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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雪中送炭
“老太太，荣哥儿在院外求见。”看门的小厮进来禀报。
一听这话，刚刚还笑的正欢的老太太霎时间脸色一沉“他来干什么。”
“说是孙夫人病了，牵连了几日也没见好，荣哥急了想要请太医，所以来请示老太太，求个恩典。”那小厮禀报道。
老太太不语，烦躁的摩挲了一下拐杖，那小厮口中的荣哥儿名叫蔚森荣，今年十八，是三房的长子，也是唯一的儿子，这三房不受老太太待见是众所周知的事情，至于原因吗……
当年老太爷还在世的时候纳过一位小妾，宠爱至极，老太太闹也闹过，吵也吵过，身边的那位“万能嬷嬷“也帮着出了不少主意，可是就是挡不住，后来老太爷去了，那小妾也是个长情的，拿了根绳子上了吊就这么跟着去了，剩下了一个儿子养在了老太太的身边，也就是蔚森荣的父亲蔚山，老太太自然不喜，能留他一条命已经是极限，蔚山长到二十岁了老太太才想起给他议亲，也并未上心，随意指了正六品内阁侍读的庶女配给了他，生下了蔚森荣，三房知道了老太太不喜他们，平日里也不愿在老太太面前晃悠，今日找上门来想想来是真有急事。
王氏瞧了瞧老太太的脸色，眼珠一转，扯扯嘴角“这老三家的也真是不让人省心，前两日我还在梨园碰到了她，那样子可是容光焕发的，怎的才两日就病的起不来了。”
张氏看看王氏“她呀，身子娇贵着呢。”语气阴阳怪气的。
老太太冷冷一哼“一个庶女出身的有什么可娇气的，难不成是咱们丞相府太娇惯他们了！也不看看自个什么身份，还要请太医，凭她也配！”
阿鸾瞧了瞧老太太的脸色，没有做声同蔚月婵对视一眼摇了摇头。
王氏笑笑，看了看还跪在地上的小厮皱皱眉不耐烦的挥挥手“这没眼力的，还杵在这儿做什么！去去去，回了他，就说是老太太没空见他。”
那小厮想来也是刚刚当值，并不懂什么，听了这话也没有立刻出门，反而踌躇的挠挠后脑勺为难道“可是荣哥儿说今日若是见不到老太太在门前长跪不起，太医若是请不来，还烦请老太太开恩赏个几两银子让他能请惠中堂的顾大夫来瞧一瞧。”
“呦，架子还不小，谁不知道这惠中堂的顾大夫是当时有名的神医，能请动他的非富即贵，人家哪有给一个庶女瞧病的道理。”王氏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笑话一般。
“听听这话，还请老太太赏几两银子，好像平日里咱们亏待了他一般，这每个院子分发的月例可都是大嫂定好的，他这话却是说给谁听呢。”张氏大声叫着，眼睛却是一动不动的盯着阿鸾，暗示的意味十足，老太太从来就讲究一家和乐，跟讲究面子问题，即便是讨厌三房，但是表面上也要过得去，若是赵氏克扣了三房的份银老太太也不会完全坐视不管，听之任之的。
大家会意，明里暗里的都打量了阿鸾好几眼。
只见阿鸾面不改色，只是笑笑“实在要说的话，这倒像是说给婶婶你听呢。”
张氏笑容一卡。
“母亲的例银早就已经定好的，各院每月五百两，老太太的院子一千两，这么多年都每个改变，大家有目共睹，银子不可能有错，但是分发银子的，却是婶婶你的下人，当初老太太要您帮着母亲管家，您就主动承担下来了分发例银的活计，这么多年各房的银子都是经过婶婶你手的，也包括三房，母亲这里播发的银子都有记账，有迹可循，如今若是说三房哭穷受了亏待，那么就只能是中间出了问题，那这话可不是就是说给婶婶听的吗。”
迎着大家各异的目光，张氏一怔，明明是想趁着赵氏不再挖个坑给她跳，却没想到却被阿鸾三言两语的将话题转到了自己的身上，张氏心中一虚，白了脸，自己当初揽下发月钱的活计就是看中了油水多，三房那边因为老太太看不上，他们又不能同自己怎么样，自己也就放心的克扣，却没想到这样轻易的就被阿鸾看破了，张氏这才正视起了阿鸾，这小丫头竟是个这样精明的人吗？看了看老太太疑惑的打量自己的目光，张氏寒毛直竖。
“当然……”阿鸾忽的笑笑“婶婶的为人府中都知晓，自然不是那等贪图财物的人，即便是当真在中间出了问题想来也是有些个下人手脚不干净，同婶婶无关。”现在还不是和二房撕破脸的时候，更不是仔细追究的时候，三言两语让她明白自己不是好惹的就好了。
张氏尴尬一笑“那是自然。”
“罢了罢了，可别因为这点子小事搅了咱们的兴致，他要钱给他就是了，珠儿，去我屋里称三十两银子给他，至于找顾大夫就让他自己想办法吧。”老太太显然是烦了。
众人噤了声，那小厮东瞧瞧西看看也不敢再开口，其实谁的心中都明白，这三十两银子若是想请来顾大夫根本就是杯水车薪，这就是老太太的行事作风，你要的给你了，够不够就不是我要负责的了。
小厮领了银子退了出去屋内霎时间陷入一片沉寂，阿鸾呼了口气，起了身对着老太太福了福“老太太，孙女儿房中还煎着药，这会子也该喝了，这就不陪着了，先行告退。”
老太太慈爱一笑“身子要紧，快些回去吧。”
阿鸾再次福了福，又对着众人一一道别，这才转身离去。
到了回廊，阿鸾老远就看见了依旧在门口纠缠不休想要进门找老太太的蔚森荣，估计那小厮也是看出来了老太太的不待见，这回死活拦着不让进。
阿鸾对着绮春使了个眼色，绮春会意，悄悄离了阿鸾的身边。
出了院门，阿鸾选了个僻静的所在，在一棵柳树下站定，不一会儿就见绮春带着蔚森荣朝这边走来，蔚森荣刚毅的脸上写满了惶惑。
这是这么多年阿鸾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同蔚森荣见面，因着老太太的缘故，节日聚会三房从来都不参与，阿鸾只是一次偶然间路过郊外的练武场正巧看见蔚森荣施展百步穿杨的神技，一时间惊叹不已，当时还不知那少年是谁，后来听人叫他蔚森荣这才意识到是自己的二哥哥。
阿鸾看着蔚森荣，莫测一笑，□□……
蔚森荣生的不错，刚毅的下颌，英挺的鼻梁，剑眉下的一双眼睛如鹰一般凌厉，长期练武而被晒得小麦色的皮肤，配上一身粗布衣裳，倒有一些江湖人的风范。
见了阿鸾，明显一怔，脸颊上浮起可疑的红晕，眼神闪烁的避开了阿鸾的对视“大小姐。”虽是害羞，但是从里到外尽显疏离。
阿鸾甜甜一笑，人畜无害道“二哥哥何必如此生分，都是一家人叫我阿鸾就好。”
蔚森荣一愣，重新抬头打量了一下眼前这巧笑嫣然的女子，无论蔚森荣如何，在内心深处还是有些自卑的，在他心目中阿鸾就似那就天上的月亮，皎洁明亮，这样的阿鸾，自己可不甘妄图叫她妹妹，关于今日阿鸾叫自己来相见的目的，蔚森荣心中充满疑惑。
“……”蔚森荣低头不语，阿鸾也不强求，凭他这么个性子一时半刻估计也适应不过来，如今能搭理自己就已经是极限了。
换上一副关心的神色，阿鸾上前一步轻声问道“刚刚我也在内室，怎么？听说婶婶病了？如今怎么样了？”
提到孙氏，蔚森荣脸色暗了下来，点点头“母亲已经病了好些日子，大夫也看过了，药也吃过了，就是不见好，整日的咳嗽，也里也睡不着觉，人瘦了一圈，我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了才去找老太太……”说到这里蔚森荣狠狠的握紧了手中的那三十两银子，若不是因着母亲，自己怎么会忍受这番屈辱。
阿鸾将蔚森荣的动作看在眼里，暗自笑笑“竟是这样！婶婶已经病的这样严重了吗？！怎的不找些有名的大夫来瞧一瞧？”
蔚森荣一叹气，没有做声。
阿鸾默了默，小心道“可是……银钱的问题？”
俗话说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囊中羞涩的事情谁都难以启齿，更何况蔚森荣还自诩大丈夫，自然说不出口。
“怎么会？每月五百两的银钱有什么大夫是请不起的，二哥哥莫不是让人骗了吧。”阿鸾故作疑惑道，样子就像一个不识愁滋味的天真少女。
蔚森荣抿抿唇，恨声道“五百两，怕是有一半进了张氏那毒妇的手里……”又看了看一脸懵懂的阿鸾，叹了口气，像是自言自语“看我，同你说这些做什么，你也不懂这些，我还要回去照看母亲，告辞了。”说着拱手便要离开。
阿鸾连忙阻止“二哥哥，你且等等！”
蔚森荣脚步一顿，阿鸾渡步到他的身前，笑着摊摊手“诚如二哥哥所说，我是什么都不懂，家中长辈的事情也轮不到我插手，不过刚刚在内室听说二哥哥想要找顾大夫诊治，小妹不才，想要问问二哥哥要怎么请顾大夫来诊治。”
看着阿鸾的神色似是真心关切，蔚森荣渐渐放下心防，咬咬嘴唇，顾大夫的古怪脾气谁都知道，非富即贵不出诊，若要请来他，别的不说，必定要先将二百两银子白到他跟前才行，看诊后还得另算，刚刚自己说要请他来看诊，也不过是个愿望，如今真要实施起来恐怕是难得很！
咬咬牙“不管了！管他什么大夫！今日我就是绑也要将他绑来！”
阿鸾娇俏一笑“二哥哥还真是个性情中人，只是那顾大夫脾气大的很，即便你将他绑了来恐怕他也不会看诊的，反倒得罪人。”
蔚森荣蹙起眉头深觉有理，只能再想对策。
阿鸾看看蔚森荣默了默“若是二哥哥不嫌弃，这件事阿鸾倒是能帮上忙。”
蔚森荣动作一顿，狐疑的抬起头上下打量一下阿鸾，眼中充满了不信任。
阿鸾知道蔚森荣的顾虑，笑了笑“母亲同顾大夫是旧识，常叫他来府上请平安脉，我也见过几次，说得上几句话，若是二哥哥同意，我这就叫人去同他说，让他来府上一趟瞧瞧婶婶。”
“这……当真？……只是……”变故太快，蔚森荣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阿鸾见状露出一副委屈的表情“阿鸾明白二哥哥的顾忌，都怪平日里阿鸾同二哥哥走动的少，只是你也知道老太太……阿鸾也是没办法的，虽然记挂着婶婶但也没有什么机会见面，这次就权当阿鸾的一片孝心还不行吗，至于银钱二哥哥也不用担心，一切有我呢。”
蔚森荣还是有些踌躇。
“若是二哥哥不答应，阿鸾就当二哥哥恼了阿鸾，以后再也不出现在二哥哥面前给你添堵。”阿鸾做自暴自弃的模样，一跺脚，别过了身。
蔚森荣是在男人堆摸爬滚打惯了的人，让他耍上九九八十一路拳法不在话下，这哄女孩子还是大姑娘上轿头一遭，一时间慌了手脚，伸伸手却终究不敢碰阿鸾，那笨拙的模样引的绮春与白桃具是一笑，脸上更红了几分，只能跺跺脚“那就谢过妹妹了。”
“这便好了！我这就派人去接顾大夫！二哥哥你回房等着就是了，不过这件事一定要低调行事，若是让人听到了就不好了，说不定会传出什么来。”阿鸾嘱咐着。
蔚森荣点头，一抱拳“我明白！放心，妹妹良善，我谨记在心，今后若是有什么用的着的地方我定当万死不辞！”
阿鸾笑笑点头应下了，自己忙了这么半天就是为了等这句话，蔚森荣为人意气自尊心又强，自己若是主动施恩他定不会接受，即便接受了也会满腹不屑，认为自己不过是在同情他，而自己装出一副爱护哥哥的妹妹模样就最能迷惑人，几个撒娇定会让他这七尺男儿乖乖缴械投降，心中还必定会感激自己的很。
目送蔚森荣离开，阿鸾敛了笑意，绮春凑了上来“小姐，这三房人人不待见，怎么你还赶着帮他？”
阿鸾直起身子舒了口气“你们懂什么，这蔚森荣可不是个普通人，马上就是三年一度的武试了，凭他的身手前三甲不成问题，届时定能得器重，我身边最缺的就是武将的势力，现在不拉拢更待何时。”
转过身来对着满园的姹紫嫣红勾勾唇角，悠悠道“……雪中送炭远比锦上添花来的让人记的深，念的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