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军(1 / 1)
昏昏灯火下,子贞轻轻抚摸熟睡的儿子,问站在窗边看雨的祈安:“真的要把奇儿送出去么?那么远,那么苦。”
祈安叹口气:“子贞,你知道我当年为什么坚持离开吗?皇上有那么多儿子,无论哪个,都还小,只要认真栽培都会是个好君主,可是,我忘了皇上的偏执,我拒绝了他的好意,他却偏执地不肯放弃这么多年的筹划心血,更没想到在我离开后,他不但没有再生小皇子,也没有一举消灭尚书一干势力,而是提起了御史与尚书对抗保持平衡,他在等,等的就是咱们奇儿,子贞,你当我自私也好,只是,我不能再拒绝他的好意,他的一生本来只是想和母亲好好厮守,我害得他失去了伴侣,孤单一辈子,他的剩余生命把精力都倾注在我身上,再拒绝就真的是伤害他,我不能再让他觉得自己这么多年都是白活,都是白费心血。”
子贞起身,从他身后抱住他的腰:“不要说了,我们送奇儿出去。如果要怪,就怪他出生在此。”
祈安回身抱住她:“相信我们的孩子,他能抗的起的。”
子贞点头:“我知道,我就是,舍不得。”
第二天,我们伟大,可爱,傲娇,爆脾气的符奇公子被娘打包,又被爹一脚踢给了悦晨王,悦晨王笑眯眯地抱着孙子上了马,扬尘而去,子贞靠在祈安怀里目送,老婆子红着眼还嘴硬:“走了最好,烦死了。”
老头子抱着婆娘哄:“明年没事咱去瞅瞅他被虐成什么样了。”
符珍抱着爹爹的大腿,要哭不哭的:“爹,弟弟不会被玩死吧,我还没玩够呢。”
祈安自动忽略。
顾鸢很忙,每隔三个月就得回京一次接受宫廷礼仪教育,回了西北,还要亲自教育那个据说是爷爷的拜把子兄弟的弟弟的媳妇的堂兄家的儿子,总的来说就是她的某个八杆子打不着的,大她三天的,哥哥,贾复奇。
直接省略叫假福气。
“福气,你的手臂怎么又低了?看什么?就你那三脚毛功夫还想跟我打?”顾鸢摸摸那根细细的白色软鞭。
福气浑身一抖,他来着半年可被抽了不下一千下,技不如人,没有话语权。
福气暗中咬牙:臭丫头,有你好看的一天,不整的你叫我爷爷我就不叫贾复奇。
刚来时,贾复奇还会爆脾气地和顾鸢打上一架,然后衣服坏了,身上有伤了,最要命的是顾鸢脾气更暴躁,原因是从小没人管教,老将军宠爱来不及更不会责备什么,最后养成了她这副他横我更横的样子。她火起来,就算你不行了,只要你不认输,她就一个劲抽下去,只抽到你服服贴贴,乖乖认输。
贾复奇也有几次真火了,也不要命地发狠去打,结果两个人扔了武器,用脚踹,用牙咬,衣服鞋子全弄坏了,两个人脸上身上全是伤痕,众人来拉架时,他们还是拳打脚踢,形状惨不忍睹。
悦晨王和大将军撇撇嘴,只能偏开头当成看不见:太丢人了,打架打成这样。
也因此,贾复奇在军队也出名了,第一个敢跟大小姐打架的英雄,虽然没赢,但足够那些看到小姐就躲的人瞻仰许久。
贾复奇也渐渐认识到自己其实比不了顾鸢,她再挑剔他姿势时也就不反驳了,对她的鞭子也敬谢不敏。当然,他还是会和她打架,都是挑她的鞭子没带的时候。
贾复奇知道顾鸢每隔三个月就回京一次,那时候他就开心了,趁她不在的一个月撒开花地折腾她的东西,骑她的马,用她的剑,吃她的零食,当然,还是得按时跟军操练,按时学习,学文学武,免得那个臭丫头回来又嘲笑他。
时间晃悠悠地过去,转眼,贾复奇来到军营两年了。不久就是他的十岁生辰了。
不知道,爹娘还记不记得他,会不会只记得有个女儿忘了他这个苦命的儿子。
这天,皇帝亲自前来阅军,所有将士士气高涨,全都站的笔直笔直等着皇上来看。
贾复奇的个子比前年好了许多,皇帝走过他时,他一如既往地站直,平视前方,其实他一个小人站在一群大人中真的很显眼。皇帝不动声色,心中大喜,看起来,他比两年前结实多了,气息也沉稳多了。旁边是顾鸢,皇帝大乐地抱起她,夸她越长越好了。
贾复奇仿佛没听到,可是皇帝是谁?看不出你的嫉妒?还有你那眼别瞄撒。
深夜,刚在外面不爽和顾鸢又打了一架的贾复奇把自己塞进书帐,他睡的地方是和下等士兵一样的,只有书帐是顾鸢共用的,老将军看他也年幼让他可以随意进出。
进了帐,贾复奇撒气地把坏了的外套扔到一边,一脚踹了一边的书桌一下:“哼,本大爷不信,顾鸢,你给爷记着,:—*%”一堆脏话。
突然,贾复奇猛弹起:“谁?出来。”
一边书架后面,皇帝走出来,贾复奇鼻孔朝天。皇帝“咳咳”,一把搂住他,抱起他:“臭小子,还敢跟爷爷横,活该被顾家丫头打。”
“你放开我,你去抱你的顾家丫头去,放下我。我,我不小了。”小脸挣得通红,皇帝开怀大笑,强亲他小脸一下。又惹他大闹一番。
皇帝拍着趴他腿上睡着的孩子,满满的慈爱,怎么办呢,他和安儿小时候真的一模一样呢,安儿也闹腾,小时候和他一般既想让他抱又傲娇地说不。
他重实了许多,看来军营生活适应得不错。
皇帝临走时,留给贾复奇一把好弓,一匹宝马,一本权术的书。
晚上贾复奇躺在草地上看星星,一旁要睡不睡的顾鸢迷糊地问:“你有爹娘吗?”
贾复奇转头看她,她安静时其实挺可爱的。
“我都不知道爹娘长什么样子。”顾鸢捉住他的手,蹭着到他怀里,“福气,你有是不是,一看你就是被爹娘宠坏的小孩,昨天是你生日,爷爷让你过去给你你爹娘寄来的衣服零食,我看到了,福气,明天是我生日,可是我从来不能期许爹娘的礼物。”
顾鸢鼻音重了点,贾复奇想大大咧咧说:没什么,爷送你礼物,却还是说不出口。
爷爷说:奇儿,你比顾鸢幸福,不要老是欺负人家。
“福气。”顾鸢埋到他怀里,“我好讨厌他们那些人,每次回京,他们教我学这个学那个,我的手指扎的全是血他们还嫌我绣不好东西,我的脚扭了,她们还让我练习走路,我宁可在这里天天和你打架也不要回去,他们都好虚伪,太子,三皇子,御史大人家的公子,钱大人,李大人他们家的公子,好多人,他们送我好吃的好玩的,明明怕我怕的要死,还说喜欢我,我知道,他们为的是我身后代表的兵权,我真的好讨厌他们,福气,一想到我以后就要生活在那里我就害怕,福气,如果爷爷不在了,我该怎么办?”
贾复奇翻过身拍拍她头,顾鸢抬头,贾复奇一咧嘴:“跟着爷,只要你以后不跟爷打架,爷就帮你收拾死欺负你的人。”
顾鸢“扑”地笑了:“就你?武功不如我,学识不及我,大概武功也不如二皇子,身份尊贵也不如太子,你拿什么给我收拾人。”
贾复奇憋的脸发红。
顾鸢推开他,翻回来看星星:“福气,你是我认识的对我最真的人,你不喜欢我不会装成喜欢我,你比他们真,如果不是为了爷爷,我肯定不会去那个地方的。”
贾复奇的自尊心严重受损了,第二天和顾鸢打架又发了狠,两个人又打得面目全非。而且这次他是总结了这两年和顾鸢打架的教训,专挑她的弱处打,知道她脚还没好透,就一个劲攻她下盘,知道她爱护头发,就专门拿剑往她头发上呼。最后,他赢了,第一次赢了,没来得及欢呼,顾鸢就哭了,第一次在他面前哭,说他欺负人,说以后不理他了。然后就跑了,披头散发地一瘸一拐地跑了,就像被抛弃的遍体鳞伤的小狗。
这个形象后来几十年甚至一辈子都没在他脑中淡去。
也似乎,那一天,他开始有了野心,如果比太子尊贵,比皇子厉害,她,是不是,不会再受那么多伤,是不是,不会,看不起他?
“呐,给你。”贾复奇干脆坐到她身边,把手里的药放一边,扯过她的手,就着旁边狭窄的小河,抄水给她洗手上的伤口,再给她上药。顾鸢红肿着眼睛瞪他。
贾复奇从袖子里拿出一朵女孩子用的头花,放到她手上:“这个,我妹妹用过,很好看,我从没看到你用过这些,我觉得,你用,也好看。”
顾鸢惊讶的看他,她在京都时老会有这些,比这个金贵的多的是,可是为什么觉得这朵比那些好看多了。
贾复奇抿了抿嘴:“我上次写信回家,让娘亲给你捎的。”
顾鸢更是不解地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