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呐喊（1 / 1）
“钱仲旭！可是你指使石一郎杀害李立？”
钱仲旭面色依旧平静，毫无落网之后的恐慌情绪。
“是。”
“可是你放火烧杀李府？”
“是。”
“石一郎杀了李立之后，可有继续杀人？”
“没有。他已经杀了自己女人的父亲，还有比这让我更高兴的吗”
“钱仲旭！公堂之上，休得猖狂！”包大人愤怒地一拍惊堂木，怒瞪着堂下正得逞般大声笑着的人。
钱仲旭还是不停住笑声，“包大人！快死的人了，还会怕你这堂威不成？”
“钱仲旭！公堂之上，岂能容你这般嚣张！”包大人怒斥道。
一旁的展昭早已按剑在手，他难以容忍毁了石一郎和云娘一生的人还可以在他面前这般猖狂！但他明白，现在来惩罚他的不是自己，而是公理正义。
只能把怒气紧紧地握在手里。
“包大人，你就别审了！所有罪行，钱某都认了！有什么罪，尽管来！大不了就是一死嘛！”
包大人仔细观察他的神色，看得出，在钱仲旭身上还有未解的谜。
他不再为钱仲旭的言语动怒，转而传李立，石一郎，云娘三人上堂。
钱仲旭本是一脸无所顾忌，但当他听见“李立”这名字的时候，惊恐的神情终究浮现在了他脸上。
他急忙转身看去，远远地望着本该死去的人渐渐走向他。
“怎么可能？他分明就死了！”钱仲旭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人。
包大人早就预料到他的表情，“在你面前的，确实是真正的李立。”
钱仲旭怔怔地看着李立缓慢走来跪在了他身旁。
他呆滞地看着这一切，有突然出现的李立，满眼仇恨的云娘，面无表情的石一郎。
为什么？不应该是这样的！
石一郎!是石一郎！肯定是他瞒着我，没有下手。
“石一郎！你为什么不下手杀了他！”钱仲旭整个人扑过去，只想要掐死现在一脸淡然的人。
还没等衙役们反应过来要去制止住钱仲旭，红色的身影已经从他们面前飘过。
钱仲旭几乎还没动几步，就已经被展昭阻止住。
“展兄？”石一郎看向此刻站在他身前高大挺拔的身影，说不出的感激之情都表达在他此刻流转的目光里。
展昭依旧面色平静，但手上的力道不减，任是让钱仲旭动弹不得。
“钱仲旭，你收手吧！你有仇，别冲着孩子来！冲我来！”李立终于说话了。
钱仲旭面对突然变化的种种，仰头狂笑一阵。“仇？现在你遭受的一切，都是你该受的！”
惊堂木再次响起。“钱仲旭！你三番两次藐视公堂！该当何罪!”
钱仲旭冷笑一声，不说话了。
此时，展昭才放下剑，站在一旁，防止他再有动作。
包大人继续审问。“钱仲旭，你可清楚十八年前钱府灭门案？”
钱仲旭满脸的不屑，“记得，都是我干的！是我杀死整个钱府的人！偏偏，就那个时候让李立跑了！”
“你到底是处于什么仇恨要杀害钱府上下，为何要至李立于死地？”
“包大人，你不是号称青天吗？为何我这有冤的人你也不为我伸冤！”他面部扭曲，充满着对这个世界的愤恨与不甘。
“你有冤？那死在你手中的亡魂又有多少冤屈？他们又有何辜？”
“他们就不该出生在这个世界上！他们活着就是遭罪！整天要被他人驱使！还不如死了，指望再投个好胎。”
包大人终于听到了重点。
早些捕头田丰前往钱府废墟处调查，走遍四处街坊百姓才从一老人口里打听到一些消息。
原来钱仲旭只是名义上的钱府二老爷，实际上他只是仆人的孩子。
因为仆人以命救主人有功，主人为了报恩，才把钱仲旭收为义子。
故包大人猜测，钱仲旭的报复一定与这有关。
现在看着钱仲旭目眦尽裂，愤恨不甘充斥着眼眶。包大人更加确定了心里的答案。
“钱仲旭，为何你觉得他们就是供他人驱使，就觉得他们活着很痛苦？”
“为什么！就因为他们是下人！天生就要低人一等！为什么会有下人？就因为有钱府这种地方！就因为有钱仲博这种天生富贵命的人！就因为有李立这种靠着妻子飞黄腾达的人！李立本来也不过就是个穷鬼！要不是娶了欣兰，他跟我们都一样，都不过是低人一等！”
“你们？”包大人提出了重点。
钱仲旭先是面色有些慌了，但随后又是一脸的不甘。“不错！想必凭包大人的本事，早就已经查到了，草民就是个下人，根本就不是什么钱府二老爷！”
包大人紧盯着他，不语。
李立以异样的目光看向他，“这不可能！”
钱仲旭冷笑一声，“怎么不可能？恐怕是钱仲博瞒你瞒得太好了！你大哥到底怎么看我的，我比谁都清楚！”
“我不准你侮辱仲博！你可知道仲博是真的像对待亲兄弟一般地对待你！”
一声惊堂木响起。“公堂之上，不得喧哗！”
两人这才结束了对话。
而他们身旁的石一郎与云娘眼色很不平静。他们难以置信，他们的义父一直以来就是因为这样的怨恨而将伤害加在他们两人身上。
“钱仲旭，你可是因为自己的仆人出身，而对钱府产生怨恨！”包大人问。
“包大人，你能明白低人一等的感觉吗？尽管你是钱府的二少爷，下人们还是会耻笑你，没有人看得见你，到处都是欺凌！这样的生活，我怎么能不怨！就因为人与人之间有等第，就因为有这些富贵的人，才会让我们遭罪！我恨不得把他们都杀光！”
“钱仲旭！你的身世固然令人同情，但你可曾想过，死在你手中的人他们有多苦？想一想，当你一刀杀死他们的时候，他们的表情有多痛苦！”
“哈哈哈——这世界上最苦的，从来都不是死，而是在重重耻笑中活下去，我绝对不会让那些仆人感受到我的苦的！”
“到底是谁告诉过你，他们很痛苦！又有谁告诉过你钱仲博是把你看做下人！这些不过是你自己的猜测，而你却把自己的怨恨强加在他人身上，自以为是在帮他们解脱！但你想想谁会希望无辜地死在你的刀下！”
钱仲旭表情怔怔的，“我的猜测？不，这不对！他们明明过得那么苦！怎么可能会还想要活着！”
展昭听着这一番又一番的话，心里感慨万千。
他望向包大人。包大人明白他是有话要说，点头应允了。
展昭看着这执迷不悟的人，深深叹息。“人活着本就是苦的，但是人这一生最幸福的就是能够拥有生命，而你却剥夺了他们拥有的最大的依靠。”钱仲博转而满脸恍然却又怔愣。
整个公堂，静得只有展昭清朗的声音。
“你觉得你的一生很痛苦，但你可曾想起——在有人嘲笑你时，是否有人挺身为你抵挡？在你觉得他人看不见你的时候，而你是否忽略了身旁真正关心你的人？”
钱仲旭真的在回想，对过去的回忆，他只记住了痛苦，其他的什么都没有了。
能有谁？谁会关心我这么一个仆人出身的少爷！不可能有
好像是有个人
那人是谁？
钱仲旭怎么回想，也只能想起一张稚嫩的脸，但是几乎没什么其他的印象。
突然，他脑海里想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小旭！从今天起，我钱仲博一定会保护你，谁要是敢笑你。我就，我就，我就咬他！一定咬得他痛个好几天！”
孩童稚嫩的声音回旋在耳畔，惊起了他心里一阵澎湃。原来有那么动听的话语。天真中又带着正义，这样的人怎么会存在？在这个满是等第的世界！
等等!
钱仲旭如遭晴天霹雳一般，呆呆地看向展昭。
他还是想起来了，小时候是有段时光与钱仲博相处，但后来他被带到竹园抚养，两人便几乎见不到面。但那时，自己从来没把他与他的话放在心上，因为自己心里只想着他肯定是觉得比自己要高一等，所以从来都是忽视他的一切，不愿意听见有关他的一切。
“你总是认为自己在替他人解脱，而其实，你从来都把自己束缚住。仿佛一失去心智的人，只相信这世界上的仆人都是痛苦的，这世上的富贵人都是罪恶的，目空一切。活了大错特错的一生。”展昭的话语过后，公堂上一阵沉静。
钱仲旭双手撑地，全身颤抖。心里挣扎着，反抗着，但他现在无法面对记忆中那动听的孩童声了
“啊————”他仰天长啸，响彻公堂。
撕心裂肺的呐喊，融化着他无尽的悔恨与不甘。
有时候，失去心智的人，只需要一句话便能唤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