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第五十七章(1 / 1)
“夏寒,我想过如果有重来的机会我会不会还那样做。”岑情给夏寒添了半杯水,把水杯推到她面前,“我想我还是会。”
夏寒别开目光,也没有去接那杯水,任由它停留在桌沿。
“除了对不起,我也不知道我还能再说什么,虽然我知道对不起是最没有用的三个字。”
“你想过我会怎么样吗?”
岑情替夏寒打的方月梅的那巴掌她是感激的。
她不会在别人口出恶言时同样地反击回去,以恶制恶不见得多高明,尤其是在言语上,可对付某些人就是得用这样的方法。
兴许方月梅心里也是惧惮岑情的,岑情当年的脾气也没几个人能治得了她。但在车祸之后,她的性情也发生了大变。
夏寒从沉默变得更沉默,岑情却从活泼率直变成了思虑周全善于揣摩人心的那类人。
“想过。”岑情她恐惧,她愧疚,但是她不能表现出来,她说,“我想过你会去坐牢,或者是后来真相大白,我去坐牢,这些最坏的结果我都想过。”
夏寒说,“但是夏家的能力远比你想象得大,对吧?”
“对。”岑情顿了顿,“我没有想过事情会解决得那么容易,几乎是在一夜间所有的风声都销声匿迹,日子跟以前找不出一点儿差别来。”
“知不知道我这些年怎么过来的?”
有些事情真相大白了,不是曾经的几个电话几个包裹或者几句关心,那些东西都在这一刻好像覆上一种另类的色彩,是为某种目的而生。
“我知道你来这是要说这件事,我没打算哭诉我的痛苦,也没要摆出高人一等的姿态来。岑情,我们做了这么多年朋友,我不怪你。”
岑情没答话,夏寒继续说。两个人的对话模式跟平时相反,岑情反而变成了话少的那个。
夏寒不在正常情况下,话是会变多的。
没有责备,便也没有原谅。
岑情在压抑的这些年,以为自己要的是夏寒的一句原谅,她以为拥有一句出自她口的没关系就能让她释怀。
所以她得不到救赎和宽宥,又谈何而来的救赎和宽宥。
她坐在空荡荡的桌前,觉得自己自私得过分。
就像陆铮远说的其实夏寒比谁都善良,正是因为如此才给了岑情这样沉重的伤害。
夏寒即便是在知道这一切之后,她质问了,但是到头来觉得自己这样做太多余。
她当然不会怪岑情。
她觉得有些难过,心头空荡荡的。这十一年来,她也没有想着去揭穿这一切。一场意外到来的梦境,让她通晓了发生的所有。
相反的是,她知道岑情所承受的痛苦,她不能直面所有对她的好,只是因为夏寒对于伤害总是选择主动逃避。她最擅长的,就是当个缩头乌龟,即使看起来,她并不害怕。
“我先走了。”夏寒站起身来,服务生进门来,托盘里的菜香四溢,夏寒冷着脸径直出了门。
她想到她和江亦行在十一年前就已经相识。
那么他的事和她究竟又有什么关系。
华灯初上,天气回暖之后晚上的风吹在身上都是柔柔的。夏寒沿着马路走了一会,觉得肚子有些饿,抬头看到了一家肯德基。
她犹豫了一会,还是走了进去,点了一个汉堡和一杯可乐,庆幸的是今天身上带了钱。
在靠窗的位置坐下,夏寒嚼着汉堡,看着窗外。
附近有一桌,坐着两个学生,两个女生,还穿着校服,叽叽喳喳聊得很热络。
能够联想到的画面是高中时坐在最后一排的她和辛瑜,辛瑜总是侧着头叽叽喳喳地给她讲一些她并不能够多理解的事。
但是辛瑜总是不厌其烦,对于她的反应也从来没有表现过不开心。
夏寒看了一会,起身离开了。
外面的月色清明,行道树上的梧桐叶已经发芽了。
夏寒最后没有说出口的是岑情的父亲岑天和自己的母亲赵婉清的关系。
她也想起来了在岑家撞见过他们在房间里做苟且的事,怪不得父母的关系常年不好,怪不得夏明会去寻求一个方月梅的爱意。
这些事是上一代人的事,她无须多言。
第二天是周末,夏寒出门跑完步进屋,看到桌上的早餐吓了一跳。走近了一点,看到江亦行的背影,心才放了下来。
“你怎么来了?”夏寒穿着运动卫衣,脸因为跑步后还留着点红晕。
“今天是休息日。”江亦行没空搭理他,锅里还煎着两个蛋,他侧身去拿酱油,夏寒挡住了他,“你让开。”
夏寒闻言让开了,好像这里才是他家。
“你去外边等着。”夏寒又听话地出去了。
江亦行很快端着个盘子出来了,他路上买了小米粥和酱黄瓜,几样配在一起,夏寒吃了不少。
“我把你冰箱里的面包都扔了。”
夏寒抬头看了江亦行一眼,“过期了?”
明明上个星期才买的,保质期三个月,这才几天。
“你伤好了没有?”
其实屁股那酸了几天就彻底好,江亦行这一问,夏寒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指,受伤那的痂颜色已经变深,不记得还好,注意到它了的话就控制不住地要去破坏。
“差不多好了。”夏寒吃完放下筷子。
“今天我没把江寒带过来,你放心。”
“......”有什么不放心的。
“我去洗碗,你等会,我有事情说。”夏寒起身收拾碗筷,和从前一点没差。
天气很好,江亦行搬了一把客厅里的椅子到阳台边上,悠闲地在那坐着。
夏寒转过身去,看到他那个样子,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要在这里?”夏寒走到江亦行面前,他闭着眼,阳光洒在脸上,她的出现,挡住了原本晒在他身上的光亮。
在江亦行睁开眼的一瞬间,她忽然想吻他。
夏寒是把思想付诸于行动的人,她倾下身,蒙住了江亦行的眼睛。
江亦行刚刚睁开眼睛,便看到夏寒俯身向他,紧接着眼前一片灰黑,细碎的光透过指缝传了过来。
唇上有些温热的感觉,夏寒刚刚喝了一杯热牛奶,嘴唇是甜的,是软的,有着香气四溢的温柔。
爱真的是一件能让人没有原则的事,就算他之前对她一点儿都不良善,分开时的决绝,重逢时的淡然。
夏寒想过不会原谅他。她不愿意。
对于岑情她当然不去责备,那是她这些年来的一个真心好友。可是江亦行不一样,他们之间是平等的,夏寒也不甘心白白承受他给她带去的难熬。
即便到现在她还是一头雾水。
可就在此时此刻,她想吻他,她别的什么都不想。
没有人能够比他更好。此时她深切地体会到了这句话的含义。
双唇相贴,两人没有别的动作。几秒钟,之后夏寒的手离开了江亦行的眼睛,手指上还遗留他皮肤的触感。
江亦行睁开眼看她,两个人坦荡而无言,夏寒走进屋子搬了把椅子出来。
“我们很早就认识了,在我高一的时候,我只对你有个模糊的印象,对陈望的印象比较深,我因为一些原因忘记了那时候的事,最近才想起来的。
“文件是我妈给我的,我当时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我当时并没有机会接触编程之外的东西,很多事情我还不清楚。后来,我退出了你的团队,我想起来是你发邮件的Sean,我们有过一些交流。
“我有一些心理方面的疾病,但不影响正常生活,我要说的就是这些。”
夏寒简洁地交代了一下,等着江亦行的回答。
“陈望比我帅?”江亦行听完夏寒的几句话,跟他所知道的相差不多,而他抓的重点则让夏寒有点意外。
再说了,当时江亦行在远处,和夏寒谈话的是陈望,陈望外貌也是出众的,能记住他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那时候没有看清你的脸。”看清了的话对你应该会印象比较深刻。夏寒心里这么想,却没有把后半句话说出口。
“当时因为那个项目我退学了,准确地说是被迫退学,得罪了一些人,去了西藏当兵,后来学摄影,再后来遇到你。”江亦行看着夏寒又说,“我跟陆焱之前有过过节,那个项目原来他也在,后来退出了。我以为是你帮他盗窃了数据和原始资料,之前的事就是这个原因。”
时间倒退十一年。
电脑里的数据都消失不见,连备份都没有了,唯一的一份打印资料也不翼而飞。随后传出来的是一份重要矿藏分布研究报告消失,而江亦行是最后一个借阅者,加上一些人的有意为之。
校方念在他曾经多次获得国家级荣誉,网开一面,给他主动退学的机会,说得不好听点儿,就是开除。
“我?”
“听别人说,你和陆焱关系亲密,你是他喜欢的人。”
“你太幼稚了。”
江亦行也觉得自己幼稚,明明三十多岁的人还要把一见钟情假装成蓄意报复,跟谁在折腾。要是夏寒脾气不好,早一脚踹了他,还能在这儿和他心平气和地讲道理。
她本来就是过分善良的人。
“他确实很喜欢你。”
“那是以前的事情了。”夏寒不愿意多谈陆焱,他们之间从来就没有第三个人插足的可能,“所以你知道那件事是谁做的了吗?”
“陈望已经找到了,只是一个普通的收钱办事的程序员。”
“原来你连最基本的调查都没有做好——傻么?”
夏寒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