因子。”
“共鸣因子？”安兴兴头上又冒出了一个大问号。
“我们拥有着持者的血统，但是一开始我们和普通人是一样的，都是没有共鸣的能力的。想要拥有共鸣的能力就必须激活血统里面的共鸣因子，这样你就可以与你自己的洞明建立共鸣了。”邹宇杰解释。
“这茶是用什么泡的？”安兴兴好奇地问。
“等需要的时候就告诉你。”周慕勇打断了安兴兴的想法，“你就先回家吧，明天早上十点带上洞明到亭山上面等我，我来帮你和洞明建立共鸣。”
第二天，亭山。
亭山是城市里很荒的一座山，其名源于其上有一座年久失修到快要被人遗忘的亭子，或许人们只有说起“亭山”二字才能想起那座亭子，即使说起“亭子”也极难联想到亭山。
安兴兴沿着树拱走，最后走到了一片裸露的缓坡前。一路走来，树木的生机越发稀微，最后到此为止，转而代替的是好不到哪里去的稀疏野草，缓坡尽头有一个建在山崖边上的破旧不已的亭子，像是一个被遗弃的守望者，守望土地的同时一不小心就会从山崖边上跳下去。
这里的视野是最开阔的，安兴兴可以从这里看到天空和沿着山体不断延伸的远方。可是她没有看到周慕勇，看来她需要等上一些时间了。
安兴兴把洞明抱在怀里，怀里传来铿锵的金属响声。安兴兴的爷爷不在了，她也已经很久没有为了练习或者学习而去接触刀器了。想来也是蛮有感触的。
脚步声传了过来，周慕勇来了。
周慕勇遥遥地看着安兴兴，安兴兴不知所措。
“凝神。”周慕勇说。
“凝神做什么？”安兴兴不解。
“你体内的共鸣因子已经被激活了，如果你想要和洞明建立共鸣的话，你就必须凝聚心神和洞明沟通，如果它愿意了，那么你们直接就建立了共鸣，否则你就要换其它的刀剑。”
“沟通？”
“算是互相交换想法吧，只要你们的心境相同就可以了。”
安兴兴闭上了眼睛，很奇妙地，一个场景浮现在她的脑海里。惨淡的月光透过云隙，月光下枯树的身姿显得更加张牙舞爪，两个人影深深嵌入树影里面，似乎枯树也是他们想要的世外桃源。安兴兴听到了一段话：“我们那时候的月光很珍贵，在走两步就有战斗发生的那段日子里，月光在我们眼里就像沙漠里的绿洲，因为我们只有在惬意休息的时候才会瞻仰月亮……月如明镜，映照人心。那时候发生了很多事，有背叛，有欺辱，四十不惑，能够看懂人心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老了……惬意休息可不是垂手可得的。可一旦停歇下来了，就会发现还有能够取悦我们的东西，那时候的月光的价值才会被无限放大，好像里面有一个世界，一个可以让我们安定下来的世界……可是我们身处的是与之相反的刀与剑的世界，在刀与剑的世界里面生存，就必须放弃那种幻想。”
安兴兴沉默了许久，最后她轻轻地说：“我们都一样，都渴望这种幻想……”
“感激不尽。”那个声音最后说。
安兴兴睁开了眼睛，忽然发现自己正在拥抱人形态地洞明。安兴兴的脸“唰”地红了，她赶紧推开洞明退到一边。
洞明笑了笑，他用唇语说了句什么，但安兴兴能够明白是什么——“感激不尽。”
安兴兴突然一顿，一股热流从她的心迸发了出来，进而流遍全身。安兴兴感到她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被刺激了，她的身体逐渐变热。安兴兴做了一个深呼吸才把这股劲缓了过去，炽热感减小为零。
安兴兴呆呆地望着天空，整个世界似乎变小了，安兴兴可以听到更远处的声音，看到更远处的东西，甚至连触觉都敏锐了不少。原来作为一名持者真的和普通人不同，这种感觉很奇妙，就像在用上帝视角去看这个世界一样，整个世界变得更加清晰。
此时，洞明已经恢复了剑形态。
周慕勇说：“如果你建立共鸣成功了的话，你就随时可以与洞明产生共鸣，与洞明共鸣时，你会得到特殊的能力，至于这个能力是什么，你得要自己尝试过了才知道。”
安兴兴会意地点点头。
周慕勇拔腿想走，安兴兴又叫住了他。
“怎么了？”周慕勇问。
“那个……做一个持者是什么样的感觉？”
周慕勇在原地站住了，他思考了很久，然后说：“算是奇怪吧，这么些年来总是在普通人与持者之间转换，一不小心可能会忘了自己原本是什么。不过到了这一步也只能这样了，我们天生都拥有持者的血脉，对于我们来说，我们生来就注定是持者，除了坦然接受外我们别无选择。毕竟刀与剑的世界有别于正常的世界。”
安兴兴点点头：“这是我的意愿，一开始我也想反抗命运，但是我还是选择了妥协。或许真的是别无选择的吧？”
“我们可以有很多路走，每一条路都有不同的沿途风景，也都通往不同的地方，很多时候并不是因为什么特殊意愿而是习以为常的选择某条路。我已经走惯了这条路，即使沿途风景发生了变迁，我也会一条路走到黑。”
安兴兴第三次点头：“谢谢。”
“调整好自己的心态，别太在意某些感受。”说完，周慕勇沿着山路走了下去。
安兴兴抱着洞明，她第三次望着天空。安兴兴的眼睛映下一片洗蓝，她的眼睛宛如一片湖泊，湖面之下很深很深，仿佛那是远方。
安兴兴喃语：“爷爷，这到底是不是你想要的结果呢？”
生云屋。
周慕勇、邹宇杰、姜铸红和老板娘聚在屋内。
“这幕后黑手真让人头疼。”邹宇杰绕着桌子走，“他的来头一定不凡。”
“何以见得？”姜铸红问。
“我刚刚才发现我们忽略掉了一个地方。”邹宇杰顿了顿，“我重遇洞明是在那次展览上，那次展览的确会引狼入室，但是一个急于求成的嗜血者又为什么要去抓单？如果他想要吃掉嗜血者的同时还想要吃掉持者的话，那么他为什么不来抢我们的？难道这是因为洞明是一把暂未有主的剑吗？还是因为安兴兴好欺负？如果是素未谋面的话，我是不会做出盲目的举动的，除非——”
“他了解安兴兴甚至洞明。”老板娘一语道破疑团。
邹宇杰继续说：“如果他仅仅了解安兴兴的话倒也没什么，但是如果是了解洞明的话，那么我们就可以知道他来历不凡。”
“为什么？”姜铸红又问。
“每一个英魂的特性最开始只有和它建立了共鸣的人才知道，这种东西就像武林秘籍一样不能外传。我们能够得知洞明非一般的特性是托了安先生的福。可如果幕后黑手也了解安兴兴的话，那么他一定很有来头。”周慕勇解释。
“可是，这样一来不是也要把徐代鹏算进去吗？如果徐代鹏不想要洞明，就没有市立影院的那场意外。”姜铸红还是不解。
“杜立和很早就劝我，说那场意外和徐代鹏无关，具体原因他也没有告诉我。所以最后我还是组织了徐代鹏的任务。”邹宇杰避开了这个话题接回正题：“其实我是不想承认这幕后黑手来路不凡的，因为它引申出来的结论是——安先生接触了我们之外的人。我跟着安先生学了几年，那个时候我觉得他是一个清修的人，离隐世只有一步之遥的人。所以这就矛盾了，有问题出现在里面，可是现在想要从安先生那里查证已经不是一件易事了。”
邹宇杰回忆起往事来。那个时候他还是一个朝气蓬勃的的年轻人，刚刚入世就表现非凡。他还想要见识更多的东西，于是去拜访了安先生，犹如三顾茅庐一般，邹宇杰努力了多次才见到了安先生。
安先生说：“刀与剑的世界是一个隐藏于正常世界的世界，它只为持者敞开大门，也只有持者受缚于它的准则。所以普通人还是普通人，刀与剑的世界没有扰乱人们熟识的正常世界。我们都曾是普通人，因为知道持者这一身份后被卷入刀与剑的世界里面，如果我们不知道这一身份，我们可以一辈子做一个普通人，过上普通人平静的生活，不需沾染血与刀光剑影。我并不想特地干涉我们后辈的意愿，他们有他们自己的想法。如果普通人越来越多，那么持者就会越来越少。自从有了刀与剑的世界就有了持者，有了持者就有了嗜血者，有了嗜血者就有了持者与嗜血者之间的对峙。一切争端的源头就是刀与剑的世界，可是它已经存在了，我们很难毁灭它，却可以减少争端的次级来源。至少这是我期望的。”
刚一开始邹宇杰还以为安先生是在搪塞他，可安先生后面也让邹宇杰见识了不少东西，那几年算是受益匪浅的几年。
邹宇杰联想到了安兴兴，他现在明白了为什么安兴兴一开始并不知道这一切的原因了。
“可能安兴兴知道些什么。”姜铸红把邹宇杰拉回神来。
“这不太可能，我跟安先生学习的时候安兴兴已经懂事了，而我得知她是安先生的孙女是在两周前。同样，安兴兴也应该是不久前才知道她爷爷有一个学生。”
“不太可能就代表着还存在可能。也许她是知道的，只是之前的情况令她开不了口而已。你有必要去见她一面，最好当面谈清楚。”老板娘懒散地打了个哈欠。
邹宇杰眼里闪过了一丝疑惑，他看了一眼众人，最后不得不点头同意。
邹宇杰摸出了手机，拨通了安兴兴的号码。
“喂？是安兴兴吗？”
……
“我是邹宇杰，我有些关于持者事情想要跟你说一下。你那里方便吗？”
……
“那就等会儿见面。”
邹宇杰收好手机，转身出门。
老板娘突然嘴露锋芒：“你外衣没穿！”
“哦！”
邹宇杰来到安家故居，发现大门虚掩着。
邹宇杰小心翼翼地推开了门，客厅里传来了某些声音，他走了进去，看到电视机正在播放的东西后不禁笑了出来。电视机旁边的碟机正在工作，里面的碟片一定这样标着——《迪迦奥特曼》。谁都知道那是90后很喜欢看的一部影视作品，但那种喜欢往往仅限于小时候，而现在安兴兴却安静地看着这部片。
邹宇杰坐到安兴兴旁边，他小心地问：“童心犯了？”
安兴兴稍微动了动，她没有立刻回答，目光仍然盯着屏幕。屏幕里，奥特曼费尽千辛万苦打败怪兽后变回人类回到队友的身边，然而他们只是高兴了一会儿，因为他们不知道未来还会有哪个棘手的怪兽要侵略地球。
这时，安兴兴的嘴唇动了：“难道你不觉得这部作品与之前的其它作品相比很特别吗？”
“都是相似的情节，有什么特别的？”
安兴兴摇了摇头：“不，它很特别。之前的作品更多的是在关注地球与怪兽的关系，怪兽一出现只会侵略地球，人类则始终在保护地球；而这部作品里面更多地关注了人类、地球和怪兽三者之间的关系，它已经开始思考为何怪兽会出现在地球上，为何怪兽要侵略地球、攻击人类。换句话说，这部作品深入地剖析了人性，让观众更清楚地看到充满人性的人类世界。这就是这部作品的灵魂所在。它的确很能治愈人的心灵，从奥特曼都怪兽，从小孩到大人，从城市到整个宇宙，无不引人深思。自从我认识到刀与剑的世界之后，我就曾无数次地思考为何会有刀剑英魂，为何会有持者与嗜血者的分立和对峙。这世间的巧合与安排无处不在，可能这一千多年的历史都是在说明一件事情——当人开始分立，事与物也会开始分立。”
人……
邹宇杰心中念着这个字，他好像从中看到了什么。这个世界原本是单调的，出现了分化就变得不同了，有人说它五彩缤纷，有人说它善恶交织，这都是分化带来的东西。可不是么？女娲最开始只给了这个世界一种性别，后来冠以“填补”之名创造了另一种性别。从某个时候开始人性得到补完，人之初也开始有善亦有恶，整个世界变得不再单调，每一种事物都是为了补完而存在。
邹宇杰有些理解安先生的话了，如果人没有普通与特异之分，那么争端自然不会存在。可这能够做到吗？邹宇杰不敢设想下去。
“你不是说有事要跟我说吗？”
“哦哦！对！”邹宇杰被拉回了正题，连忙拍着他的圆脑袋，“你今天不是成功和洞明建立共鸣了吗？怎么样？你获得的能力有没有和你获知信息的相差不大？”
安兴兴眨巴着眼睛以显示出她现在在持者领域里是一只白得像白痴一样白的小白：“我还不知道我会获得什么能力，而且‘和我获知信息的相差不大’是怎么一回事？”
邹宇杰球躯一震，双眼瞪得把圆演绎到了极致：“难道你爷爷没有告诉你洞明会给予你什么能力吗？”
“我根本就不知道洞明里面住着一个英魂。”安兴兴再次眨巴眼睛，“这里面有什么坏处吗？”
“不，不是有什么坏处，而是有什么漏洞。”邹宇杰自责着，他根本就不该来这一趟的。按照逻辑来看，安兴兴的确不会知道洞明是什么，更不可能知道洞明会给予她什么样的能力，因为安先生压根就没有告诉她关于这些东西的一丁点儿皮毛。可这里面就好像缺了一节一样，疑云重重却没有下文。一定还有什么地方是被他们忽略了的，可到底是什么呢？到底是什么呢？！邹宇杰恨不得找个老道士把安先生给招魂回来！
邹宇杰盯着安兴兴的眼睛，他的表情认真得几近凶狠：“你有没有忘掉什么？我是说，其实你爷爷讲过这事给你听，但只是你忘记了？”
安兴兴有点紧张了：“我……我真的不记得有过这一茬，当初爷爷把洞明留给我的时候我都觉得纳闷，因为看不出具体是什么年代，所以我就把洞明拿去给专家鉴定……”
“专家鉴定？！”邹宇杰如老虎费尽千辛万苦终于在繁花林中寻到食物般地咬住这四个字，神情更加凶狠，恰似要咬住这食物不放，“你把它拿去做专家鉴定了？到底是不是？”
安兴兴往椅子里面缩了缩：“是的……那时候正逢鉴定节目组来到本地……那时候我先生也在场，他是作为特邀本地专家出席节目的……那是我和我先生的第一次见面……”
“什么鉴定节目？”
安兴兴乖乖地说了出来。
邹宇杰立即起身出门，连影子都不打算表示一些什么。
安兴兴瘫坐在椅子里，紧张的神经松弛了下来。她悄无声息地关闭了电视机与碟机的通讯，那种碟片轻巧地被弹了出来。找个客厅沉寂了下去。
洞明从房间里面走了出来，他看了看屏幕漆黑的电视机，又看看瘫坐在椅子里面的安兴兴，最后把目光投向了窗外。
良久，他听见安兴兴由衷地说：“果然一开始就乱了啊……”
深夜，邹宇杰家里。
邹宇杰最后看了一眼论坛就关掉了电脑，房间里唯一的光源也暗了下去。邹宇杰一屁股呈打字躺到床上。
从安兴兴家里出来后不久邹宇杰就打了一个跨省电话，安插在另一个城市公安局的持者找到了电视台总部翻看那栏节目的无删节原录像，最后把一组名单通过网络传给了邹宇杰。名单上的人足有上百个，包括专家组、节目组、到席观众以及同时在场的其他收藏者，名单里面附有他们的详细信息，信息显示这些人里面只有四分之一是来自本地的。
拿到名单后邹宇杰就打开了专为持者开放的论坛，他发放了一条求助，求助后面附上名单，希望各地的持者能够通过各种关系帮他盘查名单上的人。同时他也求助了安插在本地公安局的持者们。
持者们会热心的，但正式收效还需要等到十几个小时之后，论坛里面的那条求助后面的回复都是和结果不相关的，公安局那边也暂时没有消息传来。
真是的，枉费了刚泡的一杯提神茶。
这次安兴兴可谓是曝出了一个劲料，通过那个节目看到过洞明的人还远不止名单上的那些人，人群是流动的，目光也会随之流动，说不定流着流着就由保洁大妈那里流到了幕后黑手那里。而且邹宇杰刚刚想起来，他就是在博物馆里面看到洞明的展览才找到安兴兴的。
这事大发了！邹宇杰恨不得命令全世界所有人立马跳到他面前向他说清前后十年发生的所有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