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第二十六章(1 / 1)
章嘉翊很憔悴,这是苏然看到他后最为简单直接的感知。
九天的时间,他不曾回家,再见时,却是这样一副模样。衣服干净整洁不见半点皱褶,人也干净整洁,然而眼中通红的血丝,还有眼下的一片乌青却怎么都掩饰不了。
“里面的是张尧?”
“嗯,你认识?”
“见过几次。”
简单的几句话,车子便已经发动,一路上二人间仿佛延续了苏然与张尧相隔将近十年后的相处模式,除了沉默还是沉默。
方才电话上,章嘉翊的声线太过正常,丝毫没有听出疲态,因而,在刚看到这样子的他时,苏然反而有些说不出话来,才想出口的调侃在接触他满是血丝的眼睛时,一时剩下的只有默然。
而除了精神仿佛全心系到车道上外,苏然觉得,他除了将车子安全地回到家外,连说话的语气都有些缺乏。
累到说不出话来是怎样的感觉,苏然并不曾感受,她只知道,自己熬了一夜后都会有不想说话的冲动,此刻,章嘉翊的状态并非只是熬了一夜那么简单。
才回到家,苏然看着那个说了一句,“我先睡一觉”后便直接往卧室方向走去的人终于还是忍不住出口,“公司的事儿很忙?”
“嗯。”头也不回地回了一句,人已经进入了卧室。
苏然跟着走过去,才刚走到卧室,只见章嘉翊脱了外套、皮带,连身上的衬衣、西裤都来不及脱,人已经倒在了床上。
待苏然走近,才刚躺到床上的人已经渐渐陷入了睡眠中。
转身出了卧室,站在厨房里,对着冰箱里的食物却无从下手。怔怔地看着,脑中却一片空无,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想想。
“我靠之,苏然,杜曼卿真的跟公主病他哥有关系啊,我靠之,我不过陪我爹他老人家检查个身体就看到他俩在医院卿卿我我啊,还好我机灵,不然真遇上了,嘻嘻,我知道得太多了。”
孔思怡的那通电话在张尧约自己出去前响起。
公主病他哥,苏然思索了很久才想明白,公主病——章家琪,公主病他哥——章嘉翊。
章嘉翊很累,公司的事儿很忙,然而,在他回家前,孔思怡看到了他跟杜曼卿在一起。
可有可无的关系,那天杜曼卿的话不知为何这样的清晰。
章嘉翊,杜曼卿,苏然扶着冰箱的手有些收紧。
杜曼卿这个学期才到的学校,国外一流学院的海归,一个真的具有含金量的海归,知性而美丽。
一个学期过去,跟她熟悉的似乎并不太多,能算上号的除了孔思怡这个自来熟似乎便只剩下自己。而自己似乎从来不是一个能让陌生人产生平易近人之感的人。
苏然至今还记得她们在第一次讨论章嘉翊时的情景。
章嘉翊在家排第二,不同于小家里面只有父母的生产顺序的排列,章家小辈的排序从父辈的孩子开始。章家大少是章宏彦的儿子,章嘉翊是章家二少。
那天她的那句加重了的“章家二少”,还有平时若有似无的刺探。
“大概是我抢了她哥。”
这样的话真的仅仅只是一个玩笑吗?
苏然摇头挥去那些莫名其妙的情绪,转身离开了冰箱,直接洗米下锅。
炒糊了鸡蛋,放咸了玉米排骨汤,煮老了水青菜,唯一正常的青椒肉丝,苏然看着一团糟的厨房终于拿起了那一盘糊了的鸡蛋,直接倒到了垃圾桶。
卧室中,章嘉翊已经熟睡,呼吸声有序不紊,穿过卧室,苏然直接进入了书房。
翻出早上被打断的文章,苏然强迫性地让自己安静了下来。
信息进来的时候,苏然伸了伸腰,抬头一看,下午七点,四个小时过去。
扭了扭脖子,将手中的书签夹到桌上放着的的大词典中,才伸手拿过来方才响起的手机。
彩信,不知名号码的彩信,苏然看着那个电话号码,没有半分的熟悉感,但是,收信箱却如是地记录了这个曾发出同样信息的号码。
手在打开与删除两处徘徊着,最终还是敌不过好奇心,往打开的方向按了下去。
两个相依偎的侧影,左侧是那张熟悉的面孔,高挺的鼻梁,含笑的嘴角,一切熟悉异常。
胸前埋伏着小半张脸,看不清楚相貌,唯独嘴角那抹笑容甜美非常,而章嘉翊微微低头的笑容中,有些她所陌生的宠溺。
不是杜曼卿,这是苏然看到这个照片后第一个得出来的结论,不是杜曼卿啊,不知为什么在那一瞬间苏然有几分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松了一口气后,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这其实是一张很古老的照片,也许古老算不上,却可是肯定,这是一张有历史的照片,因为,章嘉翊那张熟悉的脸上,除了自己陌生的宠溺外,还有自己陌生的年轻。
年轻,那张温和的脸上还带着锐意的张扬,眉目温和,却难掩那一份锐气,张扬而自信。还有一丝自己此刻看来的年轻的稚气。稚气啊,苏然笑了笑,似乎已经猜到这张照片的来历。
只是,当她以为这样也就完结,却不想,信息再一次响了起来。
相携的背影,此刻却已经是在酒店的走廊上,带着几分的模糊,同样的偷拍,不同于上面一张的历史,这张,低头拉大照片艰难地辨别着,嗯,前天晚上。
前天晚上,章嘉翊没有回家。没有回家啊,苏然笑了笑。
苏然再次看着手机上的照片,两张,不同的风格,不同的时段,却不知为何,如果说是哪个更能激起自己的情绪,不是那一道模糊的酒店长廊与那模糊的身影,而是那张洋溢着青春气息的旧照片。
旧照片,已经过去了的时光,已经走过了的岁月,恰恰是那最难改变的曾经。曾经,与太多的如果联系,而太多的遗憾也总与如果相连。现在,还来得及改变,而唯独是那个曾经,刻于心铭于骨。
旧照片,旧情人,搁下手机,翻开词典,终于开始思索那个最开始最原始的问题。为什么自己的电话会给对方得到。
这样的传信息,传这样的信息,目的不言自明。章嘉翊很抢手,这个事实,自己一直忽略着,而现在这样□□裸地出来,让一直缩在龟壳中的她还是有几分的不舒爽。
而也许,最不舒爽的是自己的那一份安静还有隐私被侵犯。
传这样的信息,无非最根本的就是挖自己的墙角,退而次之,让章嘉翊后院失火也是可行的,更退之,膈应一下自己也是极好的。
这样拙劣的手段,苏然笑了笑,无非用上了打草惊蛇加上借刀杀人更牵强一点也就声东击西而已,这样的手段,自己十几岁都已经玩烂了好不好。而对于这样的计谋,苏然觉得擒贼擒王是一个很好的回击方法,然而,此刻她却只是笑笑,对于她这样的懒人,假痴不癫倒是很好的,蛇打七寸。看了看电脑,尚未开篇的论文,她也许更想要简单粗暴的方式。
“哗啦”一声翻过词典,手指一划,直愣愣地指到了“男盗女娼”四个字中。男盗女娼:男做盗贼,女为娼妓。形容男女都做坏事或思想极其腐朽卑劣。一如自己想要的简单粗暴,这词的解释也同样简单粗暴。
男做盗贼,女为娼妓。一人不落下全骂了,中国古代的成语其实相对于造字对于女性的压迫其实还是要少上一点点,成语中除了对狗的全面性否定外,对于女性还是有所保留。不同于造字,女字联系起来的除了那么几个称谓名词,总不算太好的语词。
而这平行关系的男盗女娼,如果歪曲着理解成因果关系,倒也有另外一番志趣。男盗女娼,男盗了,女才成娼。如若从民俗学上分析,其实也能对上去。古语云: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何尝不是同样的心理。寻求刺激,寻求新鲜感,这样的性格,似乎自古有之。因这样的心理,钻营者又何其多。
“苏然?”
当她正为自己的歪曲而抿出一个小小的坏笑时,突起的声音让她猛然回头,嘴角的坏笑尚来不及收回去,让进门的人看个正着。
“看什么笑得这么……”
这么什么,他没说,不过,看着就不像是好话,苏然点头想着,只是看着睡了一觉已经恢复了精神的章嘉翊,还是忍不住,“章总,看你这疲态,你这是跟妖精大战了三百个回合?”
“妖精?”章嘉翊皱眉,思索着,而苏然听到自己那长长一句话被浓缩出来的两个,突然对章嘉翊有些崇拜,“妖精”,浓缩得多深入浅出,多精辟。可不就是妖精。
而思索后明显明白的人,只是有些无奈,继而眉毛挑了挑,嘴角已经勾起了可以称之为调侃的微笑,“你想要跟我大战个三百回合?”
这种微笑,这种话语,苏然看着他,只想回一句,你才妖精,你们全家,嗯,还是回到原句,你才妖精。
“吃饭了没?”
“没。”
“等我?”
“我忘了。”
短短一段话,苏然觉得看到章嘉翊语塞,自己突然觉得心情舒畅了几分。
“下周公司年会,你跟我一起去?”
端着碗,喝着咸了的汤,苏然嫌弃地撇了撇嘴,顺便嫌弃他出口的话,“年会话说都很无聊。”
“去走个过场就好。”
“我课题比较忙。”
“上次不是说完了吗?”
“……”
“还有,妈从瑞士回来了,如果不去年会的话,可以去陪陪妈。”
陪一陪宋希美人聊聊理想聊聊人生其实不难打发时间,只是,“章嘉翊,陪妈跟去年会有直接联系吗?”
“没有。”
“那干嘛弄成二选一的选择题。”
“嗯,今年梁叔会跟妈一起过年。”
梁叔,宋希美人前一段新上任的第二任丈夫,这种陪宋希美人聊聊人生聊聊理想虽然很好打发时间,但是,在人家新婚的时候跟他夫人聊聊理想聊聊人生,苏然自觉自己还是缺少了勇气。
瞥了一眼喝了一口汤后章嘉翊皱了皱眉转过眼睛看向自己,苏然很自然地转过眼睛,忽略,这种二选一的设陷阱,自己绝对不是在报复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