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第十二章(1 / 1)
“小然,我没有跟钱清一起。”
重复的话语,这样想要证明的语调。
“嗯。”
长久的沉默,苏然笑了笑,我们终还是有相对无言的境况,相对无言啊。
“当年我跟她不是你想的那样,如果……”
长久的沉默,换来的是想当年,想当年啊,如果啊,如果当年,如果当年……
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想的那样,我想的无非是你脚踏两条船而已,我想的无非就是钱清与你暗处陈仓将我耍得团团转而已。
如果不是我想的那样,如果当年并不是那样,又会是怎样?
“张尧。”太多年不曾说过的名字,出口的时候,连自己都察觉到了那一份多年不用的生疏、生涩感,无论当年多么的熟悉,终还是过了太久远的时间,太长久的时间,能改变的也许不仅仅是音容笑貌。
突然被打断的话让他轻轻皱了皱眉,只是很快便神色自若,笑着示意她继续。
苏然看着他不经意的小动作笑了笑,就像时间改变的不仅是音容笑貌,小动作、脾气也统统消磨殆尽了。当初,面对自己,他的不高兴总是太过浮于表面,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而如今,终究不一样了。
“我结婚了。”
看着那边有些错愕的脸,苏然却有几分释然,笑了笑,终还是再次重申,一如他方才的重复一样,“张尧,我结婚了。”
“我先走了。”沉默良久,看着周围来来往往的人群带着几分审视的目光,苏然看着尚在消化这个消息的人笑了笑。
“小然……”
伸出手拉着抬脚欲要离去的人,抬起的头,浓眉紧锁,眼睛神色加深,一向不太愿意刻意观察别人表情的苏然盯着那张陌生中带着熟悉的脸,却仿佛从里面读到了几分悲痛与一丝几不可察的愤怒。
悲痛,这个表情太过熟悉,熟悉得在出现的一瞬间,那些被刻意遗忘的过去突然像潮涌般出现。
原来很多时候以为自己看开了,一如方才,才有释然的感觉,不过一瞬间的功夫,却还是被勾起了那一份介意。
那个与她说分手时同样的表情,苏然看着那张略带悲痛的脸,有几分失神。
释然,介意……
很矛盾的两种情绪,是不是人性中总带着几分恶意,不是大奸大恶,小小的几分恶意总是有,尤其是事关自己,与自己息息相关的。
相信着人性本善,但是,当初的那一份伤害会淡去,却终究不可能风过无痕,因而对于伤害者虽不再恨之入骨,或者从最开始也没那多的恨意,可如果说完全不介意终不可能。
历经一事,历经一人,受教训了,受伤了,其后无论是重蹈覆辙还是前车之鉴总是有着对比,当前事再次被挖出来进行对比,心绪都不可能平静,重蹈覆辙后难免回忆一番曾经,伤上加伤。有了前车之鉴,绕开了,对比着曾经的苦痛,现在的欢欣总也有忆苦思甜之感,却终还是逃不脱的心绪不平。
皱眉挣开被拉住的手,终还是做不到镇定,无论多努力地做着心理建设,即便从第一次看到他开始就不断地为自己建筑着那一道壁垒,终究还是无法镇定。
抬头再次对上他,苏然即便不照镜子也知道自己的表情必定冷了下去,终究还是做不到无动于衷。
终还是学不来洒脱,也无法洒脱,也许从一开始,自己就不是个洒脱的人,从一开始就不是。
深呼吸,压下已经慢慢蜷曲而略有些抖动的手,苏然退了退,再退了退,终于微微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绪,“还有事吗?”
“小然。”这样一声,极其压抑,仿佛用尽了力气,“当年,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啊,那一年也是这样简简单单的一句话,简简单单地结束了那一段现在看来是错误的情缘。
对不起,这样的话再次听到,当年那一份心绪便如涌泉慢慢涌了出来,也在此时,自己才懂得,那时的自己听到这样话,有着震惊、愤怒、痛恨、无法原谅却偏偏少了几分属于感情的心碎。
此刻再次听到相同的词语,心还是冷然,却少了原有的痛恨与无法原谅,也许,那一份愤怒在那一年的崩溃痛哭中也已经消散。
没有了愤怒、痛恨、无法原谅,他与自己之间究竟还剩下什么?为何再次看到依然无法镇定?此刻的苏然看着那个眼中带着悲痛的脸,有些茫然,为何依旧会介怀,为何依然无法镇定?
“能不能再给我个机会?”
能不能再给我个机会,这样的话脱口而出,只是,话说出来连自己都感到无力,极尽其力想要挤出个微笑,却还是忍不住满嘴的苦涩。
挣扎,利用,没有任何解释,也没有了任何立场的解释,也许从一开始自己就已经错了,只是不愿意承认。
我回来了,就如你所言,终于学成归国,衣锦还乡,终于还是能配上你地回来了。
只是,这样的我,如今回首,连自己都有些嫌弃当年的自己,连自己都瞧不起当年的自己。如今回来了,衣锦还乡,终于还是能配上你了,终于在物质上能配上你了,这样的自己呵。
学成归国,衣锦还乡,呵。当年倾尽所有想要拥有的东西,如今再次回首,却极其的讽刺。
如果这些统统都不要,这样能不能再给我机会,一如当年容易犯错的自己,只想要一个机会,一个可以弥补的机会。
能不能再给我个机会。
听到这样的话,一直努力镇定的苏然脸上除去了那一份冷然,嘴角终还是忍不住讥诮地勾了起来,“你说,怎么给你个机会?”
这样尖酸的语句太久没用,连自己都感到了浓浓的嫌弃,可是,越发勾起的嘲弄,将这份尖酸更为凸显,“给个什么样的机会?或者简单直接点,你是想重温旧梦呢,还是想找我当个地下情人暗中偷情?”
那双高兴时总是弯弯的眉目此刻冷意慢慢冷凝,眉峰微微凝聚下扬,凝结成一个锐利逼人的目光,然而嘴角却慢慢勾起,不同于眉目的冷凝,单边嘴角慢慢勾出一个越发讥诮的笑容,抱在胸前的双臂,这样的表情,这样的动作,张尧没有哪一刻那样痛恨自己管理学上学过的行为心理学。
“小……小然。”已经向外伸出的手慢慢下垂,在大腿侧慢慢握成拳,眼睛紧紧闭上再睁开,对面,她已经放下了抱在胸前的双手,眉目冷然散去,对着前方轻轻点了点头。再回转面对自己时,嘴角已经勾出了一个十分适宜得体的笑容。
得体有礼而生疏带着距离的笑容。
“再见。”
平淡,没有任何起伏的一个再见。
再见呵。
“去那么久,我还以为你掉下去了,正准备去捞你呢,原来跟帅哥在侃大山啊。”
“嗯。”
“聊那么久,认识?”
“嗯,一个中学同学。”
一个中学同学,这样的角色定位。一个中学同学呵。
张尧看着渐行渐远的三人,头慢慢抬了起来,看着富丽堂皇的天花板,嘴角勾起了与方才苏然相似的讥诮弧度。
中学同学呵,中学同学。
四五年的感情,终还是回到了中学同学的定位,也许,在她眼中连中学同学都不如。
伸手向上微微遮了遮水晶灯折射出的光芒,灯光太过耀眼,耀目的灯光下,除了微微晃出了黑影外,也让双眼微微晃出了几分涩意。
中学同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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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然,你怎么回去?”
大聚会在凌晨时分终于告一段落,除却几位有车人士,就是苏然都有了几分醉意,所以在询问声音出来时,也是过了一段才反应过来对方是在询问自己。
“坐计程车吧。”
“七个人,三辆车,我们顺道把你捎回学校。”
“呃?我不回公寓,我回家。”
“啊?回家?”
“谢凌,这你就不懂了,人家苏然现在可是有家属的了,当然是要回爱巢啦。”孔思怡踉跄了两步,颇具豪气地一掌拍到了谢凌肩上。
“孔思怡,你汉子气质要不要别那么明显,这降龙十八掌啊。”
“你说谁汉子,来解释解释。”
那头还在为着“汉子”而争论不休,这边,杜曼卿伸手扶了脚步有些虚浮的苏然一把,“我也不回学校,你家在哪,我送你?”
“北京东路,丽景。”
“嗯,正好顺道。”
出了酒吧,冷风一吹,苏然打了个激灵,原本有些混沌的思维清醒了不少。
“谢谢你送我回去。”头轻靠着座椅,看着认真开着车的人,苏然笑笑。
“客气了。”趁着间隙回了一个微笑,“需要叫他下来接你上去吗?”
“呃?”
话才刚落下去,握着方向盘的手突然一紧,片刻,松开了紧握的手,人不自觉地松了口气,“苏老师有了男朋友,这在学院里应该不算是什么秘密吧?”
看了一眼神色自若的人,苏然愣愣地呆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说的“他”是谁。
“哦,他啊。”不自觉地笑了笑,弯了眉目,红灯处,杜曼卿停着车,看着那弯起的眉目轻轻皱了皱眉。
“苏然,他……”
“他最近有点忙。”
同时出来的话,杜曼卿很自觉地停住了话头,聆听着有几分醉态的人笑笑地说着话。
这样的笑容,杜曼卿摇头挥去那张有着相似眉眼的脸,静静看了看对着自己带着几分醉意,带着最自然的笑脸的人,嘴角微微扬了起来。
“嗯,懂,这传说了小半个月了,却还没见上人。这叫什么,他人不在江湖,可是江湖里都是他的传说。”
这样武侠的说辞,苏然愣了愣,继而了然。是啊,他不在江湖,在学院这个江湖里的是自己啊。这是典型非常的形容。
“手机。”
“呃?”
“你手机响了。”
整个晚上因为几分的醉意,总处于慢半拍状态的苏然在杜曼卿的第二次提醒后终于明了到底说的是什么。
“睡了没?”才按下接听,话便出来,没有称呼,熟悉非常的话语。
“没。”
“今晚在学校?”
“不在。”
“不在?”
“不在。”
“在哪?”
“不告诉你。”
“喝酒了?”
“呃?”即便仍有几分醉意,听到这句话还是忍不住疑惑,“你怎么知道?”
“到哪了?”
“哪?”顺着问题朝车窗外左右看了看,“北京路口。”
短暂地应答了一声,然后,就没有然后了。苏然盯着已经挂了的电话,小小地“哼”了一声,“莫名其妙。”
“嘻……”突兀响起的笑声打破了苏然的抱怨,她转头看着勾起了嘴角的杜曼卿挠了挠依旧有些混沌的脑袋,莫名有些尴尬。
“从哪个入口进去?”
才想说些什么缓解刚刚的尴尬气氛,杜曼卿已经笑着询问了。
“前面路口,门口把我放下就好了。”
“好”
“谢谢了。”
“客气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