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第六十章(1 / 1)
陆铮远看到夏寒时并不意外,夏寒从他的表情中也得知,他早就知道来的人会是她。
“我刚刚随意地点了些,有什么想要的,可以再加。”
夏寒扫了一眼菜单,便说,“不用了。”
“看来你们家人没提前告诉你,你相亲的对象是我。”陆铮远拿出纸巾擦拭夏寒的餐具,又将它们摆回原位。
也是,夏家人不会知道夏寒早就跟陆铮远见过了的事。
“你喜欢的人是岑情为什么还答应过来见面?”
“有话跟你说,但是没有你的联系方式,这样的一个机会浪费可惜了。”
“你要跟我说的话,大概岑情都亲口告诉我了。”夏寒又补充说,“如果你要说她也痛苦和自责,那大可不必,浪费你我的时间。”
她自己的感受不必经别人之口表达出来。
这是对夏寒,也是对岑情的一种不尊重。
“我要说的不是这个。”陆铮远不会那么无聊像个酸溜溜的文人无大肆渲染别人的情感,夏寒和岑情之间有些事说开了,说明白了,是没有什么能够拆散她们这么多年的感情。
欺骗和真情,早已融汇在了一起。
只是岑情要的东西,夏寒现在还不愿意给。
“我们之间应该不会产生什么化学反应。”夏寒以为陆铮远要说的是关于相亲这件事。
“我也确信我们俩之间不会产生任何反应。”陆铮远刚刚要接下去说话,却被上菜的服务生给打断了。
等布完菜,陆铮远主动给夏寒盛了一碗汤,很家常的三鲜汤。
夏寒疑惑地看着陆铮远。
“别这么看着我,这是绅士风度,好歹我们从小就相识。”
小时候的夏寒是别人家的孩子。成绩好,又安静不闹腾。但家长不知道的是,她被女生们孤立的事,以为她的沉默是性格安静的表现。
陆铮远也算是曾经和这个别人家的孩子比较过的,一度还很讨厌这个别人家的孩子。
“说吧,你也不是拐弯抹角的人。”夏寒无心吃饭,陆铮远这样的表现,处处说明了他要说的是要紧的事。
陆铮远放下汤匙,哐当一声,清脆的碰撞声,“跟你说话永远不累人。”
夏寒抬眸,作无声的应答。
“岑情的父亲入狱了,前几天的事情。”
她和岑情上次见面后,就没有再联系。这是夏寒和任何一个身边的亲近的人的相处模式。
“什么原因?”
“官商勾结,大大小小的罪名不少。”
周围的声音嘈杂,在一家中式餐厅里,不热闹才是不正常。陆铮远的声音刻意地比平时说话时要轻得多。
夏寒也只是能够勉强听清。
这里没有墙,不怕隔墙有耳。
“证据是新提供上来的,你应该会很熟悉的东西,一份当年淮阳以及特定的某块流域的环境评估报告,当时那个项目叫FS,若是近年来的某些排放指标不合格,问题倒是好解决,被挖出在十余年前就和某些地方官员勾结,造成了很多资源的不可再生,这罪名不好开脱,再加上当年已经有人死于岑天开发产业的地区,原因是破坏植被造成泥石流,这件事当时是被强制压了下去,近段时间被爆了出来,再加上种种,所以事态被扩大化。”
夏寒家里没电视,她也不上网,这些消息想必在网络上炒得沸沸扬扬了。
岑天和赵婉清是不是相爱的,夏寒不确定。但夏寒知道赵婉清爱极了岑天,要不然怎么会把他的女儿看得比自己的亲生女儿在重要。
这样那份报告为何在赵婉清手中,夏寒也大概能够猜到了。
某天晚上夏明和她的争吵,以及第二天赵婉清不知为何把报告藏在她房间里,叮嘱她代为保管。
夏明不会想到赵婉清会把这个东西藏在夏寒那。夏寒更不会主动跟夏明交流。
夏明是想打倒岑天的,他拿到的那份报告可能是数据正确的一份。
栽赃陷害的,可能是夏明?
赵婉清真是爱岑天爱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夏寒竟然错过了这么重要的事情。
原来自己当年着手第一次写的程序竟然酿成了这些结果。是喜是悲,是分离还是团圆,时间已经给出了明确的答复。
不是没有报应,是报应迟早会来。因果循环,生生不息。善恶有报,适时轮回。
“当年死于岑氏污染事故中的那个地质学家,是江之源——江亦行的父亲。”
岑氏当年还没有这么大的规模,撑死了一个小型企业。所以出事后岑情会那么害怕,因为岑家根本摆不平。而夏家不一样。
怪不得江亦行当时说了得罪不少人,有政界撑腰的,这类揭露社会问题的研究是很难进行下去,某些东西敏感到一丁点儿都碰不得。
中国社会就是这个模样。
但近年来,舆论势力发展壮大,民众的发言权得到更加充分的保障,以及渠道的多样化。这类问题也在日益发展之中得到解决。
岑氏当年靠发展造纸业发家,淮阳森林资源丰富,再加上早年的监管不似现在这样严格,为了利益,植被的破坏相当严重。
在江之源一行对淮阳的森林地质考察中,突遇泥石流,其他人幸免于难,而江之源则在那场“天灾”中离开了人世。
江亦行的执念在于此,并不是夏寒以为的FS,或是她。
她始终没能看得清江亦行,而江亦行更没有如实地把所有都告诉她。
他不想让她看到他的软弱,夏寒真庆幸自己没有心软,这样也好。
夏寒问陆铮远,“岑情还好吗?”
“她父亲像是早就料到了这一天,给岑情的那些钱都转移到了国外,房子什么的都是在她的名下,生活不成问题。”
“你要说但是。”
“对。”陆铮远面色严峻,“她这些年一直有抑郁症,什么原因不用我多说,严重的时候时常有自杀倾向。”
夏寒交握着的手发紧,嘴唇抿着。
“容我多说一句,她这些年过得并不好。很多人光彩的背后,有无数的黑暗面。”
这样一对比,夏寒才知道她是这些年来过得最好的人。她从未想过要和谁比,就像高中的时候班上总有几个成绩好的女生在暗自跟她较劲。她知道,可是她不关心。别人的好坏与她无关。
可岑情不是无关的人。
“她现在......”
“现在在医院,只是不吃饭,睡觉时借助安眠药,一直有人监视着她,不会有意外。”
“......”夏寒想说点什么,却发现什么都说不出来。
她从来没有自以为是地觉得自己是受害者,自己不好过也要让别人不好过。事情走到这一步,夏寒却难过岑情所遭遇的痛苦。
她觉得自己是能够承受的,这些年过来了,什么都没能打倒她,也什么都不能打倒她。别人眼中口中没感情没心没肺的人,又怎样。她活着已经只是为了她自己。
死没有什么大气,活着也一点都不容易。
可是岑情不该遭遇这些。
“你还有什么话,一次性说完。”夏寒从陆铮远的眼神中看出他还有话要说,也是与她有关。
陆铮远今天所说的一件又一件事,让夏寒的心神不安。原来平静破裂了,再也不能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一个潜意识所造成的梦境,慢慢地揭开了这些年发生的事情背后的所有真相。
还有什么是不能大白的。
“我找人去调查过了,当年车祸死的那个孕妇,是你大学时候的男朋友的继母。”
大学时的男朋友?
“你说陆焱?”夏寒结巴得有些说不清楚话来,陆焱?
“是。”
夏寒一下子接受了太多的信息,等到陆铮远离开了,一个人坐在座位上,对着一桌没有动过一筷子的菜肴,和她碗里的那碗三鲜汤,表面的油脂结成了一层薄膜,冷得一点香味都闻不到了。
周围的食客换了一拨又一拨。夏寒觉得双腿有千斤重,她几乎没办法站起来走路。她该拿什么来面对?
陆铮远走时,留下一句话,“你有空去看看岑情,你的一句原谅才能化解她的心魔。”
原谅?哪里来的原谅?夏寒一刻都没有责备过她,怪罪过她,没有赎罪又哪里来的原谅。可岑情却是一个骨子里比她还要偏执的人。
夏寒不欠谁的。
“我差点以为你走了呢。”方凯知道夏寒坐哪个位置,走进来发现她居然还在,只是对面的位置是空着的。
夏寒本来垂着眼眸,听到方凯的声音看了他一眼。
“他没来?”
“已经走了。”
“那这菜怎么都没动过?”
夏寒没回答。
“你要怎么向爷爷和夏董交代?”
“没什么好交代的。”夏寒说话时显得有气无力的,看起来很疲惫。
“那男的不好看啊?还是年纪大啊?”方凯想逗夏寒开心点儿,挑着轻松的话题想聊聊。
“送我回家吧。”夏寒连打车的力气都没有了,浑身的力气像是被抽干了,胳膊都抬不起来,眼里涩涩的,喉咙里也像是有什么东西堵着,很想呕吐,可她知道自己胃里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吐。
人难受到了极点,是哭不出来的。只有呕吐,才能疏解苦闷,或者再将痛苦放大,把心理上的疼痛转移到生理上来。
上车后,沿路的夜景太过熟悉,闭着眼都能感觉到外面的灯火辉煌。夏寒的脸色苍白,嘴上的口红却衬得她有冷淡中的性感。
“你早就该改口叫他爸爸了,我不会介意。”夏寒闭着眼对着正开车的方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