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第七章<一更>(1 / 1)
吃过午饭,我冲了个凉水澡拉上窗帘刚准备睡午觉,手机就叽哩哇啦地叫了起来。
“……”看着手机犹豫了一会儿,我坐到沙发上还是滑开了接听键,又点开免提,问:“什么事儿?”
“哥~我记得你今天是休息对吧?”欢快轻盈地声音自手机里传出,我“嗯”了一声,那头继续说:“嘿嘿~我有一件大事儿要宣布!你和夕哥快来一趟这边儿,老妈也说打算今天让你们来吃顿饭呢。”
“什么大事儿啊?不能在手机里说?大热天儿的,去趟那边儿还得挤一个小时的公交。”
“当然不能在手机里说!这件事儿对你老妹来说可是天大的事儿!不就一个小时吗?是不是男人?”
“……这和是不是男人有什么关系?况且你哪件事儿不说是天大的事儿?”
“哎呀你少啰嗦,这次是真的!总之快点来就对啦!顺便买个西瓜哟~”
“嘟……嘟……嘟……”
……
…………
瞬间的沉默笼罩着安静下来的空气,我转头看着躺在床上挺尸的某人,话刚从嗓子眼奔到嘴边儿,就被林夕一句话给噎了回去。
“我不去!来回两个小时都得淹在汗臭、狐臭堆里,打死我也不去!”
其实……林夕说的正是我想说的!一想到要在摩肩擦踵挤满了人,而且根本敌不过车外那么高的气温和车内人体散发的体温几乎起不到什么明显作用的空调和满车各种刺鼻异味儿以及一定会和汗津津的人来点儿肢体接触,那种又黏又恶心让人忍不住起鸡皮疙瘩的感觉就瞬间涌上心头。
我完全被传染了,被林夕处女座的洁癖。
“我也不想去,可你没听林菀说吗?我妈也让我们过去……”放下手机,我脱下背心,到阳台新找了件短袖换上,又从衣柜拿了件衬衫丢给把头埋在夏被里的林夕,我说:“别装死了,快起来换衣服走人。”
“干嘛给我衬衫?”不情不愿地爬起来,林夕一脸哀怨地仰视着我:“我要短袖~”
“自己拿!”拉开落地窗窗帘,关掉负离子加湿器,我走到餐桌前倒了杯水喝。
为什么给你衬衫?你说为什么给你衬衫?还不是因为你很少出门,皮肤都成了不见天日的那种白,如果不给你一件长袖万一晒伤了要听你像怨妇一样叫唤疼的人可是我!
拉着吊环站在公交车里,我皱眉推了推一手扶着扶手杆,一手拽着我衣服的林夕。
闷。我只能用这一个字儿来形容我现在的心情。车内空调的凉气只在刚上车的时候有感觉到,然后随着公交走得站数越来越多,上车得人越来越多,那股凉意也就越来越淡,再然后,就演变成了五六十个人身上的各种味道混在这么一个封闭空间内,那酸爽……
“离我远点儿,热死了!”用胳膊肘把贴着我的林夕往旁边推了推,还没等我收回胳膊,他又狗皮膏药似得贴了上来。
“我头晕……”说着,林夕撒开扶着扶手杆的手,一头撞进我怀里死死抱住我说:“好想吐……”
卧槽……晕车?
生怕林夕就这么吐了,我手忙脚乱得把他从我身上撕下来:“忍着!不能吐!你……”后面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一个停到站牌的急刹车就把林夕又刹回了我怀里。
双手揪着我的衣服,林夕把额头抵在我肩膀上,声音沙哑地说:“好想吐……但是吐不出来……”
内心几乎是崩溃地狂吼着,没等我再次把林夕从身上撕下来,就感觉一个人的胳膊在蹭我侧腰……
感觉额角猛地狂跳了两下,我咬着牙低头问林夕:“你在干什么?!”
“啊?啊……你知道的,我最讨厌和人有肢体接触,刚刚好像被下车的一个又肥又丑的大叔摸了一把,恶心死了……”
“什么?被人摸了?!不对,重点不是这个!”推开腻在我怀里的林夕,我稳了稳身形:“你被摸了就往我身上蹭?你以为我的洁癖是拜谁所赐?”说着,我两手握成拳头对准林夕两边的太阳穴就来回旋转,疼得他瞬间忘记晕车嗷嗷直叫。
(看过蜡笔小新的人都知道,真的超疼!自己转不疼。)
“啊~~唔嗯嗯~~~”
“……闭嘴!”自顾自地往前走着,我头也没回斥了身后的林夕一句。
“好疼!感觉太阳穴都要裂开了!”
“不疼你能知道收敛?”
“你这个法西斯!暴君!”
“多谢夸奖。”
“感觉不会再爱了~”
“爱?爱过吗?”
“唔……睡过~”
……
停下脚步,我面部僵硬地转身看着林夕,忽然,他扬起手冲我打招呼,但是嘴里叫得却不是我的名字:“菀菀~”
“啊,哥!夕哥!”顺着欢快轻盈的声音回过身,就见穿着一身及膝白裙,头发干净利落扎着的林菀把手里一箱叠在农夫山泉上面的红茶从手里放到地上。
一箱矿泉水加一箱红茶……这丫头的力气什么变得这么大了?
“怎么不让批发部的人用推车送?”搬着矿泉水和红茶走出电梯,我问林菀。
“他们说两箱水太少了不送,亏我们家还在他那儿批发了不少东西呢!!”撇撇嘴,林菀呸了一口吃进嘴里的几根儿头发,又拍了拍刚刚搬水时沾到裙子上的一点儿灰尘。
“他们真这样说得?”一脸不可置信,林夕正义凛然地说:“走!哥带你报复他们去!”
“夕哥,真不是我拆你的台,跟批发店老板比你就是竹竿儿遇见水桶!”扁扁嘴,林菀撇了林夕一眼,然后默默移开了目光。
摇摇头,我把两箱水放进储物间,紧随他俩后面走进了厨房。
“妈,这干嘛呢?掉黄瓜窝里了啊?”一进门儿,我就被半盆对半切成条儿的黄瓜惊呆了。
“还不是你妹,非要吃腌黄瓜。别站着了,你俩赶紧去客厅歇歇。”拿了一根儿还没切的黄瓜递给林夕,娘亲扭头对林菀说:“菀菀,把冰箱里那半个西瓜抱出来切给他俩吃。”
“啊!妈你不说我都忘了。”张大了嘴,林菀转头看着我问:“哥,你买的西瓜呢?”
西瓜?努力搜索着记忆,我想破了脑袋也没想起来西瓜这事儿。“……你有让我买西瓜吗?”
绝望的拿手掌一拍脑门儿,林菀哀叹一声:“哥啊!你脑子是让猪吃了吗?”
重重“啧”了一声,我睁大眼睛瞪着林菀正准备说她,虚掩着的门外面冷不丁传来一声“快递。”
“来啦!”几乎是瞬间,林菀应了一声小跑着就冲了出去。
紧随林菀其后,林夕站起身哼着小曲儿进了洗手间,我走到娘亲旁边捏了半条儿黄瓜吧唧吧唧嚼着:“妈,我爸呢?”
“我上哪儿知道?他不是经常一天到晚不在家?别管他了,你和小夕在市里怎么样?有没有好好吃饭休息?”伴着菜刀碰到菜板的不规则咚咚声,我盯着一个接一个被-干脆利落切成两半儿的黄瓜,答道:“老样子呗~上班儿,回家,第二天重复……对了,林夕找到工作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总觉得刚刚问到父亲的时候,娘亲动作明显僵了一下。
“小夕从小就固执,谁的话都不听就听你的,只要他一认真做某件事儿不坚持到底他就不做罢。他我倒是不担心,就是担心你。”
“我?我有什么好担心的?”虽然就如娘亲说得那样,林夕一旦下定决心做事儿就异常的专心致志,可他不是挺多时候都因为固执过头而有些极端吗?和他相比我不知道要好说话多少倍。
“我的意思是说摄影师的工作每天都千篇一律的,我怕你受不了这份儿枯燥。”
“妈,你太杞人忧天了!什么工作不都是千篇一律的吗?虽然在一些人看来摄影师可能很枯燥,但我是打从心底喜欢摄影师这个行业的,所以您呐就别瞎操心了!”
突然就下起来地骤雨抽打着地面,不知道是雨水消融在了地面的高温里变成了水蒸气,还是雨势太过迅猛激起了片片水汽,窗外的一切都被如烟如雾,又如莽汉倾盆地枪林弹雨包裹着,侵略着。
夹了两块可乐鸡翅放到我和林夕碗里,娘亲嘴里不断念叨着:“看看你俩现在瘦的,以前身上多少还有点儿肉,快吃!多吃点儿。”
“姑你就别催了,我还能客气不成?”林夕因为牙疼只能吃清淡的,所以把鸡翅放到了我碗里,咬着筷子歪头问林菀:“菀菀,你电话里说得有大事儿要宣布是什么大事儿?”
“呀!你不说我又给忘了!”又拍了一下脑门儿,林菀忽然咧开嘴,笑意从眼底流出,晕染着嘴角和语调:“你老妹儿我要结婚啦!”
……什么?……结婚?林菀是单身来着吧?这两年她也一直不得空的在坐在办公室当会计,除了偶尔和朋友去步行街买买衣服,看看鞋子,她和林夕那个死宅没什么区别啊!企鹅不上,短信不回,电话不接,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天手机都处于静音状态,这样的林菀,什么时候谈的男朋友?而且这就莫名其妙的要结婚了?她可才二十一岁!
“菀菀,你是不是被人给骗了?”同样目瞪口呆的林夕说出了我的心声。
“你才被人骗了呢!”抬手打了林夕一下,林菀嘟起嘴说:“是邹承啦!”
邹承……是去年舅姥爷介绍给林菀的那个小我三个月的邹承?虽然小伙儿年纪轻轻就在深圳有车有房,长得也蛮帅气还成熟稳重,可我没记错的话他爸妈好像在他和林菀确定交往的时候就在一场大火里归了天……我一直以为他们俩从那之后就黄了。
“他们俩没分吗?”我问娘亲。
“哪儿分了?一直处着呢。”瞅了林菀一眼,娘亲叹口气:“这丫头死活也不愿意和邹承分手,说什么都不听。”
“……他们什么时候订的婚?我怎么不知道?”顺着娘亲的目光我也瞅了林菀一眼。
“没订婚。”
“没订婚?!”哦……我给忘了,邹承父母都不在了,按照老家的习俗订婚不过就是到男方家里叫声爸妈,然后未来公婆给未来儿媳包俩红包,这婚事就算订下了。
“什么时候结婚?”我问。
“七夕节。”吐吐舌头,林菀红着一张小脸儿低头收拾碗筷逃似地往厨房送。
“七夕节……”嘴里念叨着日子,我正想掏手机看看日历,林夕就举着自己的手机凑到了我眼前儿:“今儿个是立秋,八号。七夕是二十号。”
“这不是只有十来天了吗?”睁大了眼睛看着手机,我抬头看娘亲:“来得及吗?菀菀还不回老家准备。”
摆摆手,娘亲说:“菀菀明天一早回去。邹承早一个月前就回老家把什么都给弄好了,他家祖屋烧没了,也没法儿摆宴席,所以就把亲戚都给安排在了县里一个饭店,还租了车接送,从你奶奶家接走菀菀之后到酒店敬一圈儿人就直接往深圳拉。”
做事儿大方细腻,各方面考虑得都这么周全,忒爷们儿了!怪不得即使没了父母爸妈也能同意把林菀嫁给他,相比之下我和林夕……这么想着,我转脸去看林夕,果然不出意外地看见他一脸听故事的表情,见我看向他还满脸疑问地眨了眨眼。
饭后又和娘亲闲唠了一会儿,我和林夕就拿了把伞准备回去。站在楼下望着丝毫没有减小的雨势,我撑开伞走出去,林夕愣了一个神儿,小跑两步钻进了伞下。
雨滴摔落地面的声音,抨击伞布的声音,被车轮碾过的声音,被脚踩踏的声音。抬眼望着不远处的站牌亭下只零星站着两三个人,我下意识就偏头去看林夕:“看来回去不用站着人挤人……”当我把目光从站牌亭移向林夕的时候,我发现他正微微仰着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我看,然后我后面的话就像是被人按了静音键一样消散在嘴边儿,
林夕眼睛的轮廓不大不小,在那双清澈的就如同荡漾着层层涟漪的双眸中,我清楚地看见路边不断变幻着得霓虹灯穿过密密麻麻的雨滴在他眼中流转成万般溢彩的颜色。
被林夕那近乎贪婪的直白炙热目光看得心里莫名咯噔了一下,我脑子里想的是抬手遮住那双眼,可最后除了连人带伞都往旁边挪了挪之外我任何多余的动作都没有。
“啊!”几乎在我拿着伞挪开步子的下一秒,一滴雨就说巧不巧地落进了林夕的眼睛里。嘴里叫着“瞎了!我的眼睛要瞎了!”林夕掀起我衣服就去擦眼睛,还光明正大的把一只爪子伸进我衣服里摸了一把。
举起爬满了鸡皮疙瘩的胳膊,我毫不犹豫地抽了林夕后脑勺一巴掌,撑着伞丢下他加快了脚步朝站牌亭走。
神经病!无论是摸我的林夕还是心猛地跳了一下的自己!都是神经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