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冒名进宫（1 / 1）
天兴十五年，七月七日，今天是回江南的日子，也是李嫣进宫的日子。
寅时。
天还未见一丝光亮，李嫣穿好从李岩那里拿回来的衣服。李岩十岁，也许是营养不良的缘故身高跟八岁的李嫣差不多。
李嫣把早就写好的信，放在枕头上。
她娘和奶奶的一些贵重首饰、爷爷的小件宝贝都被她埋在院子里那颗大樟树下面。其他东西昨天下人们已经打包好，准备送往江南。
李嫣在给管家和王妈妈的信里都做好了安排。
装着贵重物品的箱子，让管家偷偷送到庄子上藏起来，其他东西送到江南，正好让府里的家生子那些有亲人在江南的护送回去。翠花和王妈妈都去庄子上生活，庄子上的一切都由管家和王妈妈做主。如果她回不来就让王妈妈做主给翠花说一门好亲事，翠花以后要孝顺照顾王妈妈。李嫣分别给二人留了五百两和一千两银子。
李嫣早就把剩下的两千两银票用油纸包好，缝在了里衣里，一些碎银被李嫣藏在了鞋里。她的包袱只装了几件贴身穿的中衣、一些充饥的糕点和十几个铜板。
李嫣看着被她喂了药，睡得正香的翠花，悄声说：“对不起，保重！”
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
李嫣悄悄地来到墙边，墙下的花丛里藏着她提前准备好的梯子。
李嫣爬上墙头之后，把梯子抽上来，放在墙外，顺利地出了李府。
她以双手投标枪的姿势，又把梯子丢回墙内。
“什么声音？”墙内传来一个男声，不知道谁被吵醒了。
李嫣连忙大步向前跑。
经过这番折腾，天早已经不知不觉开始亮了，李嫣走了一个时辰才走到集合地点——东安门门口。
这里除了李嫣，还有六个人比李嫣来得还早。
有三个男孩子是孤身一人来的，其他三个看起来稍微小一点儿的都有家人相陪送行。这几个孩子长得都不错，五官或端正或清秀。想来也是，内侍长得太吓人，把皇上嫔妃们吓到了，怎么办？
无一例外地，衣服上都有补丁。其中一个十一二岁的孩子的布鞋还张开了嘴，鞋面上也有个大洞，大脚趾嚣张地不时探出头。
那个男孩见李嫣盯着他的鞋，缩了缩脚，红着脸狠狠地瞪了李嫣一眼。
少年的心伤不起啊伤不起。
辰时集合，现在卯时未过，李嫣拿出提前准备好的糕点吃了起来，边吃边看向其他人。
有个少年背着包裹看起来得有十六七岁，李嫣非常诧异，这个人也要进宫？
那个少年见李嫣看他，自来熟地走过来说：“我叫王安，京城人。你呢？”
“我叫李嫣，咳咳，李岩。也是京城人。你这个年纪也能进宫吗？”
少年一副百事通的模样，热情地说：“我十二岁的时候就准备入宫了，可惜那时候宫里没招人。等了两年，宫里总算又招人了，我也终于入选了……”
“宫里不是定期招人吗？”李嫣问。
“当然不是。每年都招人皇宫哪里住得下？只有有空缺的时候，宫里才招人。”
李嫣为自己的运气庆幸。
“你为何如此想入宫啊？”李嫣好奇的问。
王安兴奋地说，眼睛都放着光：“我祖爷爷的外甥的小舅子在宝钞司当监丞，手下管着好几百号人，托他的福，我祖爷爷的外甥的岳母家都住在五进的大宅子里，丫鬟小厮上百人服侍，每天吃山珍海味穿绫罗绸缎……好不威风快活。”
“可是他不能娶媳妇生孩子了呀！”
你不但当不成男人，女人也当不成了。李嫣心想，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熊孩子！
王安当即反驳：“谁说不可以了？我祖爷爷的外甥的小舅子家里有好几个小妾呢，个个都貌美如花。我祖爷爷的外甥还过继了一个儿子给他，将来替他养老送终。”
李嫣：……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只能干巴巴地问：“你也想成为他那样的人？”
王安摇摇头，却说：“我的理想是当太监，哪怕进不了司礼监，二十四衙门任何一个，只要能当太监就行。”
李嫣不明所以地问：“你现在不是已经成为太监了吗？”说完，眼神快速朝王安身下溜了一圈。
王安一副你怎么什么都不懂的眼神，说：“监丞是正五品，太监是正四品，怎么能一样？而且太监是各衙门最大的官，其中以司礼监为尊。”
李嫣大脑直接死机。
监丞=正五品=太医院院使，太监=正四品，由此得出，太监>太医院院使，还大了两级。
爷爷这个太医院的最高长官原来还不如太监品级大。
李嫣心中莫名悲哀。
其他人听闻王安介绍宫内的情况，都不自觉地安静下来，竖起耳朵，听王安说话。
“我的从小的理想就是能当太监。”
李嫣不禁扭曲着脸，干巴巴地说：“你的理想——真远大！”
王安自豪地说：“为了能当太监，我早早地就开始做准备了。”
李嫣好奇问：“当太监要做什么准备？”
了解宫内人际关系？打听主子们的喜好？看他对太监的品级职位如数家珍，应该准备的都是这方面的资料。
“我刚才不是说我十二岁的时候就准备入宫了吗？那时候我就……”王安比划出一个剪刀的手势，在自己下身虚空咔咔剪两下。
咳咳咳，李嫣听了这话差点儿一口气没喘上来，眼睛瞪得溜圆吃惊地问：“你自己就……咔咔？”也比划两下剪刀咔咔的样子。
自宫……欲练神功，必先自宫……
骚年有多想不开能干出这事啊！
她这是亲眼见到了一个“东方不败”啊！
想起他说自己十二岁就自宫了，还差点儿不能进宫，李嫣简直要对他顶礼膜拜了。
“如果你进不了宫该怎么办啊？”
王安毫不介意地说：“宫里总会招人的。当太监是我的理想。”
居然为了理想……好吧，每个人的理想都应当被尊重，不能嘲笑别人的理想。
为了理想而献身，值得敬佩。
李嫣踮起脚拍拍王安的肩膀，她实在想不出该说什么，半晌才挤出一句话：“小弟佩服！”
一个跟李嫣差不多大，长得圆溜溜肉乎乎的像个小包子的男孩儿问：“大哥，你刚才说的宝钞司是什么地方？你看俺能进去不？”
王安还没来得及回答，这时，东安门打开，两辆马车从门里出来。
两个面白无须大约二十多岁的公公从马车里出来，大家遂不再围着王安，规规矩矩地站好，怯怯地看着一胖一瘦的两个人。
胖太监拿着名册，瘦太监朝大家喊话：“我是司礼监钱掌司，他是姜掌司，你们都站成一列，咱家来点名。”
“郑源来没来”
“来了，俺在这儿。”
一个大约八九岁的男孩低眉顺眼的走出来。
李嫣这才注意到不知什么时候又来了几个人。
瘦太监看了他一眼，问：“干净没？”
“啥？”郑源抬头傻呵呵地说：“干净干净，来之前我洗过澡，身上穿的也是洗干净的衣服。”
站在李嫣前面的王安低头偷笑，忍得浑身直抖。
李嫣凑过去，悄声问：“你笑什么。”
王安声如蚊蝇，刚好在李嫣能听清的范围。
“钱掌事是问他阉干净没有，没阉干净是不准入宫的。”
“不是宫里统一阉吗？”
“可以在宫里阉，也可以自己阉。宫里阉的安全，但是比较贵，自己阉虽然不安全胜在便宜。”
李嫣：……
“韩天泽！”
“在。”那个穿着张嘴鞋的男孩子走过去。
“干净了吗？”
“干净了。”
只见瘦太监毫不客气地伸手在他的下身迅速抹了一把，满意地点点头，“过。”
那个叫韩天泽的男孩面无表情，耳朵却红了。
“杨锦程。”
“我是。”
“干净了吗？”
“干净了。”
瘦太监同样摸了一把他的下身，“过。”
……
李嫣看到这一幕，万分别扭，还不等她做好心理建设，就轮到她了。
“李岩。”
“到。”
“干净了吗？”
“干净了。”
瘦太监快速地在她身下摸了一下，“过。”
李嫣不知道其他人怎么想，她感受到的是屈辱、恶心，胃里就像塞满垃圾，让她憋闷，恶心得想吐，委屈得想哭……她也越加想念爷爷。
门口的二十几个内侍预备役中，有十几个还没被去势，钱掌司和姜掌司就先带着阉好的李嫣他们进了皇城。另外十几个人由另一个太监带着离开，可想而知他们即将面对什么。
李嫣等十几个人坐了两辆马车，驶进东安门。
她清楚地听到大门在身后缓缓关上的声音，一日宫门深似海，后面已经没有退路，她只有埋头向前，只是不知道前面等待她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