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第十一章(1 / 1)
直到周五,再一次被章嘉翊从自己的小公寓送到学校,在学生半暧昧半试探的目光中,苏然才慢慢有所觉悟,这段时间以来,这暧昧探究目光似乎多了那么一些些,而自己对着那么一些些的暧昧探究似乎已经变得习惯,习惯得已经有走向麻木的趋向。
习惯,行为心理学研究表明:21天以上的重复会形成习惯; 90天的重复会形成稳定的习惯。一个习惯的养成在最初的阶段,其特征是:刻意、不自然,需要十分刻意地提醒自己改变,因而变得不自然,不舒服,然而回顾与章嘉翊这一段不再因自己的课时而分隔的晚上,一如自己在他的公寓那般,一切显得自然。水到渠成地住了下来,水到渠成地在每个自己不回公寓的日子他到了自己的小公寓。
习惯形成的第一阶段,一至七天,因刻意而不自然,刻意,周一、二、五、六晚上回市区,周三、四、日晚上窝到自己的窝里,这样的过程也不过在上周演练了一遍,这周却已经娴熟非常,仿若本就如此。就连自己最不适应的坐私家车而不是公交车过来学校,当最初的那份不适应散去,不过一周的时间,已经变得自然而舒服,即便是那些若隐若现的暧昧眼光,已经熟练得不经意而自然。
熟悉而自然一如才出休息室门口,孔思怡那熟悉的叫声,“苏然,听说你又发了篇一级,太招人恨了,必须得请客,必须得请。”
两年如一日的熟悉叫声,太招人恨,必须请客。这样的说辞改变的永远只是那个理由,目的两年如一日的坚定。
两年如一日的请吃饭,只是不知为何最后却演变成了学院里年轻老师的大聚餐。
青年老师的大聚餐,当不同学术领域的青年人员聚集,也许能聊且能带动气氛的永远都是对于那三四年博士生涯的吐槽。
“孔思怡,我说你算幸运的了,才延了半年,我有一学妹跟了你那学校文艺学那个潘教授,现在都第五年了,还锁在里面出不来啊。”
“这个,对于你师妹,我只能说,勇气可嘉。潘教授能在文艺理论界混到那个地位,巾帼不然须眉已经不足以概括她老人家的成就了,而对于她自己的学生,呵呵,我们学校出名的难毕业,文艺学出名的毕业难,潘教授门下的想要毕业,呵呵,她应该叹息,我们学校四年的学制还没实行,不然还可以再读一两年……”
“哇,这么狠,哪个学校啊,锁了五年,理工科Boss的课题还没有结题,锁着不让毕业我倒是听过,我们这系需要这么狠吗?”
……
话题一直沿着“毕业”这个高大尚的命题延伸着,而苏然最初的那段兴致勃勃终因突然闯入眼帘的人而变得心不在焉。
曾经也是在一个城市里,这一个月除了约会外,巧遇的几率基本为零。除却那个后来回想颇有些刻意的“巧遇”,两人之间能相遇的几率确实已经为零。是自己曾经太宅么,苏然不禁回想。
同一个城市,两所不同的学校,相距不过短短三十分钟的路程,这样的距离,相遇却显得遥遥无期。明明很多时候,两人间的活动是能聚集在一起的,只是这么多可以相遇的机会里,二人的相遇机会依旧几率为零,究竟是城市过于大,活动形式过于大,还是真的是二人间曾经不会想到的——无缘。
无缘,却偏偏让两人走到了一起,这样的无缘因为过于牵强总不会被提及,因而,很多时候无缘这个词,自己不太用。
相识便是缘分,当这样的话语尘嚣时,用无缘一词是否过于无情。缘分这个问题总是太过玄妙,因而,很多时候想不通的她总不自觉地抛却这样的问题。
只是现在,除却周五六那么一两天被孔思怡拉出来踩马路以及被章总拉出来去会所,自己似乎较以往更宅一些。
而现在,一个月不到,这已经是第三次遇上,苏然突然觉得自己需要认真地思考着严肃的地理问题,着N市跟B市相比,是否太过小了一点。
“苏然。”
才出洗手间,那道依然陌生的声音响起,苏然抬头,看着那个曾经熟悉的身影不禁有些愣,声音似乎改变了不少。只是到底是声音改变了,还是太过久远不曾联系,一切的熟悉都已经变得陌生了呢?
抬头想要直接无视而过,终于还是因为那一声叫唤再次停了下来。
“小然。”
小然啊,多少年不曾听过这样的称呼了。
深深地呼吸,终于还是把那一份不适感压了下去,再转过身面对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嘴角还是勾了起来,勾起了熟悉的微笑,“你说为什么这么多狗血的剧场总离不开洗手间呢?”
洗手间偷听,洗手间情人相遇,洗手间吐得死去活来遇到个男人,而自己,在众多狗血中无法幸免,洗手间遇到了前男友。
为什么洗手间总能洒狗血?
面对着张尧的皱眉,苏然笑了笑,如果他不仅仅皱眉,而是把想说的话说出来,是不是又该叫自己正经一点,正经啊,多累的一个词。
只是正经,面对着章嘉翊,自己的不正经似乎尤甚,但似乎从没从他口中说出过让自己正经的话。忆起章嘉翊,脑中猛然想起,自己似乎也问过他同样的问题,当时他怎么回答的?
对了,那时的他抬了抬眉,继而,一本正经地解释:“人都有解决生理需求的需要,而相对于吃饭睡觉,这种需要显得更紧迫一些。就像如今的休闲娱乐场所就算没有吃饭睡觉地方都得有洗手间一样,一个聚会三五小时过去,总会有这方面的需求,因而,等在洗手间遇上的几率总比他处高点儿。”
那样正经的回话对上自己当时同样的不正经,同样的正经与不正经啊。
“有事儿吗?”轻摇头散去那份回忆,苏然笑得得体。
“小然,我回来了。”
我回来了?
这样的一句话,苏然皱眉思索良久才阔然开朗。只是,我回来了啊,苏然不禁失笑,“那,恭喜你学成归来、衣锦还国。”
“小然。
小然,很久不曾被提及的称谓,不知为何,一如章嘉翊,即便处于与他当年相似的位置,甚至更亲密的程度,都不曾叫过自己“小然。”
苏然,苏然,每每称呼便是连名带姓。“小然”这个不曾在章嘉翊口中出现过的称呼,此刻再次从张尧口中出来,苏然总有种不太适应的感觉。
小然,小然啊。
“你说。”自然地躲过那个意欲伸过来的手,苏然自觉地向后退了一步。
“我没有跟钱清在一起。”
我没有跟钱清在一起。
钱清。
钱清,多少年没有人跟自己提过这个名字了?我没有跟钱清在一起,想起那一年那一封被塞到自己行李箱中的信,那一阵毫无援助的失声痛哭,还有那一个在火车站口不再回头的决绝背影,苏然笑了笑,“我知道。”
我知道,就如毕业前那天晚上整个宿舍喝到醉醺醺后,只有钱清一个人在楚逸狂奔出去后失声痛哭一样。就如那个夜晚,她一个人失声痛哭,而剩下的五个人的宿舍安静得就仿若只有她一人一样。
就如第二天尚昏沉的老大突然接到的辅导员的那一份名单,那一份自愿到最偏远的西部山区支教中,她们学院整个年级唯一的一个名字赫然写着“钱清”二字,而宿舍中她的卧铺已经空无一人一样。
我知道。
一切都知道。
就像那天茫然的自己、肿着双眼失魂落魄地回来的楚逸、尚有几分昏沉却怒气腾腾的老大、已经打包好准备杀过去法国追情郎却临时改签的小五以及在接到名单马上拒绝了明知是求婚约的小六一样。
我们都知道。
直到那时候,我们才全都知道。
就像我们这样一批还带着几分宿醉后的轻微头痛的人,在接到那份名单后疯了一般赶到火车站,最终却来不及说上一句话,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因前一晚上的哭泣而红肿着双眼,在看到我们后却笑得肆意的她对我们挥了挥手,最终头也不回地踏入火车站一样。
笑得灿烂而洒脱肆意,那个苏然从没在她脸上看到过的笑容,除却刚进大学那段,她脸上那个略羞涩、纯朴的笑脸,再也无法比拟的笑容。
一个人笑,一个人哭。
四年的时光,原来,我们从来没有读懂那张越来越张扬的脸,我们也刻意忽略了那张越来越张扬的笑脸。
为着自己与张尧还有她之间的事情,她一个人笑,一个人哭,一个人过了大学四年的宿舍群居生活。
一直,一个人。
钱清。