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第九章(1 / 1)
“你怎么知道是我?”江亦行问了一个很蠢的问题。
像小学生在背后蒙住小伙伴的眼睛说,猜猜我是谁。
夏寒放下正在啃的硬面包,听着电话那头的呼吸声,不说话。不是不想说,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从来都不知道如何和别人交流。
用最近很火的一句话就是,天都要被你聊死了。
“沉默的金子?”江亦行打趣。
这话是在应对夏寒第一次在画廊见到江亦行的时候,她有些过分情绪外露时说的,是金子总会发光。
“你很记仇。”夏寒实话实说。
每次他说的话,做的动作,无一不在提醒她曾经发生过的事,然后一一对应。
“夏小姐记性很好。”夏寒不明白江亦行话里的意思,也不知道这通电话的意义何在。
“你想说什么?”通话时间过去了一分三十秒,她基本上没有打过这么长时间的电话。
“只是刚刚电话没人接,想确认一下你是否安全到家了。”江亦行站在窗前,看着南照城的夜景,灯火辉煌,云层也被染了色。
电话接通,一颗心也落了下来,“要是有什么意外,这可就是我的不是了。”
江亦行给夏寒的错觉就是一直笑,无论是说话还是不说话,无论是对着她还是不对着她。
夏寒还是没说话。
江亦行蹙起了眉头,怎么有种自己沦落成为了周书逸,到处遭人嫌弃的感觉,“你没什么要说的?”
“没有。”夏寒在一秒钟之内切断了电话。
这通电话把她好不容易在过去几个小时里机械重复动作冷静下来的心绪又给扰乱了。
莫名其妙,心烦意乱。
江亦行收了手机却不再笑,又拨了一个电话出去,约上周书逸在杯酒人生见。
杯酒人生是周书逸的地盘,准确的说是他爹的地盘。
所以上次把应酬的事推给他,他会把那些画廊的人约在酒吧见面。
用他的回答来说,就是,省事儿,还省钱。
越有钱,越抠门。
不是周末,人照样多。多少白天穿着严谨的职业装脸上笑容一丝不苟的白领夜晚在灯光下纸醉金迷。
江亦行有些庆幸自己当初的选择。
成为自己最讨厌的那种人可能是这世上最无奈的选择,还好他有机会开始另一段人生。
周书逸还叫来了沈演,那个也知道他们俩尿了多少次床的最佳损友。
“好久不见啊。”沈演看到江亦行拍了拍他的肩。
“好久不见。”江亦行往三人的杯子里各倒了些酒。
喝的是solera system中的Fino,产自西班牙,世界著名的葡萄酒。
江亦行微微抿了一口,似乎没有那么没有从前喝的那么干,他挑眉抬头看向沈演。
“Manzanilla.”沈演一口流利的西班牙语,喝多了洋墨水,品酒自然不在话下。
Manzanilla是Fino的一种特殊的清淡的品种,产自Sanlúcar de Barrameda港口附近,味道清新、酵美甘甜。
江亦行又喝了一口,不受控制地想到了夏寒。她就像这一款酒,长期间的制作,反复发酵,经过岁月的沉淀与过滤,纯净透明,没有杂质,入口清淡,却有些辛辣,口感并不圆润,硬生生添了几分回味无穷。
被称为“男人的强烈”,果然名不虚传。
江亦行轻轻地晃动着酒杯,看着透明的液体在玻璃杯中被灯光映射出不同的颜色,嘴角勾起不明的笑意。
沈演和周书逸相视一眼。
这几年,他变了实在不少。
“摄影展办得怎么样?”沈演试图找些话,近在咫尺的人变得陌生,任谁看了都心疼。
“没想到你也会问我这种问题。”江亦行灌进一大口酒,冰凉的液体遇上温热的口腔,滑过食道,燃起一阵热意,直达小腹。
“呵呵。”沈演笑了两声,“我怎么就不能关心关心你了。”
“我们之间不必有这一套。”江亦行收起了脸上的表情,语气认真,透过噪杂的音乐声,让沈演有些发怔。
“三十多了吧,是该找个人了。”沈演说完又看了周书逸一眼,那货正对着一个小姑娘调情,那姑娘的腿都快勾上他的肩膀了。
世风日下,伤风败俗。
“这不是来了么。”江亦行勾了勾下巴。
一个胸大到几乎要坠地的女人一摇一摆地朝江亦行走来,沈演使劲地憋住了自己脸上的笑。
“没想到你这么重口味。”沈演起身前对着江亦行说了这么一句,兴致昂扬地去破坏周书逸泡妞了。
“帅哥,一个人?”那女人穿着暴露的夜店装,胸有意无意地朝着江亦行挺了挺。
她还不忘看了眼走掉的沈演,仿佛是在确认这个事实。
“嗯?”江亦行在她面前喝了一口酒,好好的酒就被他们俩这么给浪费了。
浪费可耻,有钱真好。
那女人盯着江亦行上下滚动的喉结,就差在这个公众场合扒了自己的衣服给上了他。
“有没有兴趣一起喝一杯?”女人举起自己手上的酒杯,形式性地抿了一口,喝完还暗示地舔了舔唇。
性暗示?
江亦行偏头低下,拇指拂过自己的下唇,好像那里还残留着夏寒嘴唇的温度,和她手背细腻的皮肤。
到底是谁在勾引谁。
江亦行眯起了眼睛看坐在旁边的女人,浓妆艳抹,那神情分分钟想吃了他。
“想睡我?”明明是十七度的酒,几口下去就让他醉了,酒不醉人人自醉。
那女人也没想到江亦行说话这么直白,酒吧里的灯光闪烁着,江亦行歪着头,下颌骨的线条收进脖子,没入他身上穿着的深色衬衫。
祸害。
“加个微信?”那女人也没正面回答,那表情分明写着“我想跟你睡遍千千万万个姿势”。
这年头,微信成了约炮神器?
她拿出手机,江亦行看了一眼,笑着说,“我没有微信。”
那女人露出一脸“不是吧,看不出来你这么out”的神情。
但冲着这男人的脸她怎么可能就这么退步,“帅哥,你可别逗我。”
说完就伸出了自己的手朝江亦行的口袋里摸去,想的是摸手机,还不忘揩两把油,肚子上的那一块硬邦邦的除了肌肉还能有什么。
手感一级。
江亦行抓住了她不安分的手,脸色一沉,冷着声音说,“有话好好说,是吧?”
那女人看江亦行脸黑了也不敢再造次。
江亦行继续喝着酒,周书逸走了过来。江亦行坐着,周书逸站着,凭借高度优势,周书逸一把勾住了江亦行的脖子。
极其蛊惑地说,“帅哥,约吗?”
江亦行也觉得好玩,转头说,“约啊。”
旁边那女人一副吃到了屎的表情,连没喝完的酒都不要了,拿了吧台上的手机就走。
“你家我家还是如家?”周书逸玩上瘾了还。
“我不好这口,找沈演去。”
周书逸的表情也好像吃到了一坨屎。
夏寒在一张纸上列好了要买的东西的清单,她并不常去超市。每次去都把一段时间的生活必需品全部都买齐全。
正要出门的时候,门铃响了。
夏寒开门,见到了岑情。
“准备出门?”岑情看夏寒穿上了袜子。夏寒非常非常不喜欢穿袜子,在家里即使在冬天也喜欢赤着脚。
“嗯,准备去趟超市。”夏寒转身进屋。
“那一起去吧,本来就是想约你出去走走。”
“嗯。”
在超市的面包架前,夏寒搬了五大袋刀切面包进购物车。
岑情拉住了她的手腕,“你吃这么多年面包,不怕胖死也不怕撑死?”
夏寒疑惑地扫了自己一眼,她一米七多的身高,才一百斤,偶尔体重上升也没超过过一百零五,哪里跟胖扯得上关系。
“你就不能换点花样吃?我在国外吃得都比你好。”岑情把购物车里的刀切面包放回货架上,仁慈地给夏寒留了两袋。
晚上饿了吃个一两片还是可以的。
“我不会做饭。”夏寒气馁地说,除了面包实在找不出能充饥可以不开火的主食了。
“请个阿姨做饭吧,你反正也只有晚上在家吃。”
“不要。”夏寒非常不喜欢家里有个陌生人的感觉,要和一个陌生人分享一片私密的空间。
那种感觉她想都不敢想。
“赶紧找个人嫁了。”夏寒没有回话。
岑情走到蔬果区给夏寒选了几盒处理好的水果。
两个人在超市买完东西走回小区。
晚上的风凉凉的,这一带都是居民区,很安静,只有人说话的声音低微地混着风声传过来。
超市离小区不远,“夏寒,你说,如果你当时没学画画会怎么样。”
“没有如果当时。”夏寒是个纯粹的唯物主义者,一切没逻辑不科学的假设她都要否决。
这种情况目前只在一个人面前例外过。
但和他似乎已经好几天没见过了。
“过几天你陪我一起去看我妈妈吧。”夏寒低垂着头,不知道脸上是什么表情。夜风吹乱了她的头发。
“嗯。”岑情跟她说,“我找到了工作,在一家上市公司做HR,下周正式上班。”
“挺好的。”夏寒回答。
两个人大多数时候在沉默,说话的时候也主要是岑情在说,但没有尴尬,这样的安静是经历了多年的时间沉淀而成的自然而然的相处方式。
走到小区门口的时候,夏寒却见到了不想看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