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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屋的人迅速坠入了梦乡。当然、也可能是假睡,不过如果那样的话就是明着摆出“我对你的行动不加干涉”的姿态——毕竟他们两人现在已经同处一组、统一战线了。于是蹑手蹑脚地穿过走廊、有水晶灯的厅堂,溜边从庭院里走过……但几近到达那间屋子门口的时候,“他”停住了。
“啧啧啧,七怎么站在那儿啊。”“他”小声地埋怨着。几乎不用思考,“他”就想到了那个房间的另一个入口。躲过七的目光,“他”迂回地来到那个地方,悄无声息地猫在门外的暗影里。这扇门虽然关着,但从门缝中还是能够清楚地听到屋内的声音。
“果然来了啊。”七的声音在屋内响起来,似乎七已经进入了健身房。除了七的说话声,屋中还有健身器械的拉动的咔——嚓声。
“没什么想对我说的吗。没想到我会猜到你来?本来想着早早来这里埋伏你了,你居然来得比我还早,真让人受宠若惊。”——听到七这么说,“他”抬腕看了看表——的确,九点二十八分,离大家吃过饭各自分手刚刚七八分钟。之前七约猴约得明明是十点,七大概是算好猴会拒绝,为了把这个人引到这里来,故意说给这个人听的吧。
“我知道猴会拒绝我,刚刚约他只是故意给你听的,为了把你引过来——我知道你绝对没法抵御住杀我的诱惑嘛。”
“喂,别再玩儿了,这样很不礼貌啊。”——但对方似乎丝毫没有理会七的教育,依然叮里啷当地操纵着器械。真没面子啊,“他”在心中这样评价着七。虽然没有看到七说话的对象是谁——“他”心中已经八九不离十了。
“你之前所说的罪名也是在撒谎吧。你所犯的罪行到底是什么以及我是如何发现的,我现在就说给你听听——你就来评价下我说得对不对吧。”
七平铺直叙地讲述下去。越说,“他”的心里越感到震惊。果然没有贸然出去是对的……这小哥也是只老狐狸啊。
“嗨,有什么感想吗?”七结束了长篇总结,似乎停顿了很长一段时间才对对方说。
脚步声猛地出现在耳边,“他”来不及逃开,心差点从嗓子眼跳出来!但——咔嚓,只是响起锁舌转动的咔嚓声,对面的人并没有开门,然后紧接着,似乎把健身房的两扇通向外面的门都锁上了,使健身房成为了一间密室。“他”长舒了一口气。说不定等出来的时候,那两人之间就只剩一人了——抱着这样的想法,“他”继续趴在门上监听着。七对话的人似乎又开始目中无人地玩儿了另一种健身器械——这次“他”听出来了:那有节奏的漆咵声——正是那具备沉重铁饼的力量测试器。
同时,七对话的对象极轻极轻地笑了两声。
听到这人这么笑,“他”情不自禁地为七捏了把冷汗。“感想就是——”狗说:“——你想怎么死?”
“把门锁上,这样就会降低我逃跑的速度——我就绝对没办法逃出你的手心了吗。自信满满嘛。”在“他”看来,七只是佯装镇定而已。无论怎样考虑“他”也无法在心中拟出七的存活率高于百分之五的方案。
“我之前也像你那样觉得——只要任何一个步骤事情没按照我预料的发展,我都连死都没法好死。但现在我送了一口气。和你直说了吧狗——我觉得我死不了了。”
“我还剩十次——”狗带着略微的气喘做着力量测试说,“你还能活十秒。”
“好啊。”“他”惊悚地听到七回答道——“我不跑,就站在这儿帮你数。”
“十——”七果真数道。
九——
八——
七——
六——
五——
四——
“狗小心!”
咔嚓。
一刹那,“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健身房没有窗户,门上也没有玻璃。“他”只能扒紧门缝,恨不得眼睛拐弯地从门缝里漏出的那道亮光里钻进去。
“你你你你大爷的!松手!不不不不要松手啊!操你*的蛋!”
发出这样叫声的、竟然是狗。
“不要这么说嘛,要不是我喊你小心你的脑袋说不定已经被挤瘪了哦。”
“啊——啊。”如脱水一般、狗大力地喘着气。“你这种小屁孩是怎么弄的——那可是钢做的啊!”钢、钢——如一壶冰水当头浇下,“他”猛地醍醐灌顶。原来如此!七是算准了狗会去玩儿那台——也是唯一的一台力量测试器、使用某种方法把吊起铁饼的钢丝拧断了。
想象着那两坨巨大的铁饼哐地向狗的脑袋挤来的画面,“他”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已浑身冰凉。现在——“他”想——大概是七帮狗撑住了一部分铁饼,狗才能堪堪维持住半挤瘪不被挤瘪的姿态。
这种地方有能拧断钢丝的工具吗?虽然丢人,“他”心中忍不住产生了和狗一样的疑问。
“你究竟——想把我怎样啊!”——狗嚷起来,但他的提问好像立刻就得到了回答。“啊啊啊,什——啊——嗯,呜——唔唔!”——这一次狗好像被捂住了嘴。
“呜呜——咳!呸!呸!”
“这……是……”听到狗的声音里渗透出的那股寒意,“他”颈后的汗毛也情不自禁地立了起来——“你……想毒死我吗?”
毒、毒。这个场地里出现过什么可以称之为“毒”的东西吗?
“那就要看你的表现了。”
“我操还他妈看什么表现啊,那玩意儿都吃了我操!我操你大爷啊!”
“这是什么?”七似乎向对方举起了手里的东西。
“——你大爷——哎好好好别撒手别撒——牛奶!牛奶!牛奶!”
“嗯,牛奶。”七似乎毫不在意。
“水银之所以会害死你是因为它会导致你重金属中毒,头痛、恶心、腹痛、肾衰竭……直至死亡。喝进水银后立刻喝大量的牛奶让牛奶尽量和银离子结合,你说不定就会平安无事——小时候化学课学得牛奶可以解毒,你不会——”
“别扯逼了!既然拿来了你丫本来就打算救我吧!你有什么条件!”
原来如此。
把额前的帽檐向下一压,“他”险些笑出声来。棒。太棒了。“他”都忍不住要为这只老狐狸鼓掌喝彩了……“他”把不知不觉中已经死死攥在手心的奶油刀掖回了腰间。意识到之前七邀请猴是在设计引诱狗,但“他”认为狗绝对会赢,本想在狗下手之后空手捡个便宜,现在看来还是自己想得太美啊。
对七、猴、啫喱这样不具备力量的人来说,“下毒”当然是最佳的杀人手段——“他”早早就有这样的意识;但这个空间里不可能有那种东西……“他”也早早下了这样的定论——和七比起来,“他”还是太天真了。
七所使用的“毒”,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是他们每一个人都看到了、却都又没看的东西——体温计。
恐怕七把它插进了被限制住行动的狗嘴里又在他口中折断了那玩意强迫他吞了下去吧——真恐怖啊。
“别着急,我们来做个算数题吧。你算对一道我喂你喝一口,都算对了我就解放你,怎么样。”正这样想着,“他”听到七这么说道。
“算……算数?数学?别别——诶哟!你脑子有病了吧——我撑不住了拜托拜托拜——你他妈的——快!给!我!啊!”
“开始吧。”七仿佛没听见狗的话一般地说。
“先做两道预备题吧,你的刑期是多少?顺便……按照我国的刑法,杀一个人判处多少年?”
“啊?”
“你被判的罪行不是强奸和杀人吧,没关系,回答我的问题,你的刑期是多少年?”
“……操他妈关你什么事儿啊!”
“……”
“好好好我错了幺零六幺零六一百零六年!杀一个人判五十年!”
“一零六和五十是吧。”(七似乎喂狗喝了两口牛奶)“你要不要好好做题?”
“要要要我要!”
“那好,”七似乎也不逗狗了,“一零六加五十,然后再除以二是多少?”
“我操……”
“狗?”
“一零六加五十是一百……五十六,除以……七十八!”
“好孩子。”七又喂狗喝了一口牛奶。
“下一题,七十八加五十除以二。”
“六、六十四……?”
“没错。”喂狗喝牛奶。
“六十四加五十除以二。”
“五十七。”喝牛奶。
“五十七加五十除以二。”
“五十三。”牛奶。
“五十三加五十除以二。”
“五十一……”
……
“五十。”“五十。”“五十!”
没错。按照七所说的这个运算规律计算下去,再往后无论推上多少次整数部分的答案都是恒定的五十不会变。“他”看了一下手表——荧光表的数字显示着十一点零零分。回去吧,轻手轻脚地站起来,“他”猫着腰,默默地潜回了自己的房间——心在“他”胸腔里嗵嗵地跳。毕竟、联想着这个游戏的规则、“他”已经明白七让狗所做的算数题暗指的是什么了——如果七是对的话,所有的一切都将会不一样。
“五十!”七已经不记得狗回答过第几个五十、自己喂狗喝过第几口牛奶了。狗的小腹已经鼓了起来,大臂也极尽颤抖着……七知道他真的已经到达极限了。
“狗,和我一组吧。和我一组我就放了你。”
整个房间沉寂了一两秒钟。
“帮……”
“啊?你说什么?”
“帮我取出来!剩下的水银——帮我取出来啊啊啊!”
嘶。七轻微地吸了一口气,真想不到这家伙还有力气喊这么大声。
“好吧,之后我帮你把剩下的水银取出来,你和我一组,我不会再想办法折磨你了,你也不要违反规则,作为一组的人我们好好合作——成交吗?”
“成交成交——我说成交啊!”——亢——啷!狗的话音还没落,七使出吃奶的力气、一鼓作气,和狗一起猛地推向两边的铁饼。铁饼向两边打开,又猛地在中央撞击合并。
但狗已经脱身了。
仰躺在地上,力气和灵魂——这个原本如恶犬一般的人身上什么都被抽走了,七低眼看着脚底的人,对方的焦距已经没法对准自己的眼睛了。只剩一具躯壳一般大口喘着气,汗在他身下汇集成了水潭。
他向他伸出手来。
对方许久没有回应。半晌,终于止不住悸抖地抬起指梢。
“用不着……”狗说,然后拚命地拍开七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