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送羋月（1 / 1）
第二天，羋姝刚回到椒房殿，玳瑁就悄悄禀告，黄歇派负责联络的寺人送进来消息，他在上次见面的酒楼雅间等候羋姝。
“黄歇坏了王后的事，王后可还要去见他？”玳瑁对黄歇给羋月送来解药一事耿耿于怀。
“当然要去见，我还有许多话要问他呢！”羋姝命人备好马车，换上男子服饰，出了宫门。
羋姝笑着招呼黄歇免礼，让他坐下。黄歇满心疑惑，羋姝却只顾嘘寒问暖，终于黄歇忍不住问:“公主，羋月到底做了什么？公主在楚国对羋月维护有加，为何如今会对她见死不救？”
“论起亲疏，我是羋月亲姐。公子是以什么身份质问我呢？”黄歇无言以对。
羋姝凄然一笑:“你可以向秦王告密，他是羋月的夫君，然后让秦王来质问我。”羋姝知道，那天献药的时候黄歇没有向秦王告发她有解药，现在自然不会再告发。
“黄歇绝无此意，公主误会了。秦王是羋月夫君，更是公主的夫君。”
“你的解药，是太子横给的吧？”威后怜惜太子横生母早逝，继后郑袖又经常冷落刁难，因此处处护着她的这个嫡亲孙子，楚国温暖潮湿多有毒蛇，太子横那里必定也备有秘药。而黄歇是太子伴读，太子横又很倚重黄歇，这是唯一有可能的解释。
“正是。葵姑飞鸽传书，告诉我羋月命悬一线，让我赶来送她最后一程。太子横见我难过，就将秘药相赠，说或许能帮上忙，还说这是楚宫秘药……”羋姝心中暗骂太子横愚蠢，既然是楚宫秘药，他的亲姑母羋姝怎么会没有？连羋姝这点心思都猜不出来，如何能担负得起楚国这重担？
“太子横至诚至孝，会是一位好君王。”
羋姝暗暗佩服黄歇猜度人心的本事，她很想把黄歇收为己用，只是黄歇对羋月太过情深是最大的障碍。
“公主对羋月起了杀心，可是因为羋月侍奉秦王？”
羋姝无法像他解释前世的事，只得说:“我有不得已的苦衷，一时不能告诉你。公子歇若是能带羋月走，既成全了你们二人的情义，也成全了我和羋月的姐妹情，成全了我和秦王的夫妻情。”
“我是愿意的，可是羋月怎么肯跟我走？”
两人正商量着，穆乙进来说羋月已经到了酒楼门口。羋姝轻轻拿下墙上的一副画，打开一扇暗门走了进去。
“吱呀”一声，雅间门开了，羋月带着葵姑进来。
“黄歇！”羋月眼里满是泪花，精致的妆容也掩饰不了脸色苍白，形容憔悴，黄歇抑制不住地心疼:“月儿，你怎么来了？我不是在做梦吧？”
“大王说你即将离秦，让我亲自来谢你。我去了驿馆，驿丞说你在这里，我就找过来了。”
葵姑说:“我去门外守着，你和子歇放心说话。”
葵姑一出去，羋月就扑在黄歇怀中痛哭:“是我负了子歇。在这世上，待我最好的人就是你了。”
黄歇温柔地拭去羋月脸上的泪:“月儿无恙了就好。”
“这是我人生最灰暗的一段时间，戎弟远在楚国，小冉不跟我亲近，大王对我冷淡，我又病着不能亲自抚养稷儿，这次更是险些丧命，这样的时候只有你全心全意的护我周全。只有想到你，我才不那么绝望。”
“那你可愿意跟我走？”
羋月刚才还是深情款款的样子，听到这话迟疑着说:“我舍不得稷儿。”
“你来之前，大王派人传了口谕，你若愿意，可以将你赐给我。稷儿可以交给王后抚养，你我以后就住在咸阳时时都能见到他。或者你也可以跟我游学，我们可以带上小冉，也可以去楚国看戎弟。天地广阔，你难道愿意因为一场酒醉而一辈子被困在秦宫？”
“大王……大王竟然说了这样的话？”羋月捂着心口，跌坐在椅子上。
“如若秦王珍视你，我黄歇愿意远远地守护着你，不会有半点非分之想，可是眼下，你在秦宫并不快乐，为何不能放过自己跟我走？莫非，你爱秦王？”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羋月捂着耳朵摇头。
这时，羋姝推开暗室的门走了出来，羋月一惊，忙收住哭声:“姐姐怎么在这里？”
“大王让我来送送你。”羋姝下定决心，今天就是撕破脸也要送走羋月。
“姐姐也希望我走？”
羋姝缓步上前，拉着羋月的手:“你是我的亲妹妹，我希望你过得好，希望能成全你和公子歇。当然我也有私心。君王的爱是有限的，给这个女人多一些，给另一个女人的爱就少一些，我千里迢迢地嫁过来，为的就是大王的爱，失去他的爱，我会生不如死。可我又怎么忍心看着你受冷落？”
羋姝含泪:“我每天都在这样的矛盾里煎熬，长此以往，再好的姐妹情也经不住考验。”羋姝知道，这个时候，只有真诚才能打动羋月。
羋月心里何尝没有过这样的矛盾？何况这一世，她在秦王那里也受了不少冷落，两相比较，她的天平倾向于黄歇。
“可否让我带着赢稷走？”
羋姝坐了下来，真诚地看着羋月:“我也求过大王，可赢稷是王家血脉，大王不许他流落民间。稷儿生下来就是我在抚养，妹妹难道还不放心吗？”
“我自然信得过姐姐，可是……可是玳瑁姑姑……”羋月果然知道玳瑁在她生产时动过手脚。
“你离开后，稷儿就正式归到我的名下，玳瑁姑姑不会伤害他的。”
“我……我……”羋月还在迟疑。
羋姝又说:“还有一件事，本来你大病初愈，我是想瞒着你的，可再三思量，还是应该让你知道。”
“何事？”羋月脆弱得不堪一击的样子，生怕又有什么坏消息传来，用手扶着桌子支撑身体。
“戎弟病了，母后已经遍请名医为他诊治，只是病来如山倒，不知道能不能救得过来。”
羋月脸色煞白，她自觉将羋戎一个人留在楚国，十分对不起他。如今，她怎会听不出羋姝话里暗含的威胁之意？羋姝的恩威并施，令她别无选择，点了点头说:“我愿意跟黄歇走，我想回楚国，看看戎弟。”
“妹妹可要想清楚，这一去就没有回头路了。因为此事到底还是有碍两国王室的声誉，妹妹跟公子歇走，恐怕要隐姓埋名了。”
“姐姐是知道我的，我并不在乎名。”
羋姝想想也是，在楚国她羋月也没怎么享受过公主的待遇，到秦宫生了赢稷至今没有名分，没有得到过也就不用害怕失去。
羋姝心软了些，对黄歇说:“从今以后，我这妹妹就托付你照顾了。”羋姝又唤穆乙进来，将一个包袱递给羋月:“这些金银细软是我这做姐姐的一点心意，就当是给你添嫁妆了。”
羋姝和穆乙站在城楼上目送着黄歇和羋月的马车远去。穆乙疑惑地说:“羋月以前不肯走，如今为何又肯了？”
“她留在秦宫是因为有期望，期望落空了自然就愿意走了。”
穆乙还不是很明白，又问:“羋月是公子稷生母，大王怎么会同意让她跟了黄歇？”
“有很多原因，其中最重要的，就是他不能容忍羋月和张仪互为援手，可能损害大秦的利益。”前世的秦王被羋月迷得神魂颠倒，对她完全没有防备，导致羋月暗中笼络了张仪庸芮等大臣。前世的秦王更是糊涂到留下那份惹祸遗诏，诸公子和大臣得知后生出异心，嬴荡急于证明他的能力来稳定政局，才会一心要得到九鼎。后来的季军之乱有嬴荡的错，更有嬴驷摇摆不定的错。
“王后可要奴才派人跟着，找个适当的机会除去羋月？”
羋姝叹口气说:“不必了。羋月若是安分守己，则赢稷平安无忧；若是她再生出什么事端，就不要怪我心狠不顾姐妹情意了。”
穆乙还想问，羋姝已经转身走下城墙，他喊着:“王后慢些走，楼梯太陡，奴才扶着王后……”
承明殿内。
秦王问:“事情都办妥了？”羋姝点点头，扑在秦王怀里抽泣。
“为了王室颜面，接下来的事情还是姝儿去办吧。”
当天晚上，蕙院传出羋月余毒未清又感风寒竟致病危的消息，秦王嬴驷亲至，然而经太医李谧全力救治无果，羋月殁于蕙院。王后羋姝伤心至极，恳请秦王追封羋月为八子，以夫人礼下葬。其子赢稷，交由王后羋姝亲自抚养。王后羋姝体恤葵姑年事已高，准其还乡养老。
羋姝又将香儿惠儿赏给了战场上受了伤的有功士卒，把蕙院其他所有的宫人重新安置。
玳瑁给连日辛苦的羋姝捶着背:“这些日子王后辛苦，这下可以放心了。”
“需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魏琰托大臣提议立赢华为太子，她也太心急了。不过，赢华这两年战功累累，向来立太子都是立嫡立贤立长，如今看来，赢华一人也算占了长和贤两样，要好好谋划一下怎么应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