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探心意（1 / 1）
“什么话？”羋姝只作茫然不解的样子，继而装作恍然大悟，羞红了脸，:“大王，臣妾如今有孕在身，不便服侍大王，我的媵侍里面，景氏长相最美，由她服侍大王如何？”
也许是灯光下，羋姝微微隆起的小腹勾起了大王的怜惜之情，也许，他本以为羋姝会怪他以六百里戏弄楚国，而羋姝却只字不提，只安排媵侍侍寝，他释然一笑，将她揽在他怀里，他肩膀宽厚，孔武有力。前世，羋姝以为他可以依靠，可以为她遮挡风雨，太天真了。
“寡人今日就留在椒房殿陪你！”羋姝看到玳瑁姑姑欣慰的笑，是啊，如果是前世的羋姝，也许会高兴，可如今羋姝对他的心早已经冷却成冰，费尽心机的应付讨好，不过是为了孩子的将来。
早晨，大王依旧起床练剑，羋姝也不顾已经五个月的身孕，起床在旁边观看，在精彩处恰到好处地露出崇拜的表情，充满爱意地看着大王。
大王怕累着羋姝，让她回殿内歇息，羋姝却帮他拭汗，说：“咱们的孩儿也愿意看他的父王练剑呢！”
等送了大王去上朝，羋姝斜倚在榻上，脑子快速地想着还有什么事情遗漏了，必须阻止前世的悲剧重演。
“玳瑁姑姑！”
，
“老奴在！”
“以后不要再安排孟昭侍奉大王。还有，加派人手寻找黄歇。”
“孟昭？公主可是发觉了什么？”
“她是个有野心的，也未必会忠于我。”
“那公主可要设法将她除去？”
“留着吧，这个人将来也许还能派上用场。”
“那羋月，公主不能不防。”
“姑姑，我明白。以后你不能擅自行动，凡事必须先和我商量。”
玳瑁姑姑有些惊讶，以前，她说起提防羋月的话，羋姝总是训斥她，说她多想了，今天的态度出乎她的意料，玳瑁一时愣在那里，倒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为了防止玳瑁姑姑背着她行动被别人抓住把柄，羋姝只得叹口气，解释道:“以前我的确是真心护着她这个妹妹的，如今已然看明白她了，也明白了玳瑁姑姑的苦心。你可还记得魏美人？”
“被割了鼻子的魏美人？”
“是啊，那是张仪为了破坏五国合纵所设的计，是张仪给郑袖出的主意。”羋姝不喜欢郑袖，她又只是继后，因此私下并不称呼她嫂嫂。
“公主怎么知道的？”玳瑁姑姑诧异。
“那魏美人和羋月交好，是张仪亲口告诉羋月的，当时，羋月说要与张仪绝交。”
羋姝嘴角不由带上了一丝讽刺:“如今张仪又以六百里戏弄我楚国，大王因为误会要割掉张仪的舌头，这本是我楚国人拍手叫好的事，羋月却跑去向大王解释，大王不但没有处罚张仪，反而嘉奖了他。于私，张仪害死了她的救命恩人魏美人，于公，张仪背信弃义害了她的母国。她却去救张仪，是因为现在张仪有用，而且还可以讨好大王，一举两得。将来有这二人的支持，我也不是她的对手。”
这些都是羋姝被囚在椒房殿的无数个日夜里想明白的，也明白了要了解一个人，不能听她是怎么说的，要看她是怎么做的。
“在楚宫真应该除了她！”玳瑁姑姑又恨又担忧。
“她和张仪同是言而无信的人，对朋友无义，对母国不忠，可惜了父王在世时对她的疼爱和教导。”
“要想些手段除掉她，不用脏了王后的手，老奴来做就好了。”
“如今，大王对她有兴趣，我们不能贸然动手。好在大王眼下也仅是有兴趣而已，若能快点找到黄歇，放她和黄歇远走高飞，也就不会对我们有威胁了。”
“老奴明白了，一切都听王后的。”
玳瑁姑姑刚要退下，羋姝又想起一事，叫住了她，急忙修书两封，又准备了些礼物，让她带上铜符节，着人送回楚国，交给威后和楚王槐。
羋姝要让母后派人监视羋戎，务必让他在掌控中，将来也许能派上用场。让母亲想办法除去郑袖。给楚王槐的信劝告他重用屈原，而靳尚不可信，并让楚王槐务必请到神医扁鹊为威后诊治。
交待完这些，羋姝终于筋疲力尽，也没有力气想还有没有什么疏漏，沉沉地睡去了。
如此过了几日，因为众人不用前来请安，羋姝落得清净，虽是禁足，大王的本意更多的是要保护她，她若想见，羋月还是可以进来的，羋月也来求见了两次，玳瑁姑姑都以王后胎象不稳不宜见人为借口打发了，只是又赐了两名宫女素华和绿竹去侍奉羋月。
闲来无事，羋姝去安抚惶恐不安的魏冉。
“王后，姐姐为何不来看我？”
“我也是你的姐姐呀，来，让姐姐看一下。”羋姝拉过他来，看着他包扎着伤口的手，转过身去拭了拭眼泪，哽咽着把他揽在怀里。魏冉是亲眼见到羋姝在大王面前下跪为他求情的，因此并不抗拒。
“可月儿是我的亲姐姐”。
玳瑁扑哧一声笑了:“傻小子，如果你是月公主的亲弟弟，那你就能像羋戎公子一样长在宫里，有傅母侍候，将来也能得到一块封地了。”
魏冉涨红了小脸，却又找不出话来反驳，快急哭了。因向氏死的时间与楚威王驾崩时间临近，外界只知道向氏自愿为楚威王殉葬了，至于她中间出宫与贱卒生活的两年，自然是楚宫秘事，极少有人知道。前世的羋姝，也是玳瑁姑姑过世前才知道。
“小冉，既然月儿是你的姐姐，我是月儿的姐姐，那我也是你的姐姐了。你放心，姝姐姐这里很安全，没有人敢来这里伤害你。”
羋姝一击掌，珍珠拿着一把小童用的宝剑进来，魏冉的眼睛里顿时亮了起来，他不敢去拿，只小心翼翼地抬头看羋姝。
羋姝疼爱地看着他:“去拿吧。这是姝姐姐找咸阳最好的工匠，专门为小冉打造的剑。”他高兴极了。
羋姝又喂他吃了几块糕点，让寺人带他下去玩。
“公主何必对这野种这么好？”玳瑁姑姑愤愤不平。
“既然不能除去他，闲来无事，何不学学收服人心？”
羋姝吃完一块糕点，拍拍手走到院中，孟昭氏景氏过来请安，她挥挥手让她们都退下，这一世的她，越发喜欢清净，不喜欢这些人在一旁搬弄是非。
“大王有几日没来了。”玳瑁姑姑不知道羋姝并不想见他。尽管理智上她知道应该设法讨好他，可感情上，却不想面对。
“当日在街市遇到越人闹事，对大王一见倾心。后来在驿馆，大王说了许多情意缠绵的话，那时我还是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遇到这样的良人，就是让我把心掏出来，我也会笑着双手奉上。”羋姝苦笑，可惜后来大王的眼里只有羋月了，让她以为，那一切情话，只是她幻听了。
“咳咳……” 是大王的声音。
羋姝用最快的速度，把脸上的后悔和哀怨换成思念和深情，徐徐转过身，与廊下站着的大王四目相对，旋即害羞地跺脚责怪大王身后的珊瑚和珍珠:“大王来了你们怎么不告诉我？”
大王说:“是我不让她们通报的。听姝儿的意思，今日可是后悔了？”
“是的。我后悔那天冲动之下去殿上斥责张仪，以致与大王有了隔阂。臣妾思念大王，却又不敢派人去请……”羋姝眼圈红了，却强忍着不落泪。
大王终于有些动容，快步上前拉着羋姝的手:“姝儿是孕中多愁多思，我和姝儿何尝有隔阂来着？”他终于不叫王后，又叫姝儿了。
前世的羋姝，是母后捧在手心里的嫡公主，从小到大都是别人讨好她，她何曾看人脸色讨好过别人？羋姝错信了大王的真心，信了他说的绝不相负，千里迢迢来到秦国，骄傲让她放不下身段，来和后宫众多女人争夺他多一点的疼爱。只有付出了惨痛的代价，才明白，不是只要有真心，就能换来夫君的真心。
“大王的心，还和那日在驿馆中一样吗？”
这时，魏冉和两个寺人从外院跑了进来，羋姝招呼他过来给大王行礼。大王看看他身上崭新的衣服和手中的剑，见他虽受刑不久，却并没有留下什么阴影，精神尚好。
“珍珠，带小冉去洗洗脸，看看额头上的汗，然后让他饮些雪梨水。”
大王拉着羋姝向外走:“寡人的心意未曾变过。记得在街市初见，细心的你发现我受伤了，还亲自为我包扎，那时我便想，如此端庄贤惠的女子，正是寡人想要的王后。”
此时风和日丽，大王拉着羋姝的手漫步在花园中，一切看起来都这么美好，羋姝像突然不受控制了一样，脱口说出:“抛却王后这重身份，纯粹地作为男人和女人来看，大王对姝儿可有些许真心？”
大王有些惊讶地看着她:“姝儿何出此言？姝儿在意的，只是寡人的情爱？”
羋姝扭过头装作欣赏园中的景色，尽量让声音平静:“是臣妾贪心了。”
羋姝想明白了，是前世的那个她，她不甘心，她在借羋姝的口问大王。
若是没有在楚国的相处，若不是以为和大王两情相悦，若没有大王那些缠绵悱恻的情话，而只是当作普通的两国联姻嫁过来，她就不会因为发现大王另有所爱而失落。这一世，羋姝再也不要被情和爱所困，再也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