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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呐、小哥。我已经忍了很久、很久、很久、很久了——再忍下去我就要爆炸了。”听到猴如此夸张的言语,七情不自禁紧张得后背靠住了椅背。
“——告诉我啊,啫喱他究竟为什么要包庇狗?”
什么啊。七松了一口气。他刚想要回答。
“——这个问题我来回答吧。”站在一旁的狼说。
“虽然我也是猜的。不过,那小孩不是为了包庇‘狗’吧。他是为了包庇——你吧。”
“对吧,七?”
一瞬间猴盯住七。要不是七知道啫喱是个男孩,他简直要以为那是嫉妒了。
“那么明显吗?”他接下来问。
“哼。”狼冷笑。“那——啫喱又凭什么要包庇他啊?”猴穷追不舍。这一次,狼耸了耸肩。
“那就要听这个小鬼怎么说了——连带啫喱和牛的死因一起。”
“昨天凌晨,确实是一个人尾随另一个人到了院子里,牛也确实是啫喱杀死的。”
“那不是就是和狼之前的推理一样嘛。”
“——但是,不是牛尾随的啫喱,而是啫喱尾随的牛。被刺的次序也不是啫喱在先牛在后。”
“……你!你这样说的话不是简直就像——”
不是简直就像啊。七担心地看着整个人都像吞了什么爆炸性物质一样张大眼睛呆呆地望着自己的猴。
“啫喱就是为了杀牛才到雪地里来的。”
那天,啫喱为了阻止牛做某件事跟着他来到了雪地里,不、更大的可能性是——是啫喱用某种方法把牛诳来这里的吧——因为她需要雪这一重要道具。
“啊哈哈,你以为能逃到哪里去?”
“喂……不会吧……喂……你这是什么意思啊……”
“‘什么意思’?”少女轻轻抬肘,在手中的刀具上落下如她四畔的雪落下般轻柔的一吻。“意思就是——请你去死吧!”
“你等下,”与猴不同,语气中仍保持着冷静底线的狼打断七的话,“啫喱是被人从背后刺死的。按照你这种逻辑,能杀啫喱的果然就只有……”
“不、杀了啫喱的不是鸟。”口中虽然回答着狼的问题,七的眼睛却情不自禁瞟向猴的方向——“啫喱是自杀的。”
……
五分钟后少年还没能恢复平静。刚刚伪装在伤口外的硬壳仿佛又绽开,尽管被狼及时按住了肩膀,少年身下的椅子仍然发出咯咯的声响。
“绝对要给我解释清楚——你听到吧!”
“如果有一点不清楚、或者搞错了——绝对会杀了你啊!”
——在狼双侧手臂的压制下,少年大嚷。
那个家伙终于不动了……这种货色死成这样算是便宜他了,少女抖腕轻巧地甩落刀片上的血滴。
服下早就准备好的具有催眠效果的感冒药,少女取出经过精心挑选、不论长度和硬度都刚刚好的餐刀。
将刀刀尖向上地牢牢固定在地表,少女打了个喷嚏。昂起头来,雪越下越大了。远处健身房的灯光仍然亮着、柔软温暖,尽管这里能看见的只有从门缝里泄露出的一道澄黄而已——好想置身于那温暖的灯光里啊。少女轻叹。白色的呵气立即溢出、仿佛不愿落在她肩头的蝴蝶,逆着四畔里的洁白无声下降的轨迹,轻暖腾空。
困意适时地袭来。少女已经感受不到任何寒意了——也没有忘记脱下身上那件她十分中意的淡奶色公主裙,少女安静地躺下来,躺在已经被雪埋没了的刀尖上。
四畔里的雪像舞台上的彩色纸屑般围绕着她一个人旋转飞舞。仿佛她是世界中心的公主。
远处健身房的灯光就映在她的眼底——这是公主选择的沉睡地。
晚安……
这下子,就算是不怎么聪明的你也总算明白我是谁了吧。大哥哥。
“你是说啫喱是把刀固定在地面上然后躺上去以造成他杀的假象?这个观点就更奇怪了。我发现他的时候那种装置是并不存在的,难不成你要说那个装置是雪本身吗——那样的话我只能说很遗憾,你错了:雪的硬度是绝对不可能固定住刀子等人的身体压下来还不倒的。”经历过前两个案子、这一次狼在反驳上谨慎了许多。
“这个问题很简单。狼你小时候打过雪仗吗。”
“……”
“小时候打雪仗的时候、只要把雪球在水中滚一下它就会变成一件超厉害的秘密武器——一打青一团。”
“我想啫喱也是用这种手法,把雪球在水中滚一下就变成了半凝结的冰块——把刀插进去然后在寒冷的空气中晾着,刀很快就冻结实了。”——以餐刀的细薄、压强应该大到非常容易就穿透了啫喱的身体——“而且在那之后,固定刀的‘装置’如你所说也会化掉,不会留任何痕迹。”——毕竟、做这个装置的是啫喱嘛。
“嗯……”狼微微眯着眼睛。“就算那样还是说不通。”他压抑着口气里的不以为然:“按你的说法,啫喱至少在牛半小时之后才死。但那两人的尸体可都是在雪最下面、同一深度发现的啊,你不会——啧。”狼猛地阖眼,七差点以为他在这一声“啧”里咬下了自己的舌头。
“就为了这?那小孩也太恐怖了吧。”
对、就为了让自己能慢慢沉入到和牛一样的雪的最下层,啫喱吃下了催眠的药、脱掉了身上的衣服,做出了一个不仅坚固稳定,而且带有延时作用的自杀装置。当他躺入雪床、陷入那再也不会苏醒过来的睡眠的时候,他的体温慢慢融化了身下的雪。即使雪融化到刀体足以没入身体,男孩也继续沉睡、他的身体也继续下沉,直到血从那身体里彻底流尽。
一两个小时后,男孩死去。雪还持续不断地下着,掩盖了他。完美的死亡时间证明完成了,不留下一点痕迹。
听完七的话,狼望着地面。七也仿佛词穷一般、望着半空。白昼移转、上午屋内太阳的光圈已如舞台闭幕般彻底消失了。
即便如此、当屋中另有声音响起来的时候,七也没有从那曾经遗留过光圈的半空抽回目光。
“啫喱……”
“啫喱她、就不担心雪会停吗?如果在死了之后雪停了没能埋上,所有那些,连衣服都——不就都白费了吗?”
“何必用吞感冒药那么曲折的方法——脾脏出血本来就死得慢,直接往刀上一蹦不是也可以吗?”并未映入七眼中的少年口气冰冷到残酷。
“那个……猴,你说得没错。我觉得啫喱他应该也是担心过的。”
但接下来的就是我个人的猜测了。
“大概是因为——那样的死法不优雅吧?”
“这个世界上对啫喱来说,大概有比出错更不能容忍的东西。那就是并不优雅、也不美丽地死去。”
……
“……你。”
——什么细微的声音和嗓音一起响起,七瞬间被从沉思中拖了出来。
无法掩饰心中的惊讶,他转过头。
吸溜鼻涕时微微提起的肩膀略带脏东西的手指拭痕——不论怎么看都是普通的、十五岁的男孩子。眼泪从隐忍多时而憋得通红的猴眼中大颗大颗地滑落。
“你……事先就认识啫喱的吗?”
没法不诚实地回答。
七在脑海里搜索了一下答案。
“——不认识。”他认真地看着对方的眼睛。
“那为什么啫喱要做这种事?”
“为什么连死也要装成是别人动的手啊?”
问句在空中悬浮,好半天,才响起一人无感情的回答:
“那不是明摆着的吗。”
“为了不让我们做出正确的推理、并且——狼转向七,“——为了让那家伙能做出正确推理。”
“那小孩、”他微缓地、看着七的眼睛地,一字一字地吐出接下来的话:
“不仅在帮狗掩盖杀人——而且连帮他破案这种事都做到了,简直就是在为七完成他想做的任何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