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最后的义务（1 / 1）
“如果需要的话，我愿意帮忙。”卡伦德尔不假思索地提议。
“反对。”萨萨里安扬手止住了卡伦德尔接下来要说的话，“一两个死亡骑士要潜入恩其拉不算什么，但是如果带上一个活生生的圣骑士，就过于显眼了。”
“喔，抱歉。我只是希望……”卡伦德尔显得有些为难。维茜娅看了看面露难色的卡伦德尔和面无表情毫无商量余地的萨萨里安，立即埋头在塔里四处翻找。卡伦德尔不知就里，正要发问，只见两大团黑色的布料飞了过来，他赶忙伸手接住。
“如果你不嫌恶心的话，圣骑士，”维茜娅的语气里透着一股厌恶感，“你可以披上这些。天灾军团里不是没有活人，虽然挺让人恶心的。”说完，她啐了一口，抱着手等着看卡伦德尔的反应。
黑色的布料散发着一股霉味，更糟糕的是上面还沾了一些绿色的不明粘液，光是看看就令人反胃。卡伦德尔屏住呼吸抖了抖手上的两团布料，扬起一大堆不知道到底是什么的尘土，布料和塔外那些诅咒教徒身上的黑色衣袍的材质一样，只不过显得更肮脏一些。卡伦德尔皱了皱眉头，意识到维茜娅的意思是让他伪装成诅咒教徒混进去——布料上令人作呕的气味几乎足以成为他的掩护。他冲两位死亡骑士点点头：“如果这样的伪装没问题的话……我愿意协助你们。”
维茜娅显然没料到这个答复：“你？我不是……我只是想——回去营地，你不该去那种全是死人的地方。”
卡伦德尔轻轻地摇摇头，转头问萨萨里安：“什么时候动身？”
“如果你也去的话，明天——毕竟你需要休息。”
卡伦德尔低下头思考了片刻，再次表示了反对：“我曾经在战场上两天两夜不眠不休——尽快完成你的任务回要塞吧，萨萨里安，你妹妹在等你。”
“你说什么？”萨萨里安的语气完全失去了之前的那种平静，“我妹妹？！莉蕾萨？！！”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三天前有个叫做莉蕾萨的人类女孩在无畏要塞找到我，说她变卖了自己的全部家当，来这里找她的哥哥萨萨里安……”
“你说的是真的吗？！”萨萨里安一把扳住了德莱尼的肩膀，“莉蕾萨，她还活着？！！”
卡伦德尔镇定地点点头，然而这点镇定很快就被一拥而上的惊慌吞噬了：“我不知道你被分配到哪里，当时在征兵名册里我看到维茜娅和你隶属同一单位……我，我只来得及提醒莉蕾萨一定要呆在要塞里等……”
萨萨里安扣住头盔，挥手让骷髅随从前面开路：“披上布料，我们现在就去纳克萨尔。”
卡伦德尔有些笨拙地把一块布料往腰上裹了一圈，再在胸前绕一圈，然后搭上肩膀；另一块布料则披在头顶，在后颈处简单交叉后沿着肩膀自然垂下，垂下的部分在一番调整之后正好遮住他的盾牌和战锤。布料上的霉斑和灰尘扬得漫天乱飞，呛得卡伦德尔咳嗽不已。等到披好两团布料，虽然圣骑士已经无法迈开大步，眼睛也只能看清脚下的一小块地方，完全不能抬头走路，但基本遮住了他身上所有可能表明身份的部分，算是勉强合格的伪装。
“别说话，”维茜娅往前迈了一步，走在卡伦德尔前面，“不管你看到、听到、感觉到任何东西，都别乱说乱动。听我指挥，亡灵怪物交给我们处理。”
卡伦德尔只是沉默地点点头，然后跟在维茜娅的身后，小心翼翼地步出了通灵塔。
从通灵塔到圣城恩其拉的距离并不长，举步维艰的卡伦德尔却觉得这一段路程好像花费了他整个下半辈子才走完似的。一行三人沉默地前进，能听见的只有金属靴底踏在积雪和枯朽的树枝上的吱嘎声。距离恩其拉城门还有百来码时，那种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的腐臭气息已经逼得卡伦德尔下意识地屏住呼吸。走进恩其拉，不用抬头看四周，他也知道周围有无数双闪动着荧荧鬼火的眼睛在打量着自己，觊觎着它们早已失去的生命活力。寒冷的北风灌进布料包裹下的盔甲里，毛皮衬里不知何时已经结上了细小的冰刺，轻轻地然而又是毫不留情地扎着他的皮肤。
卡伦德尔下意识地打了个哆嗦，把试图向四周张望的目光收回来，只盯着脚下的那一小片空间，假装是两个死亡骑士的跟班。萨萨里安带头直接闯进了一座通灵塔中，一路上虽然偶尔会有食尸鬼对卡伦德尔这个“诅咒教徒”表示好奇，但在萨萨里安的叱喝之下也都飞快地逃走了，他们几乎毫无阻拦就进入了通灵塔。
守在门外的几个地穴恶魔还没醒悟过来眼前来人并非友军，就已经在几道冰蓝寒光之下纷纷化为地上的尸体。直到萨萨里安的剑砍开了蛛网屏障，躲在通灵塔深处的地穴恶魔高阶祭司才如梦初醒一般，召唤甲虫群对三个不速之客发动攻击。
和施法能力乏善可陈的普通地穴恶魔不同，高阶祭司可以使用威力十足的暗影魔法。死亡骑士手中的符文剑可以轻松切开地穴恶魔的甲壳，然而砍在高阶祭司的身上却只能发出“当当”的金属声。比起之前可以轻松应对的那些敌人，这次他们算是碰到个难缠的对手了。
“就算是死亡骑士也不可饶恕！竟然打断我的冥想！”混杂着嘶嘶声的咆哮撼动着整座通灵塔，卡伦德尔刚想上前助阵，就被维茜娅眼角的余光发现了。
“不准动！听我的命令！”她大喝一声，趁高阶祭司念咒施法的当儿把剑深深地刺入了两片甲壳之间，黑色的剑刃立即没入了甲壳下面的嫩肉之中。高阶祭司吃痛地发出一声震耳欲聋地尖叫声，正在施放的法术也被中断了。萨萨里安看准这个机会，翻身跃上高阶祭司的背，两把长剑架住它的脖子，厉声逼问：“说，真言是什么？”
“巴……巴克……”高阶祭司猛烈地甩动后背，想把萨萨里安甩下来，骷髅随从见主人有危险，立即一斧头劈开了高阶祭司的脑袋。
萨萨里安啐了一口，从地穴恶魔的尸体上跳下来，往旁边的另一座通灵塔走去。维茜娅摸出打火石和火绒丢给卡伦德尔：“烧了它们。”
“全部？”卡伦德尔已经不想再去问这样做的缘由了。几天来的战斗他已经完全了解了对付天灾军团的必需手段：净化尸体，用火或者圣光。他叹了一口气，把碍事的布料往腰间提了提，把地上散落的那些地穴恶魔的尸体都拖到高阶祭司尸体的周围，然后擦燃了火。蜘蛛网本身就是易燃物，火星刚刚跳到蛛丝上，便迅速地蔓延，从小火苗立即变成大火舌，舔舐着那些散发出腐臭气味的尸体。火焰也让卡伦德尔感到温暖，他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想享受一下这一派冰冷污秽之中仅有的一点点洁净和生命力量。
突然间，他觉得自己的意识再一次混入到了这片土地，乃至于这片空间之中。在这一片乌黑的混沌之中，眼前这团火焰是如此的明亮，又如此的充满愤怒和生命力。它吞噬、膨胀、好像要清除干净这塔里一切的污秽。卡伦德尔觉得自己的意识仿佛也在随着这团火焰不断延伸，不断地向四周扩散，直到——他猛然发现在远处，在远离地面的地方，在一片死寂的黑暗之中，还有两团微弱的生命火焰如风中残烛一般微微闪动着光芒。
卡伦德尔大吃一惊，回过神来才发现通灵塔里已是火焰熊熊，只留得他身后的还有几尺可以逃生的通路没有被卷入火海。他连忙提起围在腰间的布料，跌跌撞撞地冲下通灵塔，甚至连自己的身份有没有暴露都来不及管了。
跑到通灵塔外面时，卡伦德尔才发现维茜娅、萨萨里安和那具巨大的骷髅已经站在了一个传送法阵那里。见他过来，维茜娅上前两步，右手一把揪住了他的胳膊将他拖到传送法阵旁边，然后把左手搭在萨萨里安的肩上。在萨萨里安念诵出启动传送法阵的真言之前，卡伦德尔只来得及说出三个字：“活人……上……”
一股巨大的能量扯着三个人凌空而起，卡伦德尔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等他再睁开眼时，他们已经身处一个还在不断闪耀着魔法光泽的小房间里，房间里除了另外一个传送法阵之外，只有一大群严阵以待的骷髅法师。一见他们在传送法阵里现身，骷髅法师们纷纷念诵起咒语，火焰、冰霜、暗影……纷乱的魔法能量顷刻间就在房间里炸得四处开花。维茜娅按住卡伦德尔的肩膀，将他拨到身后，抽出重剑紧随在萨萨里安身后冲出法阵杀向骷髅法师们。卡伦德尔一面躲避和格挡开那些在空中飞溅的魔法能量，一面祈求圣光的力量帮助他打击眼前的敌人。
骷髅法师的数量不多，不到一分钟，房间里就只剩下一地的骨头碎片和破烂布料了。环顾四周，只有发出病态的绿色光亮的火把在墙上燃烧着，地板中央的两个传送法阵在微微闪着魔法的灵光。除此之外，房间里空空如也，甚至连容纳一只箱子或一扇密门的空间都没有。
“你刚才说‘活人’？”萨萨里安有些狐疑地问卡伦德尔。
“呃，我……我不是太确定，但就是感觉到……在这上面。”
“他们一定抓了活人俘虏！”维茜娅说着就踏进了另外的那个传送法阵，法阵闪了闪，没有任何动静。萨萨里安揪住卡伦德尔裹在身上的布料，把他拉进传送法阵，另一只手搭在维茜娅肩上，等骷髅随从也踏进传送法阵后，他再次念动了从诅咒神教高阶祭司嘴里拷问出来的真言。
一阵旋风包裹了他们，风停之后，卡伦德尔发现自己已经身处纳克萨尔顶部的平台上。平台的中央是一个背对他们的身影，一个他们曾经见过的人类的身影，顾问塔尔伯特。不等他们从传送到晕眩中恢复过来，塔尔伯特身上已经被魔法重重包裹——
——或者是包裹在他身上的魔法正在迅速解开。对于身后的陌生访客，瓦拉纳王子并不是一无所知。事实上，从这些入侵者走进圣城恩其拉大门的那一刻，他对他们的行动就已经了如指掌。三个高阶祭司的死固然是令人叹息的损失，但如此轻易地就被杀死，也只能证明他们的实力还远远达不到巫妖王的期望。“吾主的军队里容不得废物！”他恨恨地想着，并立即启动了和巫妖王之间的魔法通讯。实际上，他甚至暗暗期待着巫妖王的魔法影像可以吓阻这帮不知天高地厚的闯入者。毕竟，数遍整个艾泽拉斯，见到巫妖王不会惊诧的人实在是少之又少，瓦拉纳王子认定这些闯入者不会在这少数人中。
萨莱因看了看身边陷入了昏迷的两个俘虏，充满自信地等待着魔法通讯接通。巫妖王的影像刚刚出现，他便迫不及待地开始汇报自己的工作情况，完全不在意身后通过魔法阵传送闯入的三个陌生人：“吾主，我方教徒渗透和控制联盟内部的行动进行得非常顺利。您所赐予的力量让在下可以轻易控制人类的心智，所以在下特意带来这些俘虏作为献礼，好证明我们的进展情况。”
正当巫妖王透过传讯魔法低头检查躺在地上的两个陷入昏迷的人类俘虏时，一声怒喝惊起了他，也逼得原本背对传送法阵的萨莱因不得不回头注视来人：“莉蕾萨！”萨萨里安一个箭步冲上去，揪住瓦拉纳王子绘着血盆大口的衣领，气势汹汹地质问道，“精灵恶棍，你对我妹妹做了什么？！”
站在萨萨里安身后的维茜娅和卡伦德尔这时也看清了倒在地上的两个人质的身份：一个正是不远万里来寻找哥哥的莉蕾萨，而另一个则是要塞中多日不见踪影的阿洛斯将军。巫妖王的魔法影像此时也看清了眼前的来人，但他非但没有恼怒，反而用一种轻松的口吻问候他们：“真是个惊喜，萨萨里安。我已经几个月没听到莫格莱尼或者其他死亡骑士的消息了，你们都是来重新加入天灾军团的，不是吗？”
这番轻松的问话显然激起了两个死亡骑士的怒火。维茜娅默不作声地缓缓抽出了黑色的重剑，双手紧握剑柄，将剑身架在身前，做好了攻击的准备。萨萨里安左手像拎小鸡仔似的继续揪着萨莱因的衣领，右手“唰”地一声拔出了长剑指向巫妖王的魔法影像：“我宁可割断自己的喉咙，阿尔萨斯！而你，也将为你对自己的部属——以及对我——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我发誓！”
趁着萨萨里安向巫妖王喊话的时间，瓦拉纳王子轻声念诵了几个音节，瞬间便转移到了离萨萨里安有六七步距离的平台边缘。“吾主，请容许在下先对付这些入侵者。在下一定会用他们的内脏去饲喂蛆虫的。”不等他说完，萨萨里安已经再次挥剑向前冲去。
维茜娅三步并作两步疾奔到平台中央，拦在阿洛斯将军和莉蕾萨的身前，厉喝一声：“保护人质！”见卡伦德尔甩开身上碍事的布料，拎起战锤赶来助阵，她立即紧跟在萨萨里安的身后直取瓦拉纳尔的要害部位。
“不要让我失望，萨莱因，”巫妖王的影像挥了挥手，渐渐隐去，“带他们的头来寒冰王冠见我，否则就不必回来了。”
“遵命，吾主。”尽管被两位死亡骑士的利剑紧逼，瓦拉纳王子依然可以游刃有余地用手中的法杖格挡开剑刃的进攻，同时还能向那个逐渐消失的影像颇为优雅地鞠了一躬。瓦拉纳王子只轻轻一挥手，一道无形的魔法能量立即在三人中间爆开，将萨萨里安和维茜娅弹开。两个死亡骑士勉强控制住方向没有摔下浮空要塞，但是萨萨里安的骷髅随从就没那么幸运了，原本就站在平台边缘的它直接被法术的冲击波推了下去。两个死亡骑士本来已经承受了自己的剑术制造的伤害，这一发法术的冲击力更是雪上加霜。等他们重新逼近瓦拉纳王子身边时，对方已经从容地扔出了一发闪着金色光泽的魔法光球，跃动着奥术能量的光球轻飘飘地朝卡伦德尔和他身后的两个人质落了下去。
“卡伦——！”维茜娅一回头，正看见身材高大的德莱尼已经抡起战锤，精准地一锤击飞了金色的光球。她把注意力重新转回对此毫不以为意的萨莱因身上：只见萨萨里安已经重新与瓦拉纳王子展开肉搏战，萨萨里安剑剑致命，但他造成的伤害至少有一多半都反弹到了自己身上。她跳起来，趁瓦拉纳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和萨萨里安对峙的当儿，黑色重剑带着愤怒的疾风，从他的后背恶狠狠地将他扎了个透心凉。瓦拉纳王子挣扎了一下，黑色的血液迅速地从他的长袍下面浸染开，长袍上繁复的绣花很快变得模糊不清。又一个魔法在他们之间爆开，早有准备的维茜娅只是往后踉跄了几步，硬生生吃下了魔法冲击波带来的伤害。专心进攻的萨萨里安没有注意到这一下爆炸的威力，接连往后退了好几步，直退到平台边缘才停住了脚步。
这最后的一发魔法也耗尽了萨莱因仅存的一点力量，黑色的血液沿着长袍蔓延到地面，这个几分钟前还不可一世的萨莱因终于像一滩烂泥软软地瘫在了地上。随着施法者的死亡，束缚在两个人质身上的魔法也松开了，阿洛斯将军□□了一声，发出不甚清醒的问话：“这是——什么地方？”
“报告将军，这里是亡灵天灾的浮空堡垒纳克萨尔。”维茜娅立即回答。将军闷哼一声，摇摇头，勉强支撑自己坐起来。
萨萨里安还不等莉蕾萨坐起身，就已经冲上去抱住了妹妹的肩膀：“莉蕾萨，你没事吧？”
“萨沙……萨沙！你，你还活着！！”莉蕾萨眼睛一亮，伸出手要去摸萨萨里安，却在半途又把手缩了回来，“还是说——我们都已经死了？”
卡伦德尔耸耸肩：“至少我可以确定我还没死，你也没有，小姐。”
“听我说，莉蕾萨，”萨萨里安扶着妹妹坐起来，摘下头盔，一脸肃穆地盯着她，“我还不能跟你一起回去，我和天灾军团之间还有些帐没有结清。”
莉蕾萨的眼睛里顿时泛起了泪光：“萨沙，别再离开我了。你一心想为家园奋战，但是他们，那些官僚，他们根本不想要你，他们只是派你来送死！”
萨萨里安沉痛地点了点头：“也许你说得没错，妹妹。我对国王的责任已尽，但是还有些我自己的个人事务……”
莉蕾萨伸手掩住了萨萨里安的嘴唇：“我知道——我知道你这个眼神，我没办法说服你不去。可要是你再丧命——”
“别担心，”萨萨里安轻轻握住莉蕾萨的手，“我答应你，事情结束后，就立刻回到你的身边。这世上没有任何东西，能阻挡我回到唯一的亲人身边。”他抬起头，看看站在自己身后不远处的维茜娅和搀扶着阿洛斯将军的卡伦德尔，把头盔戴了回去，“回驻地吧。少了瓦拉纳王子和通灵塔里的高阶祭司，恩其拉剩余的散兵游勇对于无畏远征军的部队而言不会是什么难事。没错吧，将军？”
阿洛斯将军朝萨萨里安行了个军礼：“你的功绩将会被铭记，死亡骑士。联盟永远感谢你们的帮助。”
萨萨里安只是耸耸肩，扶着莉蕾萨站起身，朝通往浮空要塞内部的传送法阵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