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第四十八章(1 / 1)
从宋希的家里出来,苏然抱着手中的小纸箱,心有些沉,有些闷,有些难以言说的密集的心酸随着手中不算沉淀的纸箱中溢出来。
章嘉翊的母亲,那个自自己第一次到她家,那种诡异的被窥视和调笑感便如影随形。
在自己说明来意,她给自己递过那个小纸箱时,只是笑笑,带着几分叹息,几分无奈,“终于来了,那小子还真是从来不做亏本生意,小奸商。今后,生活倒是要无聊几分,连调笑都没有理由了,唉。”
翻开手中的纸箱,里面的物件不多,几张陈旧的宣纸,一张角度模糊的照片,几张人物写意画。
宣纸的文字笔势尚好,笔力稍缺,而这些字在那个落款面前都显得不重要。
明修,那个失落的记忆,随着这个落款倾涌而来。
明修,自己的当年磨着外公起的字,在自己丢落了这么多年的书画不再练写后,这个字也被自己遗落在了记忆中。
而此刻,几张陈旧的宣纸,几个稚嫩的字,无不提醒着自己,章嘉翊作为外公的小徒弟确实与自己有过交流,只是自己遗忘了。
那几张宣纸,明显地是自己高中时期心烦时所做,连那个落款的字都带着几分负气,却不曾想,这样几张宣纸却遗落到了章嘉翊手里。
那张模糊的照片一如那几张人物写意画,模糊,然而,作为当事人的自己却清楚,那张照片的主角是——自己。
写意画,古老的扇窗,一个小娃娃背着手似在对前方坐着的人说着什么,坐着的人一脸淡然,然而气质、神态,一看便知,那是自己的外公,而那个小娃娃,苏然看着那张圆润的小脸,也许不用猜测便知,那是自己。
一直以为她与章嘉翊不过是因为一个老人的临终寄托而组合而成的,却不曾想此前,两人之间早就有了羁绊,只是,自己一直不知。
那天,张尧约自己出去,第一句话便是“谢谢你,苏然。”
当时,咖啡的香味萦绕着,透过淡淡的萦绕的烟雾热气,那头的张尧相较于半年前明显气色好了很多。
苏然笑了笑,点了点头。
谢什么,两个人都知道。
一个多月前,徐雨君的婚礼上她与钱清的那一番半真半假的话明显起了作用。不需要多说什么,他与钱清的情侣身份的公开便是最好的证明。
自己与张尧,很年少时的一个蹉跎,伤了她,然而,最伤的那个应该是他。
她已经忘记了为什么最初的那一刻,自己会说出,她答应他的追求那样的话。
那时候的自己最不相信的便是年少时的爱恋,一如自己的父母,年少相恋,无论当初多么的相爱,最终还是走向了针锋相对。
或许说是针锋相对并不恰当,只是,最初那份激情散去,两人都不是能够包容对方的人,因而,只能在渐行渐远中慢慢地消散最初的那一份情谊。
张尧对她说谢谢,也许,真的已经释然,当时,那一个年少的当下,他的承诺,他的情感是真的,他愿意给她承诺,她也执着地相信他的眷恋。
只是,年华已去,承诺终还是抵不住太过长久的冷淡,生活终究还是需要情感的支撑,钱清是个借口,亦是一个契机,将两人拉向一个情感的平行线的借口与契机。
也许,真的是释然了,所以,他才会跟他说出那样的话。
他说:苏然,知道吗,曾经有一段,我很妒忌章嘉翊,而这种妒忌直到去年刚知道你的丈夫是他时大概到了极点。
他说:苏然,也许章嘉翊永远不会跟你说,他出国前曾经找过我。当年他让我好好照顾你,可惜,我还是食言了。
出国,当年,好好照顾,这些,拼凑起来都是她陌生的世界。
突然想起那时候曾问及章嘉翊高中的学校,当时,他淡淡地只回了一句:应该还是跟你一样。
应该还是和你一样啊,当时只是不信,自己高中搬到了S市,他又怎会还跟自己一个学校,只是不曾想,原来还真的跟自己一样。
不仅如此,他似乎还隐瞒了很多。
“那如果你老人家高中的时候一不小心就被我的魅力征服了,你老人家还会不会出国。”
那时候,他只是落寞地回了一句,“高中时候,大概你看不上我。”
大概看不上啊,这样相似的对话似乎也曾出现在与他谈论着他的初恋时,对于自己信誓旦旦地说要在他高中时戳上个自己独属的印章时,他只说了一句,求之不得。
求之,不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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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门被打开的声音透过客厅传来,沉稳的脚步声一如以往地前进着,转头盯着已经进来的人,然而,太过悬殊的高度对视,使得她即便抬头也看不清楚那张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的脸。
坐着思索着那些自己都不曾知道的过往,直到现在才发现自己已经不知道坐了多久。窗台上那被自己靠着的玻璃门已经被自己的体温捂出了暖意。
“还不睡?”话才出来,人已经走到了玻璃门旁,弯腰碰了一下坐着的人已经带上了寒意的手臂,手没有半刻的迟疑,直接将人扶了起来,声音带着一丝暖意,“地上凉。”
只是,扶着人起来,目光却落到了她方才坐着的位置旁的小纸盒上,“在看什么?”
“吃饭了没?”下意识地将小纸箱掩盖住,扯了扯他的衣袖,难得地有了几分娇态。
手一顿,目光随着她的动作上移,嘴角轻轻抿出了一个笑容,“嗯。”
“章嘉翊,跟我讲一下你的高中生活吧。”直到藏好那个小纸盒,在睡前躺在他的怀中,苏然才小心翼翼地问了那些一直被她所忽略的他的过去。
“怎么突然想问这个?”顺了顺怀中人的头发,他笑了笑问。
将自己的身子挪正了正,苏然压下心中小小的紧张,笑着开口,“刚刚跟她们聊,突然说到了大学时候我们寝室一个姑娘的获奖文章。那个文章有一句挺惊为天人的,说是,直到现在,我都不敢去回忆我的高中生活,因为,那个折叠的回忆中,满满的,都是你。我当时就笑哭了。”
那头,只是沉默了片刻,便笑着应答了一句,“嗯。”
压下那一阵慌意,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带着调侃的笑意,“现在想想,话说,章嘉翊同学,你高中时候有没有那么几个一样的念念不想忘的小情人啊?”
搁在苏然头上的手顿了顿,终于下移握紧了她的右手,“那你是想听我的高中奋斗史还是想听我的高中情史?”
“情史。”
“情史啊,我想想啊。”握着她的手修长温厚,带着暖意,“高中时倒是有个念念不想忘的小情人。”
被握着的手颤了颤,“怎么让你老人家念念不忘了?”
“大概是一日不见,辗转反侧,思之若狂吧。”身后的闷笑声出来,带着清朗的笑意。
“既然这样,当时为什么不先下手为强,以你老人家的功力,大概能百战百胜。”
“嗯,我想想啊,大概我太过优秀,蓄谋了太久,下手太迟,一不小心,小情人被我看丢了,因此被别人勾搭去了,为了小情人,我只好忍痛放手。”苏然突然翻身,抬起手支撑着,直愣愣地看进了他的眼睛,太过认真地神色,让她莫名有些心痛。
抚着他的脸,苏然直愣愣地盯着,终于还是挂出了笑容,“真不像你。”
“嗯,是不像,早知道,我就下手了,是吧?”
回答的话带着笑意,同样带着几分隐藏得很好的认真。
“嗯”掩饰住自己的鼻酸,苏然窝到了他的胸前,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声,小声地问着,“那你小情人长什么样?”
调整着睡姿让苏然睡得更舒服一些,最后才终于笑笑地回了一句,“大概长你这样。”
“那你下一句是不是应该说,你的那个小情人就是我啊?”声音有些闷,不会让人怀疑成士感动,倒像是稍有些失落。
楼住她的手紧了紧,继而声音清朗地笑了笑,“嗯,是你。”一直都是你。
“章总,你老人家可跟我不是一个高中的哦。”蹭了蹭他的胸口,她声音更低沉。
“是吗?”
是吗?如此调笑的声音,以前为什么自己一直都会误读成真的是疑问呢?苏然不懂。
就如,她同样不懂,章嘉翊明明很早之前就认识了自己,为什么当初自己说初次见面他会点头微笑。
同样地,他跟自己真的是一个小学一个初中一个高中,为什么一直以来自己从来不知,也许归根究底,一如他说言,自己从来不在乎,因而,他也就不说。
连带地,连他一直关注了自己三年,在自己与他重新见面后的时光里,一直默默地帮着自己,一直默默地爱着自己,他同样不说。
给自己最大限度的自由,给自己自大限度的宠爱,给自己最大限度的关怀,将自己处于一直能成长的关怀中,却不曾透露自己的的付出与关爱。
他的每一句实话都藏在他的不正经的调侃中,曾经的自己以为,这就只是他的调侃而已,却不曾想,他每一句都在诉说着那个曾经的爱恋。
何其有幸。
“早点睡,明天我们去爬山,嗯?”
“嗯。”
不曾言说自己的爱,我们明天去爬山,明天我送你上班,明天我接你放学,这一切,平平凡凡,实实在在,不再是那样的凝重得承受不起的爱恋,然而,他的爱却一直都在自己与他生活的点点滴滴中。
睡眼朦胧中,耳边有个淡淡的声音在小声地诉说:“……我都不敢去回忆我的高中生活,因为,那个折叠的回忆中,满满的,都是你。苏然,一直都是你……”
一直都是。
苏然,我那个被折叠了的回忆中,满满的,都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