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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第 2 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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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喜这一走就去了整整三个月,大家都以为他失踪了,龚世耘派人把周围几个县全找遍了,一点音信也无。大年三十前一晚,他孤身一人出现在了龚府门口,身上的衣裳还是走的时候穿的那套,人也瘦脱了形,但确乎还是活着的,看见范巧儿,他欢欢快快地喊了一声“姐!”,龚世耘站在范巧儿身后,三个月不见,他也清减了,特别是那双眼睛,仿佛一夕之间就浑浊了,再没了往日的光采。巧儿抱着范喜垂泪半天,龚世耘高高大大的,只得佝偻着腰凑过来,拥着姐弟俩一起往里走,“巧儿,先进去吧,咱们先进去再说,小喜穿的薄,别把他冻着了。”

范喜进了屋,头一件事就是要了三碗饭吃,因着不是饭点儿,黄厨子就捞了一条腌鱼和一碗酱菜给他,范喜倒了些热茶泡着,哗啦啦埋头大干。他吃的舒爽,却不晓得一旁的巧儿看在眼里全是心疼,带着那么多钱走的,回来怎么就闹到了饭都吃不起的地步呢。龚世耘默默地洗了手,坐在桌对面帮范喜把那条腌鱼仔细地拆了,拆下来的净肉另放在一个小碟里,推到范喜面前,范喜就只管从碟子里夹鱼肉吃,也不看龚世耘,最后一点碎肉黏在鱼脊骨上,龚世耘就拿着鱼骨伸到范喜嘴边,范喜就着他的手张嘴含住鱼骨吮了吮,鱼骨头就干干净净,连汤汁都没有了。龚世耘笑笑,把手收回来放下鱼骨,他也含住自己的手指舔了舔。

横竖钱的去处是问不出来了,巧儿也只能作罢,晚上洗过了热水澡,范喜懒洋洋地缩在被窝里梳头,巧儿提着鸟笼进来,鹩哥张嘴便是一声“给爷请安!”,范喜乐得哈哈大笑,“真识相,小爷我安着呢,你是不是想我了?是不是怕我再不回来你就要被拿去炖汤了?”

巧儿用指尖轻轻磕了磕鸟笼,那鹩哥就跳过来啄了啄她的手指,巧儿笑道:“就它这点小身板拔了毛还没二两肉呢,谁要炖它,而且黄厨子说了,这种鸟啊会说一两句话的常见,像它这样唠叨的可就稀罕了,只可惜了那天你不在,要不叫你看看它怎么和黄厨子吵架的,真笑死人了。” 范喜听巧儿说着,不知不觉就盯着鸟笼出了神。巧儿低头再看时,范喜已经趴在她膝上睡着了,呼吸轻轻浅浅的,微微张着嘴。巧儿轻手轻脚把他放回枕头上,拢好了被子,悄悄地出去了。

夜深了,龚府里的人几乎都睡下了,范喜穿回来的衣服被他刮了一个口子,巧儿便点着一盏小灯在床头帮他补一补。从傍晚天就下起了小雪,此时已经积起不少,巧儿隐约听见外面有脚步声,是从正房走过来的,停在了隔壁弟弟的房门口。巧儿放下手中的活计,赤脚走到窗前竖起耳朵静听了片刻,听见关门的咯吱声,似乎是人又从房里出来了,她将窗户轻轻撑起一丝,眼睛贴上去往回廊里看,就看见龚世耘用被子裹着范喜,打横抱了往他屋里走,范喜搂着龚世耘的脖子靠在他肩头,还是一脸睡相没醒的样子。巧儿等人走远了才关上窗户,她坐回床上,拿着范喜的衣服发了半天呆,直到敲更的声音才把她唤回神。

第二天天还没亮,急促的敲门声把和衣而卧的巧儿从睡梦中惊醒,她蓬着头开门一看,竟是龚世耘。龚世耘神色很凝重,他挤进屋来然后就赶紧关了门,紧接着就压低了声音问巧儿,“小喜这三个月到底是去哪儿了,为什么他肚子上会有这么大一个伤口?”

“伤口?什么伤口?”巧儿一头雾水,像是还在做梦一样。龚世耘没有多说,趁着天色还早,没人醒来,他拉着巧儿一路小跑回到了他的卧房,范喜还大喇喇地趴在龚世耘床上酣睡,手脚长长地摊开来,赤身裸体也不知道遮羞,乌黑的头发散成了一朵黑色的彼岸花,一个人干脆地霸占了整张床。

“你看。”龚世耘抱着范喜给他轻轻地翻了个身,一道一尺多长,蜈蚣一般盘桓在他腹部的疤痕就展现在范巧儿面前。

“这……怎么会这样,什么时候弄成这样的,我……我不知道啊!”巧儿捂着嘴不住后退,她无法从那道狰狞的疤痕上移开眼睛,却又觉得无比地害怕,范喜到底去了哪儿?他到底经历了什么?巧儿不是没问过,但范喜始终缄默不语,更没有提起丝毫关于受伤的事情。

“昨天他回来你都没有发现吗?”

“我又没去看着他洗澡,我怎么能发现呢。”巧儿急得声音都发了抖,“爷,说句实在的,小喜身上多了什么少了什么,只怕您要比我更清楚些,我虽是他姐姐,可都这么大人了,总不会还像小时候一样叫我随便看他,也就在您身边他才这样混不吝。”

“唉~”龚世耘长叹一声,摆摆手让巧儿回去了,天色渐渐亮了一些,他坐在床边目不转睛地盯着范喜琢磨,指尖轻轻摩挲着他的每一寸皮肤,范喜许是觉得有点冷了,把被子往上扯了扯,半张脸躲了进去,然后他伸手在肚子的伤口上狠狠挠了几下,依旧是没醒。龚世耘握住他的手翻来覆去地揉捏着,然后从床头柜里翻了一把小剪子一张垫子出来,细细地帮他修剪了十个指甲,他剪得又慢又轻,不像是在伺候人,而是像饶有兴味地在雕刻一件作品,剪完了多余的指甲,再用小锉刀磨一磨,末了,范喜的十个指头就圆圆润润干干净净了。

龚世耘起身打理了垫子上积聚的指甲末,把小刀小剪都放回了原处,一转身,范喜趴在床上眯着眼朝他笑。

“我把你弄醒了?”

“嗯,大清早的你不睡觉,怎么在给我剪指甲?”

“我怕你把伤口再抓破了。”龚世耘蹲在床边,捧着范喜的脸轻描淡写地吻了一下,“小喜,你和我说实话,这三个月你到底跑哪儿去了,肚子上的伤是怎么弄的?”

“我不说行吗?爷,您一个晚上折腾得我都要散架了,这一大早的又要拷问我,我难受。”范喜撅起嘴,带着浓浓鼻音开始撒娇,这是他一贯的怀柔战术。

“你难受?你哪里难受,少给我扯淡。”龚世耘这次没有接他的招,他直接用力把范喜从床上扯了起来,动作没有丝毫的温柔。

“爷!你干什么呢!”范喜皱眉揉着手臂,而且大有还想再揉揉屁股的趋势,他把头偏到一边,抱着膝盖蜷缩起来,“爷你弄疼我了。”

“小喜,你不要胡闹,你知不知道你出走的这三个月我和巧儿有多着急,这龚家上上下下正事不干光顾着找你了,你怎么一点道理都不讲!”龚世耘勾着腰爬到床上,扳住了范喜的肩要和他理论,他语中带怒,确实是被范喜惹急了。

“爷,何必说这种话呢,我范喜不过是个下人,丢就丢了,您龚家的少奶奶和她肚子里那个才是正主,我又不傻,我昨天回来的时候家里不是热火朝天地正预备着过年么,怎么叫正事不干光顾着找我?爷,您把这么大个罪过扣我头上我可承受不起。”范喜说得不急不缓,边说边笑,笑着笑着,眼里就闪了泪花。龚世耘跪在他身后,紧紧握着拳头,他把那腰都快弯成了一张弓,恨不得立时就能射出一簇□□钉死范喜。

“小喜啊!”他一声压抑着悲愤怒吼,两只拳头砰砰地抡在床板上发狠,直到骨节都破了皮溅了血,他不再捶了,抽疯一样地紧紧抱住了范喜,“范喜啊范喜,你是真真狼心狗肺,你可知道我想你想的都快发疯了,你却这样挖苦我。”

范喜依旧是蜷缩着,怎么也不肯面对了龚世耘,他比从前瘦了许多,背上的骨头一节一节整齐地凸起,隔着衣服也能看出来,龚世耘百般疼惜地抚摸着,听见他胸腔里撕撕扯扯的饮泣声。

“姐果然还是料事如神,她昨晚和我说,少奶奶既然怀了孩子轻易就碰不得了,这几个月你也没再找过她,所以爷你晚上八成是要抱我的,所以她才赶紧催着黄厨子他们烧了水给我洗澡。”

“你是这样以为的?”

范喜梨花带雨地笑了,转身抱住了龚世耘,用他软软的耳朵蹭着龚世耘的脸,“我怎么以为的都不重要,反正少奶奶这一年是都不能伺候你了,我乐得多伺候爷几次,我不在乎爷为什么要我,只要爷还要我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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